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苍穹下1940-1944年》洛蘭

66、一张纸条

　　“那个出类拔萃的青年在战争中虽然比狮子还凶猛，在和平时期却比温驯的羔羊还要和善。”
　　——英国文学家莎士比亚《理查二世》

　　1943年4月初。巴黎近郊，丰特奈-欧罗斯。

　　“这里有一只鸡，还有10个鸡蛋，小姐！”只见一个佃农一边说着，一边把东西塞进了一辆自行车前的车筐里。今早，卡特琳娜就是骑着这辆自行车从巴黎一路来到了这里。

　　“谢谢！一共多少钱？”卡特琳娜问道。

　　“600法郎！”

　　“好的！”卡特琳娜将钱递给了那个佃户。自从被没收家产以来，尽管有家族信托基金的微弱支持，卡特琳娜和让娜的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物资供应短缺得厉害，黑市上的物价一直在上涨，甚至涨到了普通市价的20倍，不少巴黎市民已经开始在自家的浴缸里养起了兔子和鸡仔。不得已，她们现在只能经常去丰特奈-欧罗斯想想办法，那里有他们认识了几十年的佃农，有时候，这些佃农们还是愿意以比较实惠合理的价格把东西卖给她们！

　　随后，卡特琳娜便骑上自行车，往回巴黎的方向赶！一路上，卡特琳娜根本无心去欣赏马路两边旖旎的春色，她不知不觉地又想起了海因里希！这段时间，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来——

　　“卡特琳娜！我只想知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玛尔戈告诉我，你不愿意见她。。。。。。

　　“我应该来！我必须来，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同情你？我干嘛要同情你？同情我最心爱的女人！。。。。。。卡特琳娜！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送给我的吉祥符，我一直留在身边，我相信，它会一直保佑我！

　　“现在你家出了那么大的变故，这怎么能让我放心？我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你的遭遇不管不顾？卡特琳娜。。。。。。”

　　噢！海因里希！分开快两年了，他回来了！就在卡特琳娜觉得自己已经忘记他的时候，他回来了！而且，他一直关心着她，牵挂着她，甚至——他还爱着她！他回来了！可是，他干吗要回来？他根本就不该来找她。。。。。。

　　在海因里希走后的这半个月里，卡特琳娜总觉得自己心烦意乱，心情时而激动，时而沮丧！她根本忘不了他——忘不了他那双温暖宽大的手掌，忘不了他离开时那双失望痛苦的眼睛！是她赶走了他！可她不得不这么做。。。。。。所以，这段时间卡特琳娜始终让自己保持一种忙乱慌张、无暇他顾的状态——她专门问朱利安借了一辆自行车，在巴黎和丰特奈-欧罗斯之间往往返返、忙忙碌碌，希望这能清空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彻底忘掉海因里希！可她不知道的是，自从上次海因里希的到访，已经拨乱了她的心弦，使心如死灰的她重新又变得活泛了起来。。。。。。

　　“哎哟！”当自行车从一处坑洼地驶过的时候，卡特琳娜一不留神身子一歪，便连人带车地摔倒在了地上。此刻，卡特琳娜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痛，连忙爬过去查看车筐里的食物，只见那只鸡和那些鸡蛋全都滚到了地上，鸡蛋摔碎了6个，蛋黄和蛋清都慢慢流了出来。

　　卡特琳娜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将自行车扶好，把滚落在地上的鸡和剩余完好的鸡蛋捡了起来，重新放入车筐内。随后，她拍了拍右侧的衣服和裙子，上面全是灰尘，又揉了揉疼痛的右腿，不过并没什么大碍。

　　随后，她坐上自行车座位使劲蹬了一下脚蹬，想往前继续赶路，却发现车子已经骑不动了。一定是刚才狠狠摔了一下，把车子摔坏了！不得已，卡特琳娜只能下车，慢慢推着自行车往巴黎的方向走，剩下还有好几公里的路呢！

