《数云人》关在冰箱里的猪

2、烟

　　每周一的早晨，都是S中的“ 表彰批评大会”。

　　成绩好的同学轮流拿奖，不务正业的同学轮流检讨，每次拿奖的，总是那么几个人，检讨的也总是那几个人，十分有规律。

　　阶梯教室里。

　　台下的人群熙熙攘攘，前排和后排的同学，分割成两个大团体，泾渭分明，前排的同学，按照男生一列，女生一列的队伍站着，整整齐齐的穿着一中的蓝白校服。

　　后排则是另一番景象，各异发型的男生女生，穿着自己“改良过”的校服，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什么，很是热闹。

　　中年发福的校长站在演讲席上，说着千篇一律的致辞，冗长且乏味：“ 老师们好，同学们好，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周一，有几点要求要和大家重申一下......”

　　台下几乎没什么人在认真听，舒郁也不例外。

　　她无聊地盯着校长的大肚腩，随着喘气的节奏，校长的老式Polo衫上泛起了波澜，起起伏伏，像是一个时而收缩，时而膨胀的气球。

　　天花板上，低功率的风扇旋转着，明显起不到任何作用，一股来自夏天的热气也溜进了阶梯教室，燥得很。

　　舒郁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愈发稀薄，额头也冒出了冷汗，让人喘不上气。

　　这是又低血糖了？

　　“ 蔚蔚，我先去一趟小卖部。” 舒郁往后退了一步，侧过头，对身后的吴蔚说道，“ 如果…”

　　话还没说完，吴蔚便大大咧咧地接过了话。

　　她拍了拍舒郁的肩膀道：“老师问起，我就说你身体不舒服，先回教室了，放心放心。”

　　“ 嗯。”

　　两个女生相视一笑后，舒郁便从后门偷偷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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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不是下课时间，小卖部里空荡荡的。

　　老板娘悠闲得很，坐在前台，吹着风扇。

　　她一手拿着瓜子，一手捧着手机，看韩剧，脸上时不时浮现出春心荡漾的笑容。

　　舒郁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巧克力的货架前，随手拿了两个白巧克力。

　　结完账，她直接撕开了一个巧克力，解决掉，然后，把剩下的一颗放在了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巧克力的醇香从舌尖散开，甜甜的，连带着心情似乎变好了。

　　舒郁抬手看了眼时间——估计表彰批评大会已经结束了，因此，她便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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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荫道上，一片树影摇曳，是夏天的感觉。

　　拐过路口，舒郁发现树荫下，站着一男一女，阻隔了自己的必经之路。

　　女生的手中，拿着一封粉红色的信，递给了对面的男生，像是小清新台剧里会出现的告白画面。

　　对面的男生，正好逆光，让人看不清面庞，但通过这身材来看，颜值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抱着“好奇”与“懒得绕远路”的心态，舒郁站在了不远处，默默地看着这幅美好的画面，没有打扰。

　　画面之中的男生没有反应，两只手依旧插在裤兜里面，丝毫没有收下情书的意思。

　　“ 对不起，我对女生不感兴趣。”

　　牧望说完，便转过身离去，丝毫不留情面。

　　他挺拔的背影投落在地上，被阳光拉长。

　　等牧望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尽头，女孩像是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蹲在了地上，肩膀抽动着，缩成小小一团。

　　这一切，和舒郁幻想中的剧情大相径庭。

　　虽然难以完全感同身受，但她的心底却也有些微微泛酸。

　　这感觉就像，满心欢喜地打开了一瓶可乐，结果却发现没有气一样。

　　过了一会儿，舒郁才抬步，向那个女孩走去。

　　她蹲在了那个女孩儿的面前，视线与她齐平，递过了一颗刚刚在小卖部买的巧克力。

　　“ 吃点巧克力吧。”

　　面前的人听到了声音，露出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她打着哭嗝，接过了巧克力。

　　“谢谢。”她抽噎着说道：“ 同学，你觉得我变性还来得及吗？”

　　舒郁愣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又听对面的女孩说道：“他刚刚...说他不喜欢女生...我要是变性了...他会不会就喜欢我了...”

　　舒郁叹了口气，想着，果然帅哥不是0就是1。

　　对于变性的这个问题，她简单思考了下可行性，拍了拍面前女生的肩膀，认真地说道：“ 拆东西很简单，但是装东西可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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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高一三班。

　　阳光甚好，散落进教室，填补了每一个角落。

　　舒郁简单吃了个包子，便趴在桌子上小憩，闭上眼眸，耳边是落地的篮球声与夏日的蝉鸣，好不惬意。

　　舒心的环境下，她缓缓睡着了。

　　过了半晌，吃午饭的同学陆陆续续都回来了，平添了许多嬉闹声，很是热闹。

　　感受到了周围的聒噪，舒郁的眉心微微皱起，半眯着眼睛，转醒。

　　一阵奶茶香飘进鼻尖，甜甜的，抚平了即将爆发起床气。

　　“ 小郁郁，我给你带了杯奶茶，波霸奶绿。”

　　吴蔚的声音传来，在她的面前放上了一杯一点点。

　　“ 谢谢。”

　　舒郁的语气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

　　她揉了揉眼睛，看着前面的奶茶，发呆了一会儿，发现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

　　于是，她从桌肚里，偷偷地拿出了一包烟，放到了裤子口袋里，不着痕迹。

　　她站起身，轻声对吴蔚说了句：“ 蔚蔚，我出去一趟。”

　　吴蔚正把吸管的包装纸拆开，插在奶茶里，抬头看向舒郁，以为她是要去上厕所，便问道：“ 要我陪你吗？”

