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苍穹下1940-1944年》洛蘭

42、一个党卫军上尉

　　“在蓝色的夏晚，我将漫步乡间，
　　迎着麦芒儿刺痒，踏着细草儿芊芊，
　　仿佛在做梦，让我的头沐浴晚风，
　　而脚底感觉到清凉和新鲜。

　　我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
　　一任无限的爱从内心引导着我，
　　我越走越远，如漫游的吉卜赛人，
　　穿过大自然，像携着女伴一样快乐。”

　　——19世纪法国著名诗人兰波《感觉》

　　1942年6月初。法国。

　　从卡特琳娜答应罗贝尔加入抵抗组织以来，已经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此次任务中，卡特琳娜和皮埃尔-安德森上尉打算从巴黎出发，一路上途经圣但尼、梅吕、古尔奈昂布莱、福尔日莱索、奥弗朗维尔，最后抵达迪耶普。

　　迪耶普是一座靠近拉芒什海峡（英吉利海峡）的港口城市，原为诺曼底人的古老村庄，11世纪“诺曼征服”以来商业获得繁荣发展，逐渐成为法国重要的渔港和商港，17世纪时成为法国最大的港口。

　　1644年6月，当时的英国王后亨利埃特-玛丽亚（法国国王路易十三的妹妹、路易十四的姑姑，英国国王查理一世的王后）为了逃避议会军的追击，被迫从法尔茅斯（普利茅斯西部的重要港口）出发，逃回法国娘家避难。在艰辛的逃亡途中，除了要和猛烈的海上风暴作战外，还要躲避来自议会军舰队的炮弹。尽管如此，亨利埃特王后已然显示出了非凡的勇气和意志力，她爬上甲板，亲自指挥船只航行，同时明确下令，如果逃脱无望、落入敌手，这时船长必须引爆炸药库，与敌人同归于尽。最后，王后在迪耶普港成功上岸，并受到了法国王室的热烈欢迎（此时年幼的路易十四刚刚登基）。

　　此外，迪耶普还是法国著名的观光城市，莫奈、高更、毕沙罗、布丹等印象派画家都非常喜爱这里，并且描绘过迪耶普美丽的港口风光以及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

　　此次的接头地点选在了迪耶普的圣雅克教堂，这是一所典型的哥特式建筑。12世纪时，原教堂被一场大火烧毁，现在教堂为13世纪重建。

　　“皮埃尔，这是迪耶普海滩的地形图，以及不同季节的海岸涨退潮时间。。。。。。这里是法国海岸巡逻队的计划安排时间。。。。。。还有海岸线驻军分布，现在德军已经拆除了海滩沿岸的一些建筑物，以协助海滨防务，并在附近派驻了几个炮兵营。。。。。。”

　　在皮埃尔与其他特工密谈的时候，卡特琳娜忍不住在圣雅克教堂里闲逛起来。这座教堂真漂亮啊！它的精美程度丝毫不亚于巴黎圣母院。在高耸的教堂穹顶下有一个装饰堂皇的布道坛，上面雕刻着圣约翰、圣保罗等使徒的人像。圣坛后方，五彩缤纷的玫瑰花窗上描绘着圣母受孕、使徒传教、基督蒙难的故事，只是因为战争缘故，部分玫瑰花窗已经严重破损了！

　　“好了！卡特琳娜，我们走吧。” 皮埃尔在教堂的侧廊找到了正在兴致勃勃参观的卡特琳娜。

　　“都交接好了么？”卡特琳娜问道。

　　“嗯。时间比较紧迫，我们必须明天一大早回去。”

　　“那么着急？”

　　“是的！这非常重要！”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搭乘火车按照来时的路线，准备返回巴黎。由于时间紧迫，皮埃尔这次无法买到包厢的车票，两人只能站在拥挤的列车通廊里。

　　到了中午，拥挤的车厢内已经变得闷热起来，卡特琳娜站了一上午，此时已经疲惫不堪，她觉得自己已经胸闷得透不过气来。

　　“检查证件！”卡特琳娜应声望去，只见车厢远处来了几个穿着深色外套、头戴黑色礼帽的盖世太保。“还有行李！把所有行李箱打开！”

　　“糟糕！我的箱子里有照相机和文件！” 皮埃尔凑近卡特琳娜的耳朵轻声说道。“没想到，他们除了证件，还要检查行李。”

　　“那我们怎么办？”卡特琳娜问道。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先往列车后面走，等到火车拐弯减速的时候，我想办法带箱子一起从车上跳下去。你在下一个车站等着我。”

　　“皮埃尔，你疯了！即使搭乘下一班火车，也可能有风险。快把箱子给我吧！”

　　“什么？”

　　“我的脚站得疼死了！我要去餐车碰碰运气。”说罢，卡特琳娜从斜挎包里取出了一支口红。

　　“你现在不需要这个。”皮埃尔对卡特琳娜的意图马上心领神会，他望着卡特琳娜淡粉色的脸蛋，俏皮地说道，“你的样子看上去很好，带着一丝自然的疲惫，一丝动人的憔悴。餐车里那些怜香惜玉的军官们会很乐意帮助你的！”

　　“噢！皮埃尔，祝我好运吧！”卡特琳娜无可奈何地说道。于是，皮埃尔把两个硕大的行李箱从行李架上取下来，交给了卡特琳娜。

　　卡特琳娜提着两个大箱子穿过拥挤的人群，走进餐车，只见餐车里坐满了德国人。她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将额前几缕凌乱的头发撩到了耳后，然后轻轻舒了一口气。