　　一路上走着走着，眼泪便不经意间流了出来——曾经养尊处优的生活就像梦境一般转瞬即逝，亲人离去的痛苦、贫困潦倒的生活仿佛已经把她逼入了绝境，就在这个时候，海因里希来看她了，可是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现在，紧张压抑的环境逼迫她不得不把他赶走！直到海因里希走了以后，卡特琳娜才发觉，其实自己一直还对他念念不忘。。。。。。可这又能怎么样呢？她必须把他赶走！如今，她只觉得自己孤立无援，生活已如此落魄，连几个摔碎的鸡蛋和一辆损坏的自行车都能让她难过得直掉眼泪。。。。。。

　　“吱！”卡特琳娜推着自行车大约走了一两公里，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在她身旁停靠了下来。

　　“卡特琳娜！”一个人从车窗内探头出来，冲着她打了个招呼。

　　“夏尔！”卡特琳娜看清楚了，原来是阿尔贝的哥哥——夏尔-德-葛兰迪耶，便连忙伸手把眼角的泪痕抹去。

　　“卡特琳娜，你怎么在这里？”夏尔推门下车走到她跟前，亲切和蔼地说道。

　　“你怎么了？” 夏尔看出了卡特琳娜脸上的异样，继续问道。

　　“去丰特奈-欧罗斯买了点东西，可是自行车摔坏了！”卡特琳娜看了一眼夏尔，随即又低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即使她已经坦然接受了现实，但在面对自己的老朋友时，依然会困窘得不知所措。

　　“过来看看！”夏尔转过头去，冲着自己的司机说道。

　　“小姐，是链条掉了！”司机在检查了自行车后，冲着二人说道。“这个很容易修理！”

　　“嗯！”夏尔示意了一下，只见司机跑去汽车后备箱找出了一些螺丝刀和扳手，开始对着这辆自行车操作起来。

　　“不用担心，一会就好了！”夏尔看着卡特琳娜的脸，温和地说道。

　　“谢谢你，夏尔！”

　　“不用客气！”

　　“夏尔，你怎么在这里？”卡特琳娜问道。

　　“去办点生意上的事儿，正好路过。” 夏尔温和地说道。

　　“嗯！”卡特琳娜顿时明白了过来，随后便沉默不语。与罗贝尔一样，葛兰迪耶家族一直在与德国人做生意。看样子，他们与德国人合作得很愉快，家族生意正做得红红火火、风生水起！

　　“卡特琳娜，我听闻了罗贝尔的事，还听说你现在搬到了黎塞留大街。。。。。。” 见卡特琳娜不再说话，夏尔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我很抱歉，应该找机会来看看你的！”

　　“不要紧，夏尔！我过得很好！”卡特琳娜继续说道。

　　“卡特琳娜！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现在物价涨得真是厉害啊。。。。。。”夏尔继续说道。

　　“谢谢你，夏尔！”卡特琳娜抬起头来望着夏尔，平静地说道。

　　“那天，阿尔贝来找你。。。。。。”夏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继续说道。“是他叨扰到你了，我代他向你道歉！请你原谅他！”

　　听到夏尔提起了阿尔贝，卡特琳娜一下子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她只觉得一阵难堪，便不再说话。见卡特琳娜沉默不语，夏尔继续说道，“我保证，他以后不会来骚扰你了！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别怪他！”

　　“嗯。”听罢夏尔的话，卡特琳娜轻轻点了点头。在卡特琳娜眼里，夏尔和阿尔贝不一样——作为长子，夏尔的性格要沉稳得多！她估计，夏尔未必知道当天发生的详细经过，不过既然他能管住阿尔贝，相信以后，阿尔贝也不会再来胡闹了吧！

　　“卡特琳娜，如果有任何事情需要帮助，请随时来找我！”夏尔继续亲切地说道。“你知道——罗贝尔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你当成妹妹来看待的！”

