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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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院子藏在深深巷陌之中，踏进来后却是别有洞天，层层碧影掩映相对，廊道曲折步步成景。不仅用料上乘极为考究，设计也有颇多别致惊奇之处。
这宅院主人的生活显然是相当奢华精致。
秦墨语跟在那锦衣侍女身后，口中惊呼声就一直没断下来过。
可那内容却并非夸赞宅院——
“哇！这就是百晓生踏过的门吗？”
“我、我能摸摸这石凳吗？百晓生是不是曾在这坐过？”
“天哪，这花树一定很配百晓生的气质！”
秦墨语几步一停，絮絮叨叨的浪费了不少时间。侍女却一直耐心地等在前头，偶尔不忘回应一两声秦墨语提出的稀奇古怪的问题。
如此磨蹭着走到房间门前，秦墨语才总算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认真理了理衣饰，期许又紧张地屏息听着房内动静。
侍女抬手叩了叩门，轻声道：“先生，人带来了。”
片刻后，门内响起一道男声：“进来吧。”
房门打开，书桌前坐着一名中年男子，正单手捻着胡须，悠然向门前瞥来。
秦墨语柔柔一笑，还未等对方开口，突然拽过侍女的手腕，一把将她甩入房中，右腿向后飞快一扫，猛地将房门踹得严严实实。
中年男子僵在原地，手中下意识地一用劲，生生拔掉了一撮胡子。
秦墨语看都不看已经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侍女，只直勾勾地盯着中年男子，带着令人脊背生寒的笑意，柔柔问道：“你就是百晓生？”
那男子这才回过神来，上下牙打着颤，强撑着气反问道：“你、你又是谁？到底要做什么？”
秦墨语理了理腰上束着的红色锦带，外罩的纱裙配合过宽的腰带，极好的掩藏住了里面的坚硬物件。
她不急不缓地拔出一把匕首，面上笑容丝毫不变，温柔答道：“我？我是你的书迷呀。来这里见你，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呀。”
秦墨语手上稍一使力，一柄寒光盈盈的利刃映照出男子惊恐的脸。她不顾男子的瑟缩，缓缓凑上前几步，咯咯笑道：“我这么喜欢你，先生是不是该为我好好写一部书啊？”
一道银光在男子眼前闪过，冷意顿时从颈部蔓延至全身，他死死屏着呼吸，生怕颤抖半分就被脖子上的刀刃划得皮肉绽裂，勉强从牙缝中挤出一句：“你、你究竟是何意……”
秦墨语粲然一笑，右手稳稳拖着匕首，左手从桌案上拖来一大摞白纸，“啪”的拍在男子面前，阴森森道：“叫、你、坑、文？写！现在就给我写！《冷酷掌门的心尖宠》第十二话，写不完我叫你血溅三尺！”
那男子目露绝望，颤抖的手几次试图提笔，却又无力滑落，只在纸上洇出大团墨迹。他用乞求的目光看向秦墨语，哀声道：“女、女侠！您、您先把这刀挪、挪开……”
秦墨语面无表情地将刀刃又贴上半分，滴滴鲜血瞬间从刀刃上滚落下来。
男子叠声高喊道：“别！别！我现在就写！”
秦墨语勾起唇角，俯身贴近男子的耳畔，低声道：“为了你的小命，快点动笔吧。”
一炷香之后，秦墨语垂着头，照着纸上所写念道：“他刀削般的面庞如天神般俊美，琉璃样的眼瞳中，藏着三分深情，三分不忍，四分夺魄摄魂……”
秦摸鱼冷冷一笑，将手中纸张随意一甩，瞬间数道寒光闪过，下一秒便只剩大团碎屑，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地上。
“就这？”秦墨语笑道，“就这？你平时的水平可不止如此吧？脖子上架把刀就不会说人话了？”
那男子抖得似筛糠一样，磕磕绊绊答道：“你、你被架了你也不会写……”
秦墨语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
男子立刻闭嘴，默默地继续抱头筛糠。
秦墨语想了想，转而道：“你那本心尖宠，我倒也不一定非要现在看……”
男子瞬间重燃希望，睁大眼睛看着秦墨语。
而后他便听到了下一句——“你不是也很擅长时评吗？不如写篇瞧瞧？我给你拟个标题……就叫‘直击凌霄派的八个绝密内幕’，如何？”
男子哭丧着脸，咬咬牙再次提笔写了起来。