　　“ 不用，我去醒醒脑。” 舒郁低头，指了指自己微微鼓起的口袋，示意道。

　　吴蔚这下明白了，舒郁这是要去抽烟了，她压低了声音，叮嘱道：“ 你可悠着点儿。”

　　“ 知道，放心。”

　　趁着上课铃还没响，舒郁绕了一圈，走到了教学楼后的小巷子里。

　　这处是她的秘密基地，没人知道。

　　窄窄的巷子被外围的白墙和教学楼红砖墙隔开。

　　地面上，残留着一地落叶，像是许久没有被打理过的样子，光线似乎被教学楼挡住了，只有几缕微弱的阳光透了进来。

　　舒郁点起了一根烟，明暗的火光在巷子里闪现又熄灭。

　　她微微缩起了腮帮子，吸了一口。

　　尼古丁发散到身体的每个角落，久违舒爽的感觉。

　　她慢慢地放松，靠上了一旁的红砖墙，闭上了眼。

　　似乎，一整个夏天都在此刻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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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转眼到了晚上。

　　这时候，七四街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霓虹闪烁之下，人群涌动，整条街道都充斥着暧昧的气息。

　　穿着时髦的男男女女穿梭于各个酒吧之间，打情骂俏的声音不绝于耳。

　　街旁，穿着纯白T恤的牧望，似是在寻找着什么，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音像店上，这家店的门面很小，透明玻璃门上贴着“阿飞正传”的海报，海报的边角已微微泛黄。

　　牧望推开门，清脆的风铃声也随之响起，清脆悦耳。

　　坐在前台的老板，穿着白色的老头衫，抖着腿。

　　他嘴里叼着根烟，含糊不清的说道：“ 左边外国片，右边中国片，最后面边日本毛片，旁边是专辑。”

　　然后，老板眯起眼睛，猛地吸了一口，看着牧望慢慢向后排走去。

　　没想到，这年头的小男生还挺饥渴的。

　　斑驳的墙壁钉了几个小木架，上面放着一列列的碟片，花花绿绿的，大都写着不知名的日文。

　　牧望的目光，掠过了那些碟片。

　　转而，落在旁边的竹篮子上，里面放着几沓专辑—— 蝎子乐队、后街男孩...他一一翻过，寻找着，耳边也萦绕着旋律，但是始终没有他想找的那一份。

　　“ 老板，你这边有落日飞车的专辑吗？”

　　烟头快燃到指尖，老板在烟灰缸里碾了几下，声音沙哑地说道：“ 没有了。”

　　他正准备打道回府，老板接着道：“ 还有其他的乐队，不瞅瞅吗？”

　　“ 不用了，谢谢。”

　　牧望抬步走出了音像店，推门时，又牵起了一阵风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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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后，牧望得牛仔裤口袋里，传出了“滋滋”的声音。

　　牧望拿出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着 “林霖安”几个大字，电话那头传来的噪杂声，像是打碟的声响。

　　他皱眉，一副嫌弃的样子，把手机拿得稍微远了些。

　　电话那头的林霖安，撕心裂肺地喊着：“ 你说啥，我听不清？”

　　“ 我刚刚什么都没说，找我什么事？”

　　牧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又把手机举近了点。

　　吵闹的背景声下，林霖安的声音又传了过来：“牧哥，你啥时候来，我们已经到老地方了。”

　　“ 一会儿就到了，你们先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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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十几分钟，七四街的某家酒吧里。

　　灯光变幻着色彩，舞池里面的人群熙熙攘攘，他们都跟着节奏，甩动着手臂。

　　牧望和林霖安坐在了一个偏僻的卡座里，前者斜靠在沙发上小憩，后者则拿着计算器，埋头苦算着数学题目。

　　“ Sin的二倍角公式是啥来着？”

　　林霖安咬着水笔盖子，喃喃自语。

　　牧望听着林霖安苦恼的声音，闭着眼睛随口应道：“ 不会做，就休息会儿。而且，你为什么要选择在这种地方学习？”

　　“ 再不学，真来不及了。”

　　林霖安的眼神依旧紧紧锁定着那道题目，炙热的目光像是要把试卷烫出一个洞来。

　　牧望半睁着眼睛，拿起桌上的橙汁喝了一口，心不在焉地搭话：“ 以前咋没见你这么用功？”

　　“ 我爱学习，学习爱我。” 林霖安一本正经地说道，“ 而且后天就是月考了。”

　　“ 啧。”

　　牧望瞥了他一眼，很是不屑他这种“临时抱佛脚”的态度。

　　林霖安又思索了片刻，他眉头的“川字”也越来越紧，留下了三道沟壑。

　　最后，他索性把笔往桌上一丢，闷闷说道：“ 我决定了，我还是从明天再开始努力学习。”

　　言罢，林霖安放松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脑袋一歪，搭在牧望的肩膀上，一副Gay里Gay气的样子。

　　牧望顺其自然地低头，拿手机。

　　一股奇妙的气息钻进了他的鼻腔内，他忍不住咳了一下，把林霖安推到了旁边的靠枕上，嫌弃地问道：“ 你多久没洗头了？”

　　林霖安一脸无辜的样子，举起了三根手指，答道：“ 也就那么个三天吧。”

　　牧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这下他终于知道，宿舍里的洗发水为什么用不完了。

　　夜色渐晚，酒吧里也愈发吵闹，不时传来的呻/吟，让人有些反胃。

　　“ 我出去一下。”

　　牧望拿了一包烟，往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