　　“我知道，谢谢你，夏尔！”卡特琳娜凝视着夏尔的脸庞。夏尔和罗贝尔同年出生，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他们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可是如今，因为战争，两个人已经走上了完全不同的道路。。。。。。想到这里，卡特琳娜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好了！我看，车子已经修好了！卡特琳娜，把自行车塞后备箱里，坐我的车回去吧。我送你！”夏尔看着司机骑上自行车顺利地兜了一圈，于是转过来对着卡特琳娜说道。

　　“夏尔，我可以自己回去！”

　　“别推迟了，卡特琳娜！”夏尔继续说道。

　　“夏尔，让我自己回去吧！”卡特琳娜平静地看着夏尔，坚定地说道。

　　“好吧，卡特琳娜，你多保重！”看着卡特琳娜坚持要自己回去，夏尔便不再说什么，于是他坐上轿车，便扬长而去。

　　卡特琳娜默默地看着夏尔坐车离开，轻轻舒了一口气，此刻，她并不想和葛兰迪耶家的人有太多的纠缠！随后，她跳上自行车，继续往回巴黎的方向驶去。。。。。。

　　1943年4月中旬。巴黎，黎塞留大街。卡特琳娜的公寓。

　　“我听说，罗贝尔的生意被别人接管了！”此时，让娜在厨房里一边做饭，一边愤愤不平地说道。

　　“唉！”卡特琳娜正坐在厨房餐桌前削土豆，她停下了手中的尖刀，不禁叹了一口气。无论是谁，都不会不愿意与德国人合作的——如果德国人让他们接管，他们就必须照做！为了自保，为了不得罪德国人，这也是人之常情。。。。。。。

　　“现在，罗贝尔的工厂重新开工了，还招募了新的工人，卡车和工人们进进出出，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让娜继续说道。

　　“让他们去吧！这些产业已经和我们没关系了，让娜！”卡特琳娜低下头，继续开始削起土豆来。

　　“万一亨利回来了怎么办？即使罗贝尔不在了，剩下的财产也应该是由亨利继承！这些德国人太过分了。。。。。。”

　　“是啊！按照占领当局的劳工换战俘计划，如果亨利哪天回来了，看到家中发生如此大的变故，该怎么办？”当尖刀从土豆表皮滑过、土豆皮一圈一圈往下脱落的时候，卡特琳娜的思绪却早已飘向了远方——

　　现在，卡特琳娜手里只有去年底以前亨利从波恩战俘营寄来的两封信，自从搬家以后，她就和亨利断了联系——亨利既不知道家中发生的变故，也不知道卡特琳娜早已搬离了原来的住所。。。。。。怎么办？在伤心欲绝了几个月以后，她必须振作精神，写信告诉亨利家中发生的一切事情了！

　　应该以什么样的借口告诉他罗贝尔的死讯，才能让亨利保持足够冷静、不至于冲动地想逃出战俘营呢？还有，必须想一个合理的借口告诉亨利，为什么她们会搬家！天哪，这太难了。。。。。。如果能够直接去找亨利，告诉他所有发生的事情并抱着他的肩头大哭一场该有多好啊。。。。。。可是，这是不可能的，自从法国投降以来，亨利被关在战俘营里已经整整3年了，期间他们一直依靠书信往来、互通消息，只有一个人去探望过亨利——那就是海因里希！为了卡特琳娜，海因里希曾经去波恩的战俘营里探望过他！哦，海因里希。。。。。。

　　“我不想呆在东线了，所以1941年底离开了轰炸机部队，加入了夜间战斗机部队，从那时起，我就一直驻扎在荷兰！因为——英国人，一直在轰炸德国本土，死了很多人。。。。。。那些平民，每个夜晚都是在地下室或者防空洞里渡过的！