一炷香后，秦墨语再次捻起纸，不带波澜的念道：“凌霄派的绝密内幕是什么呢？想必大家早就听说过凌霄派的八个绝密内幕，那么凌霄派的八个绝密内幕究竟是什么呢？下面由百晓生为大家说明凌霄派的八个绝密内幕……”
秦墨语噗的笑出了声，眼中却满是凛然杀意：“写得不太好啊……既然写不出东西来，这只手留着还有什么用呢？”
还不等男子反应过来，便只见秦墨语高高举起那柄利刃，狠狠向他放在桌上的右手劈来——
“啊——！！”
秦墨语拔出刺在对方指缝中的匕首，轻飘飘地吹了吹刀尖上沾到的木屑，随便一脚踢开已经吓到昏厥在地的男子，盯着前方空空如也的地面，不知对着何处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了吗——”
她缓缓转头看向瑟缩在墙角的侍女，继续柔声问道：“——百晓生？”
那“侍女”死死抵着墙角，眼泪糊花了精致的妆容，开口时却成了清亮的男声：“你、你凭什么说我是百晓生！”
秦墨语同情的眼神仿佛在关怀傻子：“和你说了吗？你应什么应啊？”
“侍女”顿时哽住，委屈地撇开了头。
秦墨语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在手中转着匕首，嘲讽道：“因为你的伪装太差了。”
百晓生一愣，似乎被猛地戳中痛脚，瞬间把眼前利刃的威胁抛在脑后，怒气冲冲地跳起来，活像只炸了毛的猫：“差？我怎么差了！你瞧这落霞色的胭脂，城南芙蓉阁的新品，一盒要卖整整三两银子！还有这新月螺黛、这鹅梨香粉，样样都是时下最流行、最金贵的！你倒是说说它差在哪里！”
秦墨语手上一顿，冷冷地瞥了过来。
百晓生这时才又恍然分清自己的处境，身形一僵，缓缓抱头缩了回去。
秦墨语见他怼得慷慨激昂、怂得流畅自如，不禁嗤笑一声，柔声解释道：“先生倒是舍得花钱，可怎么脑子不太好使呢？”
她对着瑟瑟发抖的百晓生分析道：“用着新品胭脂螺黛，怎么不知道时下最流行的是何种涂法何种眉形？鹅梨香粉清甜绵软，怎么会配这艳色的衣裳？”
“还有，”秦墨语看着头越来越低的百晓生，轻笑道，“先生对地上挺着的那位的态度，哪有婢女任由客人在园子中乱逛，把等待的主人丢在一边的？”
“当然，最主要的也不是这些。”秦墨语总结道，“嗓音学得不错，步态也摇曳婀娜，可先生写了那么多江湖话本，就不知道习武之人对骨骼肌肉的形态有多敏感吗？下次再扮女人，这边建议您先回炉重造一下锯锯骨头切切肉呢~”
百晓生紧紧缩成一团，似乎看到自己在刀下被锯骨割肉的场景，精神已然接近崩溃，着了魔似地喃喃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秦墨语浅笑着将手中匕首轻拍在他脸上，柔声应道：“这不是我该问你的吗？先生你到底在做什么呢？”
她在百晓生茫然的目光下继续问道：“先生的‘百晓生密谈’里可是写了不少有趣的时评，编得可比先生话本里的故事还有板有眼、绘声绘色……先生在写那些东西的时候，心里就没想点什么？”
百晓生愣了愣，终于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急忙解释道：“不是我！那文章不是我写的！”
秦墨语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眼中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她翻过匕首贴着百晓生的胸口轻轻一扫，一条裂痕顿时出现在艳色的锦衣上。
百晓生只觉一道冰冷的触感在胸前掠过，仿佛下一秒就要深深划入肉中，更是被吓得大声喊道：“真不是我写的！‘百晓生密谈’全都不是我写的！”
秦墨语皱了皱眉，见百晓生哭得涕泪满面，不由得嫌弃的用他的衣角擦了擦滴在匕首上的鼻涕，又拔高几度声音，狠狠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百晓生捏着已被糟蹋得不像样的衣服，边哭到打嗝，边扯着衣角也擦了擦脸，而后才委屈巴巴地解释道：“‘百晓生’这名、名字并非我一人所用，我写的只有那些话本故事，至、至于你说的‘密谈’，是那些人盗了我的名字，自己弄出来的时评。”
“‘那些人’？”秦墨语重复道，“真有意思……是不是还要现编造出几个替罪羊？”
百晓生连忙慌张道：“不是！那些真的是别人写的！可、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只知道他们都会武功，大概都是江湖人……”
