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意迷恋》鱼眠于海

3、第3章

　　季梨连贯的记忆便断在了这里，之后全是些片段，她只记得自己说了对方的声音好好听，硬把准备离开的人抱着不让走，之后又是大段的空白，脑子里最后的印象是男人被她压在身下，眼尾微红，眸子雾蒙蒙的，小动物一样的看着她，手也推着她的肩膀，她全然没理他的推拒，伏低了身体，靠近了他看起来很是柔软的嘴唇……

　　打住，不能再回忆了，脸要烧起来了！

　　她昨天晚上，好像，把人给强了？

　　季梨整个人的理智都还没回归身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被子里的身体几乎光着，只穿了最贴身的衣物，至于旁边的男人，他露出的肩膀上满满是被她欺负过的印子，锁骨附近的皮肤上留了爪印和牙印，破皮的地方发着红，她的脸也跟着红了，像快要烂熟的番茄，她捂着自己滚烫的面颊，别开眼。

　　她小心地把被子拉了上去，遮住他的肩，恨不得连脸也遮进去。

　　她好想大叫，现在就想跑到海边去大叫一场！

　　在她丰富的内心戏里面，她已经对着海平面叫破了嗓子。

　　她不自主又往旁边看了眼，她对这张脸没什么印象，根本不认识对方，他很安静地睡着，长了一张无辜的脸，偏偏完全可以和她关于昨夜的记忆贴合起来。

　　要死了，要死了！

　　SOS！她现在只希望是做了一场梦！

　　季梨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还有些黏，她一定是没洗澡。

　　跟着，她就看到了地上的方盒子，她只看了个大概就捂住了眼，呜，是真的和人睡了。

　　她怎么就和陌生人发生关系了，她昨晚没喝多少怎么就醉成这样了！

　　回忆起昨晚的事情，她除了后悔就是后悔，为了个破渣男，她喝酒干嘛呢！本来酒量也没多好，昨天还喝得那么急。

　　季梨揉搓着自己的面颊，试图证明这是一场梦，然而旁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则告诉她，这就是现实。

　　他叫什么来着，他好像说了名字，她记不起来了。

　　不过她根本没多余的功夫去回忆这些。

　　她蹑手蹑脚下了床，找不到自己的裙子，只有毛呢外套躺在沙发上，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囫囵给自己套上，不怎么舒服的触感包裹着她裸/露的肌肤。

　　她快速把所有扣子都扣上，连带着帽子也拉上挡住半张脸，一只手提起高跟鞋，把手袋夹到腋下，另一只手轻轻旋开酒店房间的门。

　　她最后看了床一眼，那人似乎还在熟睡。

　　呜，她昨晚对别人做了什么啊！

　　他为什么没把她给推开啊！

　　季梨在电梯里才把鞋子重新穿好，又从手袋里找出个口罩给自己戴上，心才算定了几分。

　　随即，买了张高铁票，逃之夭夭。

　　-

　　季梨回家缓和了一天，但是她一点也没缓和过来。

　　在听到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她先打了个激灵，才按下通话键。

　　江舟雪：“梨子，怎么了，我昨天加班了。”

　　“阿雪！”季梨听到熟悉的声音，委屈的情绪瞬间又涌了上来，“陈然他劈腿了！我们分了。”

　　“啊？怎么回事？”手机里传来焦急的声音。

　　季梨把昨天酒吧发生的事情全都和江舟雪说了，又生气又委屈，她后面都破了音。

　　聊完江舟雪有些担心她，两人便约着在她家附近见个面。

　　江舟雪跟着定位来到甜品店的时候，季梨面前摆着一份特大芭菲，一看就是热量爆炸，甜度满分，她已经吃了小半杯。

　　看来，她真的伤心了。

　　江舟雪坐到季梨旁边，音色温柔：“没事吧？”

　　季梨自然地往旁边挪了点，等吃掉嘴里甜得发腻的冰淇淋，她才偏头回话，“还行。”