　　“一个军人的责任应该是守护而不是进攻。。。。。。所以，我离开东线，加入了夜战部队！为了保护那些无辜的平民和妇女儿童，我必须把那些英国人打下来，尽管这意味着我不得不杀人。。。。。。这对基督徒来说太罪恶了。。。。。。

　　“不过，我的运气很好！我总能在敌人发现我之前，把他们打下来。。。。。。现在，我只希望我的好运气能够坚持到最后，直到这个万恶的政权堕入地狱的那天。。。。。。”

　　“海因里希！” 卡特琳娜不禁自言自语道。

　　“哎！”紧接着，卡特琳娜惊叫一声，她回神一看，原来是削土豆时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头，鲜血顺着手指淌了下来。

　　“怎么了？”让娜仔细检查了一下卡特琳娜的伤口，继续说道。“还好伤得不深，东西放在一边，我帮你包扎下吧！”

　　“我真不明白。。。。。。”让娜取来了碘酒和纱布，她一边帮卡特琳娜清理包扎伤口，一边继续说道。“你既然那么舍不得他，为什么要把他赶走！”

　　“让娜！”卡特琳娜惊讶地说道。

　　“自从你去火车站偷偷送他以后，这段时间你最近总是心神不定、神情恍惚。。。。。。前几天去丰特奈-欧罗斯摔了一跤，今天削土豆手指又划破了。。。。。。”让娜心疼地说道。

　　“让娜，不是你想的那样！” 卡特琳娜矢口否认道。

　　“小姐！”让娜把卡特琳娜的手指包好后，深深叹了一口气。“从我给你垫第一块尿布、第一次牵着学步带教你走路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他。。。。。。已经过去两年了，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被你赶走了！”让娜继续说道。

　　“我这么做，是为了他好！”卡特琳娜无奈地说道。“楼下那些监视我的人。。。。。。”

　　“可是，他们已经撤走了！”让娜继续说道。她明明记得，那个党卫军上尉在去东线前最后一次与卡特琳娜见面时，亲口承诺过这件事情！

　　“他们是撤走了，可现在未必就是安全的！”卡特琳娜继续说道。“我必须把他赶走，免得让他受到牵连。。。。。。”

　　两年！我和他分开了两年！我已经变了，可他并没有变。。。。。。海因里希不是坏人！他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正直勇敢的年轻人。。。。。。我一直以为他在东线，可他却早就加入了夜战部队。。。。。。他是个高贵勇敢的战士，他应该在这夜空之下自由翱翔，而不是被困在因暗潮湿的刑讯室里。。。。。。每当卡特琳娜脑海中出现海因里希被盖世太保带走的情景，她总会不寒而栗，惊出一身冷汗！

　　“咚咚咚！咚咚咚！”卡特琳娜话未说完，此时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去看看吧！” 卡特琳娜对让娜说道。“如果是玛尔戈或者其他什么人，就说我不在家！”

　　“好的！”让娜无奈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只见让娜拿着一封信走进了厨房。“门口没有人，但我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我看看！”卡特琳娜从让娜手中接过了这封信，只见信封上写着：“卡特琳娜-德-雅尔约斯小姐收”。

　　“谁送来的？”卡特琳娜好奇地将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放了一张小纸条，她的脸色顿时惊得煞白。“人呢？他在哪？”

　　卡特琳娜随即从厨房窗户朝外望去，只见街面上只有几个行人匆匆路过，不远处还有一队德国兵在巡逻。

　　“小姐！”卡特琳娜不顾让娜在背后叫她，直接冲出房门，跑下了空空荡荡的公寓楼梯。她冲到了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朝四周张望着，街面上仍旧只有零零星星几个行人，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是谁寄的这封信？他为什么要走？他为什么不和我见面？”卡特琳娜激动得微微颤抖，她重新看了看手中的纸条，最后只能无奈地上楼了。

