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处处在摸鱼》玉泉三段跑

6、第 6 章

　　李长老万万没想到，吃个瓜都会猝不及防吃到熟人身上。
　　在凌霄派这群人中，李长老当属资历最深的长者。论起辈分，连掌门秦远山都要叫他一句“师叔”。按道理说，这千里迢迢跑到西域约架的事情，是远不该轮到他身上的。
　　可李长老年纪不小，热衷吃瓜看热闹的性子却是从来没改过。与其在宗门里指点小辈、颐养天年，他倒是更喜欢在江湖上四处乱转。西域这种吃瓜的一线战场，他是万万不可能错过的。
　　不过李长老虽和凌霄派的队伍一同行进，一向散漫惯了的他也并不是时刻跟着人群行动。就比如昨日，新到了个陌生的镇子，他便直接扔下了一众小辈，欢快地跑到镇民堆中寻找新奇玩意去了，直到今日早晨才慢腾腾地回了客栈。
　　凌霄派其他人自然是不敢对长辈的行动指指点点，更不敢在他面前碎嘴聊什么掌门八卦。是故直到李长老被那痛呼声吸引、看清楚秦墨语的模样时，才忽然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惊天大瓜。
　　而等他的表情不受控的变化了半天，还手一抖掉了支筷子时，方才集中在秦墨语身上那数十道目光立刻齐刷刷地转了过来。
　　察觉到自己表情管理失败的李长老裂开了。
　　刹那间，无数道念头在李长老脑中划过，最后，丰富的经验让他抓起另一支筷子，甩手便向秦墨语的方向直直射去——
　　“唰——”
　　那支轻飘飘的竹筷瞬间划破数尺距离，刺着一坨黑棕色物体，半截没入桌面。
　　……是一只六腿仍在扑腾的蟑螂。
　　李长老脸上满是怒意，向闻声匆匆赶来的店小二喝道：“客堂中怎会有这种玩意满桌乱爬？骇了老夫一跳！”
　　店小二只顾看着那支深深插进桌面的竹筷，满脸惊恐。
　　李长老则不管他人如何反应，在众人了然的目光中甩开衣袖，愤然离去。
　　心里却是终于劫后余生般的松了口气。
　　要不是他临场发挥得不错，又正好逮到了只撞上枪口的虫子，他方才看到秦墨语那些的反应还指不定要被传成什么样子。
　　“掌门的师叔在看见掌门远方外甥女时，直接惊落了一地筷子，这背后究竟藏着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缺失？”
　　凭他对这一屋子人的了解，这标题怕不是在下期江湖小报上就能看见了……
　　他吃别人的瓜吃了一辈子，怎么可能让别人吃到他自己头上？

　　等到众人出发走了半个多时辰，李长老终于把过于惊悚的想象抛到脑后。他搓掉一身鸡皮疙瘩，这才忽然想起，自己到现在都没问过秦墨语为何出现在此处啊！
　　乐于吃瓜的探究精神再次占领巅峰，李长老悄悄从队伍中心落到不显眼的侧翼处，束音成线，偷偷叫道：“嘿！小语，看这！”
　　秦墨语本是混在年轻弟子堆中，正静静听着他们讨论中原的事情，耳边却忽然传来了李长老的声音。
　　她状似不经意地偏头梳理鬓边碎发，目光轻飘飘地向声音来处瞥去一眼。
　　然后就看见李长老缩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处，正向她一边眼睛抽筋样的使着眼色，一边海狮拍地式的疯狂摆手。
　　……秦墨语也差点当场裂开。
　　生怕李长老的奇怪表现再被什么人注意到，秦墨语忍着脑壳痛，也赶紧匿下声息，慢腾腾地挪了过去。
　　她刚挪到李长老旁边，李长老便迫不及待地传音问道：“小语小语，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队伍中内力高深者不在少数，李长老无所畏惧，秦墨语却不敢托大，即使收音成线，依然谨慎地凑近几步，压着嗓子低声道：“快被我爹打残了，来中原避避风头，顺便四处逛逛。”
　　李长老了然：“这次又要抄多少遍书？”
　　秦墨语默了一秒，转身要走，李长老才忙不迭拽住了她：“别别别，不说那些了。你怎么和我派这群小朋友混到一块了？他们知道你身份了？”
　　秦墨语笑了笑：“差点忘了告诉您，我现在是掌门的远方外甥女，母亲早亡，又被父亲虐待多年，才跑到‘表舅父’这来寻亲了。”
　　“原来如此……”李长老喃喃道，“怪不得那群小辈没拉着你问西域魔教缠绵悱恻的爱情八卦，反倒是聊什么武学心得，原来你没告诉他们你从魔教来的啊。”
　　秦墨语嘴角一抽：“……是哦，真有道理。”
　　李长老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嘴贱提了句：“你就这么跑到远山的地盘来，万一过几天你那个爹杀到中原来把你逮回去怎么办？你岂不是又要抄好几倍的书？”
　　秦墨语叹气，语重心长道：“还能咋办？总得关爱关爱空巢老舅，毕竟舅舅和爹爹都是我的翅膀啊！”
　　趁着李长老缓缓冒出一个问号的工夫，秦墨语自觉算是满足了对方的吃瓜欲，便不再多言，又悄无声息地融回了凌霄派的人群中。
　　两人私下交谈从头到尾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又是去了隐蔽的角落、收束了声音，即便是内力雄厚、耳目灵敏的秦远山也并未察觉到什么端倪。
　　发现异常的……就只有某个一直悄然注视着秦墨语的人。