　　跟着她把匙羹插入冰淇淋底部，头一歪就靠到了江舟雪肩膀上，那点倔强一下便散了。

　　“他劈腿了，和别的女孩子亲上了。”季梨垂着眼，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声音确实低落了下去，闷闷的。

　　江舟雪等了许久，她都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她才问：“彻底分手了？”

　　“大概吧，我总不可能原谅他啊……”季梨顿了会，像是下定决心，又像是说服自己，她略微点了点头，“嗯，是彻底分手。”

　　江舟雪感觉到手臂温热，轻抚了一下好友的手臂，“不撕了他们？”

　　“撕什么啊，丢脸死了，我才不想给自己找罪受。”季梨想着那个绿茶学妹就直想翻白眼。

　　“看得挺开。”江舟雪倒是放下心来。

　　“那我还能怎么办呀！”季梨拖长了尾音，听起来有几分娇气，但很快沉闷了下去，“遇到渣男已经很难受了……”

　　她不确定自己如果近期再见到陈然还能不能稳定住情绪。

　　“你又没错……”江舟雪话还没说完，季梨的情绪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她撒娇一样在江舟雪的怀里挨蹭着，也不遮掩什么，任凭眼泪往下淌。

　　江舟雪没再说话，只静默地陪着她，等她情绪渐渐平稳。

　　季梨发泄完了难受的情绪，只剩下些气愤，她擦干净脸上的泪，语气坚定又凶恶：“这两年的感情就当喂了狗！”

　　“要不要吃什么，或者想不想唱歌啊，看电影什么的。”

　　“走，唱歌去！”季梨想发泄个痛快。

　　……

　　季梨唱到声嘶力竭，最后没一点力气，靠在沙发背，身体卸了力，只有腿还并着。

　　江舟雪没怎么唱歌，都在帮季梨点歌，“爽点了没？”

　　“爽！”季梨嗓音带着些沙哑，她把麦克风关了放到桌上，拿起酒杯，随手往前扬了下，“再也不和什么弟弟谈恋爱了，瞎了眼，敬往事一杯酒。”

　　杯子里面全是果汁，她一饮而尽。

　　她最近都不想碰酒了，提到酒就会想起那个人的脸。

　　她脑海里又浮现出完全不连贯的记忆，她睁大了无辜的眼，求助似的看着江舟雪，“阿雪……”

　　“怎么了？”

　　“没事。”

　　算了，也不好说出来。

　　季梨憋了会，把话语全吞咽下去。

　　“你家知道了吗？”

　　“没有。我哪好意思说。”季梨颓丧地向后倒去。

　　家里本来就不喜欢陈然，是她非要和陈然在一起的，爸妈都看不上他，old money对new money有天然的优越感。

　　她倒是不明白新中国成立这才几十年，往上数几代估计成分都差不多，她家也就是爷爷那辈起来了而已。

　　她原定计划回家一趟，也因为这一连串突发事件而打消了念头。

　　对季梨来说，恋爱两年的对象劈腿，加上自己喝醉和陌生人发生关系，这两件事已经足够让她混乱，她一时之间都很难说哪件事对她冲击更大。

　　但是在成年人的世界里面，或者说在社畜的世界里面，不论内心是经历了一场海啸或是核电站爆炸，到了工作日还是得去上班。

　　就像两个人唱完歌回到江舟雪家里，江舟雪还打开笔记本开始做策划案。

　　-

　　刚进入办公区域，季梨还没坐到工位上，正好撞上从茶水间出来的李柒柒。

　　“梨子早啊，男朋友有没有很惊喜啊？”李柒柒随意地展开话题。

　　季梨的笑容逐渐变得艰涩，她轻咬了一下自己的腮肉，垂着的眼眸抬起，“大概是我比较惊喜。”

　　李柒柒一脸疑惑，“怎么了？他也给你准备惊喜了吗？”