　　“小姐，到底怎么了？”卡特琳娜一进门，让娜便迎了上来。

　　“你看吧！” 卡特琳娜随即把纸条递给了让娜。

　　“啊！这。。。。。。”让娜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忍不住轻声惊叫起来，信纸上赫然写着：

　　“小心！罗贝尔的死不是个意外！”

　　晚上。巴黎，黎塞留大街，卡特琳娜的公寓。

　　“当时，我和让娜正在厨房里，听见一阵敲门声，但当让娜去开门以后，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只在地上留下了这封信。。。。。。”卡特琳娜坐在沙发上，向身旁正在认真倾听的朱利安缓缓道来。“可是，我在公寓附近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尽管没有署名，但我相信，这张纸条里面的内容。。。。。。是真的！这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可他既不愿意与我见面，也不愿意留下联系方式或者任何线索！”卡特琳娜无奈地摇了摇头。

　　“朱利安，你怎么看？”卡特琳娜说罢便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朱利安，只见他眉头微蹙，显然正在思考这件事情。

　　“卡特琳娜，我的想法和你一样！”朱利安沉思了片刻，继续说道。“这个人不像是个骗子，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可是，他既然知道真相，为什么不愿意与我直接见面？也不愿意在信里留下碰头的方式？”卡特琳娜急切地问道。

　　“我想，这个人一定做事很小心，他怕自己也惹祸上身。。。。。。所以，他给你写了这封信，只是为了给你提个醒，让你也当心一些。。。。。。”朱利安若有所思地说道。“而且，这件事背后的势力很不简单，有党卫军、盖世太保，可能还有其他人。。。。。。以抵抗组织的微弱势力根本不能与他们抗衡！所以，即使你们见面了，他告诉你一些线索，我们也未必马上就可以采取报复行动！”

　　“那么，我。。。。。。我该怎么办？”卡特琳娜失望地说道。

　　“把这封信收好吧，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想，等到时机成熟了，他可能还会和你联系！”朱利安继续说道。“卡特琳娜，这件事情别告诉任何人！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现在，我们不能轻举妄动，只能静静等待！”

　　“嗯。朱利安，我明白！”卡特琳娜点了点头。

　　“卡特琳娜，接下来，我可能要离开巴黎一段时间。”朱利安遗憾地说道。

　　“去哪儿？”卡特琳娜好奇地问道。

　　“马赛！”

　　“为什么去那里？”卡特琳娜惊讶地望着朱利安，她没想到朱利安会离开巴黎。

　　“医院派我们去的，因为北非的形势。。。。。。”朱利安顿了一顿，然后说道。“自从去年11月盟军在北非登陆以来，他们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虽然德国人占领了法属突尼斯，但已经被盟军团团包围了！现在从北非海岸运来的伤员越来越多，南面的医疗资源很紧张，所以，我和其他几个医生被调去了马赛。”

　　“那么，你要去多久？”

　　“很难说，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朱利安无奈地笑了一笑，随即又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你在巴黎一定要当心！我会尽量抽空会巴黎的！”

　　“嗯。我明白，朱利安！”卡特琳娜点了点头。

　　1943年4月中旬。法国雷恩，第五夜间战斗机联队（NJG-5）。

　　3月初以来，英军一直在集中力量轰炸鲁尔工业区，而法国这边基本上相安无事。在离开巴黎的这一个月里，海因里希除了偶尔有几次出击任务以外，其他时候基本上是无所事事，可他哪儿也没去，就一直呆在雷恩的联队驻地里。此刻，海因里希正坐在作战指挥室的办公桌前，阅读刚刚收到的信件，这是母亲前不久从瑞士寄来的：

　　“亲爱的海尼，

　　很高兴收到你的上一封来信，我和爸爸都希望你能利用在法国调防的这段时间里，好好休息身体，尽快恢复健康。前几天，我们收到了乌迪发来的电报，曼妮已经怀孕了！现在，她已经从科布伦茨搬回奥地利的娘家居住，我们相信，这对孕妇的休息和健康是很有帮助的。。。。。。”