　　秦墨语默然回到队伍中时，正好看到两位师兄互相使着眼色，暗搓搓地在手中传递什么东西，脸上还挂着一抹极其可疑的扭曲笑容。
　　她挑了挑眉，换上一副纯真好奇的表情，凑过去问道：“师兄！你们……”
　　话还未说完，师兄们立刻将那物件往袖中一弹。一个赶紧捂住了秦墨语的嘴，疯狂用食指比着噤声的动作，另一个则心虚地四处瞄了半天，确定师门中那些长辈们都没看过来才无声地松了气。
　　捂嘴的师兄见秦墨语打了半天手势，确定她不再吵嚷后，终于心有余悸地撒了手：“嘘，别让师叔师伯们发现了。”
　　秦墨语却是兴味更浓，眼中满是好奇，低声问道：“师兄手里藏的是什么东西呀？看你们小心翼翼的样子，能不能让我看看？”
　　两位师兄对着秦墨语写满了“让我康康”四个大字的脸，互相对了个眼神，才悄悄从袖中将东西取了出来，灵巧地往秦墨语手中一塞，小声解释道：“你看看就知道了，是师叔师伯们平时不让我们看的好东西。”
　　秦墨语眼中放光地往手上一看，七个加粗大字映入眼帘——
　　“高冷师尊求宠爱”
　　……就这？就这？？
　　秦墨语盯着她无比熟悉的江湖小报，无力地抽了抽嘴角。
　　一旁的几个师姐却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也循着声嘀嘀咕咕地凑了过来。
　　那两位师兄又是一阵无声的拼命比划，师姐们立刻都了然的点点头，露出了“我懂你意思”的表情。
　　其中一个师姐则是靠到了秦墨语旁边，悄悄科普起来：“江湖小报是他们传给你的？墨语你以前定是没见过这么有趣的东西，可得抽空看上一看。正好这期主推的《高冷师尊求宠爱》是新开连载，从头追起更有意思！哎，说来之前那几期的《冷酷掌门的心尖宠》也是极好，可怎么就被腰斩烂尾了呢……”
　　另几个师姐闻言也聚了过来，小声讨论道：“是呀是呀，心尖宠不香吗为什么不写了呀。”“可我还是觉得这期高冷师尊更有意思。”“不听不听！逃婚题材是最棒的你们撼动不了它在我心中的地位……”
　　不远处的秦远山注意到了这边叽叽喳喳的动静，眉头一皱，投来探究的目光。
　　师姐们身形一滞，而后默契且严肃地无缝继续讨论道：“你说的那种情况不该接第七式的撩，应当先格挡住才是。”“我倒是觉得以攻为守，按第九式转劈最好。”“哼，第三式的截天下无敌通吃一切，遇事不决截一下，还能有什么问题？”
　　秦远山满意地移开了视线。
　　秦墨语发自内心地感慨道：“师姐们太厉害了。”
　　师姐们则是相视一笑，继续撺掇道：“墨语妹妹快看呀！看完别忘了找我们交流心得！”

　　打入内部，要从建立共同话题开始。
　　而凌霄派年轻弟子们的共同话题，就是这么统一、简单，且枯燥。
　　不到一刻钟，匆匆浏览完一遍最新江湖小报的秦墨语就迅速总结出了数百字的读后感，说得师兄师姐们连连点头，不住称赞着她理解到位、总结精准。
　　耳力最强且时不时瞥来几眼的李长老大概是唯一注意到此处的师门长辈。他听着自己这群徒孙们由衷的夸赞，看着秦墨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的表现，嘴角默默抽搐了一下。
　　虽然他作为凌霄派吃瓜第一人，好像确实没什么资格指责小辈们看点江湖小报……
　　但他怎么还是觉得，凌霄派的未来有点灰暗啊……

作者有话说

　　没关系的李长老！在一本以摸鱼为中心、正邪两道共建和谐武林为主题的沙雕文里，贵派弟子是最有前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