　　“嗯，惊喜到分手。”季梨声音近乎耳语，之后她恢复了正常音量，“庆祝我甩掉渣男，今天好好画连载！”

　　季梨干劲满满，她急于将自己投身入工作。

　　她毕业便进入了现在的公司，黑白文化，是一家中型互联网公司，是漫画起家，后面也涉及到映画以及轻小说，公司整体员工结构偏年轻化，主力市场也是青少年这块。不过季梨选择这家公司的主要原因是，黑白文化是业界少有的还在大力推广传统黑白漫画的公司，他们漫画部门大部分也都是传统漫画爱好者，无论是工作内容还是工作氛围她都无比满意。

　　漫画家的工作异常忙碌。

　　“老师，这个分镜的透视是不是有问题？”助手赵玥面前的数位板上是下一话的稿件，她皱着眉小心地问询，“还有这边受伤的地方反了。”

　　季梨在旁边看了眼，“哦，是，我改一下。”

　　不用人说，季梨也知道她最近状态说不上好，如果不是之前剧情的大纲做得七七八八，她现在大概都开天窗了。

　　她真是情绪化得要死。

　　事实上，季梨工作从来都是全勤，即便他们公司没有要求坐班，她也只有在生病才会选择远程办公，至于连载，更是从来没试过休刊。

　　接下来几周的连载都谈不上理想，读者也很显然看出了问题，虽然百分之八十的人都还是好评，但她人气下滑的事实在排行榜上一览无遗。

　　“这就是你说的，走着瞧？”一向和她不对盘的刘梦璟自然要落井下石，她连续四期压在了季梨头上，趾高气扬得要命，“马上全年盘点了，我看你这次输定了。”

　　“要赌吗？”季梨忙着手上的画稿，只略微抬眼看了刘梦璟一下，“输的人请全公司喝下午茶，LADY S那家。”

　　“赌咯。”刘梦璟抛下这句话后，便真消停了许久。

　　直到，四月年末盘点前夕，她才又气冲冲跑到季梨工位，“完结了。你行啊！”

　　“你也不差啊，美少女漫画家。”季梨懒得理她，“记得请大家喝下午茶。”

　　为了年末的盘点，刘梦璟不经意就在直播间露了脸，吸引了不少颜粉，给她的漫画带去了不少流量，不过还是不如季梨连载了两年多的竞技漫画止步于世界大赛前夕完结。

　　网上褒贬不一，主流意见分为两种，一种是觉得冲向世界还有很多内容可以画，想看主角组称霸世界，另一种是觉得青春有遗憾，有终点，让主角组在完成最初目标后完结是最好的时机。

　　只有季梨知道自己这次是不得不完结，连载漫画的剧情有很多设定都是和陈然讨论过，她在画的时候会被影响到，再拖下去她难受，读者追得也难受，她当即打定主意提前完结。

　　原定要四个月画完的剧情，她压缩到了两个月，直接提速了一倍，主编都数落她放弃赚钱机会。

　　她需要时间休息一会，让自己彻底走出来。

　　经过了两个月的疯狂赶稿生活，完结后，季梨拿了长假，去荷兰看花展，之后又去日本买了一圈漫画回来才算疗愈完毕。

　　-

　　季梨休假回来，便是拎着大包小包给大家分发手信。

　　她提着不同颜色的纸袋，将最外侧那个递给对面的李柒柒，“柒柒姐，给你的限定版游戏和限定场贩！”

　　李柒柒接过去眼睛都快要发光，“梨子，辛苦排队啦！”

　　“还好，人不多。”季梨低着头拿起另一个封了口的纸袋，直接放到隔壁赵玥的桌上，然后声音减小了几分，“玥玥，你要的本。”

　　赵玥立刻连同纸袋一起塞进自己的双肩包，直对季梨表白，“老师我爱你！”