秦墨语嗤笑道：“编，继续编。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连人都讲不清楚，笔名说盗就盗了？”
百晓生也心知这话听起来没什么可信度，更是又焦急又憋闷，继续解释道：“我也没有办法呀！他们都武功高强，只差像你一样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我区区一介弱女……不是，我一介弱书生又能如何？不仅百晓生这个笔名，那江湖小报都是我一手创办的，不是照样被他们夺去了！”
百晓生越说越委屈，到最后竟也不顾眼前之人刚刚还想杀了自己，直接在秦墨语面前连哭带嗝地抱怨起来：“想我白晓生也是富贾之家出身，不就是爱写点话本玩玩吗？好不容易投着钱把江湖小报拉扯大，怎就叫别人夺了去，连‘百晓生’这名字都被糟践了！”
秦墨语见他这副模样还真不像在撒谎，皱着眉半信半疑地问道：“你说他们夺你小报和名字，那为何还要还要在上面连载故事？”
百晓生猛地一哽，见秦墨语眼神中危险之色愈加浓烈，才讷讷地解释道：“没、没办法……我一开始当然是拒绝的，但、但他们给的钱实在是太多了……”
秦墨语：？
富贾之家，就这？
百晓生再次被怀疑智商的眼神盯着，委屈巴巴的辩解道：“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经商的才能嘛，我就只想写点话本玩玩……”
百晓生絮絮叨叨地讲了半天，才终于把事情说了个清楚。
他本是个富商家的小少爷，打小以来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看看话本、写写故事。
然而故事是越写越多，总压在手里只有自己翻看又不舒坦。百晓生看了看自己那点家财，干脆出钱随便办了个书局，印了个名为“江湖小报”的刊物，专把自己写的那些故事扔上去，倒也不图回不回本，纯是想让别人也欣赏欣赏他的大作。
可没想到这小报印了出去，还真真吸引了不少读者，传播范围也是越散越广。不过一年时间，江湖小报便成了江湖小辈们人手必备的流行读物。
眼见书局越做越大、追捧者越来越多，百晓生还未来得及开心几天，就被一伙神秘的江湖人找上了门。
“他们说若我不交出书局的经营权，就让我血溅当场。”百晓生回忆道，“那些人武功高强，我的护卫都打不过他们，我、我也没别的办法……”
秦墨语嘴角一抽：“他们要那书局，你就真给了？”
百晓生挠了挠头：“反正当时办起来也就花了个千百两银子，他们占了那书局又不影响我继续写书，还省得经营上的麻烦了，给就给呗。”
秦墨语：？
有钱人的世界我不太懂。
百晓生又继续道：“他们接手书局后经营得不错，江湖小报的发行量也水涨船高，我的故事能被更多人看到，我自然也没再有什么想法了……更何况，他们也按发行量给我分了几成收入……”
秦墨语皱着眉头，晃了晃手里的匕首，接着问道：“那‘百晓生密谈’是怎么回事？”
一提起这事，百晓生气得腮帮都鼓了起来：“还不是那些江湖人！抢了我的书局还要占用我的笔名！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找人写的那些文章，非要挂上我的名字，借着‘百晓生’攒下的人气胡乱传播！”
秦墨语仍是那个问题：“他们占你的笔名，你就真让占了？”
百晓生亦是那个回答：“呃……他们说，那栏目挂了我的名字，收入也会给我再提一成……”
他说完也觉得有些心虚，又讷讷补充道：“没办法，你不知道书局现在有多赚钱。我确实有那么点文人傲骨，但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秦墨语看着这个不思进取的富家公子，只觉得牙也痒痒手也痒痒，气得骂道：“乱写什么话本啊？图什么分成啊？回去老老实实挥霍家产行不行？”
百晓生倒是被戳爆了，也顶着喊了回去：“你懂什么啊！那叫爱好！叫梦想！就算我在双亲过世后继承了数百亩良田十多处宅院三十多家商铺，但那能和梦想比吗！我对钱根本没有兴趣！我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天天写故事、书局每月只能净挣九十一文钱的时候……”
秦墨语冷笑一声：“呵。”
搞不懂你们有钱人。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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