　　“曼妮怀孕了！乌迪就要做父亲了！”读到这里，海因里希不禁微微一笑（注：亲王的侄儿于1943年11月22日出生在奥地利的萨尔茨堡）。从来信的字里行间，他可以读出母亲的激动心情，她马上就要做祖母了！此刻，全家人一定都很高兴吧！至于乌迪——可能早就兴奋地跳起来了！而且，现在盟军对德国的轰炸越来越猛烈，这个时候曼妮搬去奥地利的娘家待产，是很明智的决定！奥地利不像德国，那里暂时还是很安全的。。。。。。

　　海因里希怀着高兴的心情，继续往下读：

　　“另外我还得知，Laja已经订婚了，婚礼将在夏季举行。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我们衷心祝她幸福美满。。。。。。”

　　“Laja订婚了么？”海因里希想起了去年底他在维也纳疗养时的情形，当时他狠心拒绝了Laja的求爱。现在，Laja已经和别的男孩子订婚了——对于这个他一直当作妹妹来看待的女孩，那就衷心祝福她吧，希望她和真心爱她的男孩子在一起，一定能得到幸福！

　　“。。。。。。海尼，我和爸爸完全理解并且尊重你的决定，我们一直为你取得的夜战成就而自豪！现在，我们只希望你一定要多保重身体。希望早日见到你！祝你平安！”

　　爱你的，爸爸妈妈”

　　读完信后，海因里希轻轻舒了一口气，无论是父母从远方的来信，还是信里关于亲人们的好消息，都让他感到一阵舒心愉悦！战争年代！在这残酷的战争年代，还能偶尔听到一些关于新生儿诞生、幸福伉俪结合之类的好消息，让人在痛苦难熬的岁月里感受到一丝温情和安慰，这让海因里希感到由衷的高兴！

　　随后，他把这封信折好，小心地收在了办公桌的柜子里。此刻，他看到了柜子里那个发黄的小兔子，不禁又一次想起了卡特琳娜！从巴黎回到雷恩的这个月里，他总会不经意地想起卡特琳娜，每当想起她时，他的心口总会隐隐作痛——她在生我的气，因为两年来我一直没有和她联系！在我走以后，她选择了和别人在一起，可这不是她的错！既然当时已经和她分手了，她就有选择的自由，就有开始新生活的权利！。。。。。。可是，现在那个人也离开了她，去了东线！如今，罗贝尔已经死了，他们家族的财产也被没收了，只剩她和让娜相依为命。。。。。。

　　“人们始终相信，贵族子弟肩负着与生俱来的荣誉和责任，就像战马身上的速度与力量一样！。。。。。。海因里希，和英国人作战，是你的责任，你没有做错。。。。。。

　　“‘因为耶和华知道义人的道路，恶人的道路却必灭亡。’最重要的是，遵从你内心的指引，坚守心中的道德力量！依靠上帝的恩惠，我们的灵魂才会得到拯救，而不会堕入地狱！

　　“海因里希，我心里有别人了！。。。。。。我们分手以后，我认识了一个党卫军军官。。。。。。我们相互喜欢。。。。。。他对我很好，非常好。。。。。。他帮助过我很多次。。。。。。现在，他去了东线，我根本忘不了他。。。。。。”

　　“海因里希，你走吧！别再来了！这是为你好！。。。。。。”

　　那天晚上，她见到我时有些激动，甚至还很生气，她故意把我赶走！可是第二天一早，她又偷偷地来送我。。。。。。这说明她是在乎我的，她心里还有我！她不仅把我赶走，她也不肯见玛尔戈，她一定有难言的苦衷。。。。。。海因里希看着眼前这个发黄的小兔子，把它直接揣进了衣袋里。前两天，他已经向联队递交了申请，这个周末打算去巴黎休3天假。

　　“我亲爱的，等我回来！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这一切的！卡特琳娜，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