　　季梨促狭地看了她一眼，这种R18的小薄本她都是放到随身的包里才带得回来，赵玥捧着包的模样，活像她们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交易似的。

　　李柒柒打开了场贩翻了下，抬头问道：“这次给主编带了什么啊？”

　　“他之前朋友圈发的中古游戏，我去实体店刚好看到了。”季梨被两人热情感激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恶狠狠地补上一句，“只是逛的时候刚好看到了。”

　　至于给其他人带的手信就是些吃的和纪念品，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她分发了下，便坐了回来。

　　“老师。”赵玥闲了快一个月，她一双眼里全是小心的祈求，“新连载确定了吗？”

　　她好担心老师长期不开新连载，她要去做别人的助手。

　　季梨在之前完结期就在准备新漫画了，她有了初步的构思，“黑客和全息游戏，做好取材就可以开始了。”

　　赵玥如吃了一颗定心丸，兴高采烈就去火速搜索相关资料，没过一会就又把脑袋凑到季梨边上，“老师，我查到下周T大有全国高校网络安全联赛！”

　　赵玥：“要去取材吗？”

　　“T大啊……”季梨垂下了眼，不知在想什么。

　　李柒柒知道季梨刚分手，插了句嘴：“现在网络发达，到时候看直播也是一样的。”

　　“现场可以去后台采访一下选手啊！”赵玥完全没get到李柒柒的意思，“我学弟是宣传部长，可以给我们内部工牌，近距离取材！”

　　李柒柒干脆转话题，一脸坏笑，“你是不是和学弟有点什么？”

　　“没有没有没有！”赵玥脸马上红透。

　　季梨想了会，“那下周一起去T大取材吧。”

　　-

　　五月，已经有些热了，阳光透过校园林荫大道斑驳在路面，周围不少骑着自行车的大学生，这个天，没多少人有闲心停留。

　　赵玥走在她前面，和普通大学生别无二致，她还不时转头介绍下校园建筑物。

　　“学弟给了我这个，我们直接去后台，趁比赛前，先去要几个人的联系方式。”赵玥将工作牌用手指勾着转了转。

　　他们这种行业取材对象不拘，季梨之前直接在微博上找专业人士付费咨询也不是没有过，真该感谢互联网，让取材也变得轻松简便了许多。

　　“老师，我学弟和我说了，这次有个T大的新生，很厉害的，一开学就重做了T大的选课系统，再也不需要一整个宿舍的人守着时间在网页上狂点了。”赵玥回到母校心情愉悦，话也比平时更多，“好像现在也才大二，是这次T大代表出赛人选。”

　　“真的假的？”季梨听到选课系统也不禁惊讶起来，“那个坑爹选课系统都改了？”

　　“嗯，可以自己选优先级，然后智能排课，说是他自己弄了什么算法，总之挺方便的。”赵玥也说不清楚具体的原理，“学校上学期还让他去做屏蔽词过滤的算法。”

　　“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希望能好说话一点。”赵玥已经开始担心取材的事情了，“听说计算机的怪咖挺多。”

　　“这么多学校，总能找到合适的，再说，有酬劳的。”季梨完全没在操心这个问题，实在不行她去看点论文或者付费咨询也是一样。

　　“同校的，亲切点嘛！”

　　两个人随口聊着，很快就到了后台门口，赵玥拿出两张工作牌就被放了进去。

　　季梨接过工作牌，戴到自己脖子上，小声吐槽，“学校比赛，这么严格。”

　　赵玥：“这次主办方都是大企业，比赛内容也是找几家大厂的漏洞，而且有直播的，所以还是挺正式的。”

　　季梨心不在焉跟着进了休息室，里面几乎全是学生，她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张脸。

　　他正在和旁边的教师不知道讨论着什么，侧面对着她这边，随着老师一个随意的抬手动作，他的头跟着抬了起来。

　　目光从她左侧的舞台出口飘到了她脸上，他愣了会，显然是认出她来了。

　　然后，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