　　看到一位年轻姑娘提着箱子走进餐车，一个党卫军上尉立刻站了起来，“小姐，请问需要帮助么？”

　　卡特琳娜打量着这位军官，他身高中等，在这张白净清秀的脸上，一双清澈的深绿色的眼眸里，带着温和友善的笑意。卡特琳娜略显疲惫地苦笑说，“那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站了一上午，想来餐车里坐一会儿。”

　　“请跟我来吧。”军官帮她拿过了箱子穿过餐厅，走进一间列车包厢。他把两个箱子稳稳地放在行李架上。

　　“噢！可真沉！漂亮女士不应该提那么重的行李。”这个党卫军上尉笑着说道。

　　“卡特琳娜-德-雅尔约斯。很高兴认识您！”卡特琳娜笑着伸出右手。

　　“阿尔弗雷德-施泰因上尉，巴黎党卫军司令卡尔-奥伯格的副官。” 施泰因上尉握住卡特琳娜的右手，在上面轻轻吻了一下，随后两人一同在座位上坐了下来。

　　“箱子里面是我的相册、笔记本，还有照相机。我是法国艺术保护协会的会员，我们协会一直在为教堂修缮工作募集资金。”卡特琳娜一边说着，一边从斜挎包里取出一本相册。

　　“这个协会是1921年由马耶侯爵夫人和她的表兄特雷维兹公爵成立的。他们通过考察发现，在上一次战争（1914-1918年）中，很多19世纪前建造的教堂损毁很严重。看！这是兰斯的圣母大教堂的照片。兰斯大教堂在法国历史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历代法国国王（除拿破仑外）都在这里举行加冕仪式，由兰斯大主教为国王实施涂油礼。可是，在上次战争中，它和其他许多知名建筑一样，难以逃脱猛烈的炮火袭击。”

　　在这张黑白照片中，兰斯大教堂正在遭受猛烈的炮击，教堂的屋顶周围硝烟弥漫。卡特琳娜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是人类文明的巨大损失！在她说话的时候，施泰因上尉坐在她的身旁，正在专心致志地听她讲述。

　　“我父亲和哥哥都是协会的赞助人之一，所以我也加入了这个协会。”卡特琳娜继续说道，她把自己的相册翻到了下一页。

　　“看！这是鲁昂大教堂，典型的哥特式建筑。法国印象派画家莫奈曾经为它——在一天中的不同时段和不同光线下，从不同的视觉角度——画了30几幅油画！”卡特琳娜一边绘声绘色地跟施泰因上尉讲解，一边不时抬头瞄眼看看门外。

　　“我和司令一起去鲁昂的时候，曾经参观过这个教堂，它非常漂亮！” 施泰因上尉笑着说道。从英法百年战争时起，鲁昂就是诺曼底公爵领的首府，那里拥有法国当时最大的造船厂。而现在，纳粹德国海军在鲁昂建起了总督府和舰队基地。

　　“您看，这是位于博尼耶尔的圣方济各修道院。” 卡特琳娜指着照片说道，“这个修道院规模很小，朴素无华！里面的修士必须严格遵守清贫二字。无论公开或者暗中，修道院都没有任何财产。修士们极少更换灰袍，他们几乎总是衣衫褴褛，赤足或者穿木屐走路。他们对自己的事业无限忠诚，除了传教布道、拯救灵魂，还有帮助穷人、护理病人，没有什么他们干不了的事情。他们教规森严，斋戒颇多，每当晚祷钟声响起时，他们就会吟颂《圣方济各和平祷文》。。。。。。”

　　“检查证件！”卡特琳娜被这粗暴的厉喝声吓了一跳，只见几个盖世太保已经来到了包厢门口。

　　“没看见我在忙么？” 施泰因上尉抬头厉声说道，他对突如其来的打扰很不高兴。

　　“很抱歉，长官。” 带头的那个盖世太保作了个手势，几个人往下一个包厢走去。

　　“噢，他们也是职责所在，施泰因上尉。”卡特琳娜轻轻舒了一口气。

　　“您可以叫我阿尔弗雷德。” 贝利纳克中尉笑着说。

　　“好的，您可以叫我卡特琳娜。” 卡特琳娜笑着说。“阿尔弗雷德，你的法语说得非常好！”

　　“我的祖上是法国人，他们17世纪末离开了法国，移居到了普鲁士。”阿尔弗雷德笑着说。

　　“是因为太阳王废除了《南特敕令》？” 卡特琳娜惊讶地问道。

　　1559年，法国国内的新教教徒组成了胡格诺集团，对抗捍卫天主教的统治阶层。随后，双方爆发了持续半个世纪的武装冲突，史称“法国宗教战争”。为了平息宗教纷争，1598年4月，法国国王亨利四世签署颁布了《南特敕令》。这条敕令承认了法国国内胡格诺教徒的信仰自由，并在法律上享有和公民同等的权利。而这条敕令也是世界近代史上第一份有关宗教宽容的敕令。

　　但是1684年，亨利四世之孙、“太阳王”路易十四却废除了《南特敕令》，宣布新教为非法。随着《南特敕令》废除，摆在法国新教徒面前就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改宗（改信天主教），要么离开法国。

　　“是的。因为他们不愿意放弃新教信仰。”施泰因上尉继续说道。

　　“我记得太阳王废除《南特敕令》后不久，勃兰登堡的‘大选侯’马上颁布了《波茨坦敕令》，准许涌入勃兰登堡一普鲁士公国的2万余名法国胡格诺派教徒居留避难。”这批胡格诺派新教徒大部分是有资本、有实力、有技术的人，他们把极有价值的生产经验带到勃兰登堡来。移民们分别开办了纺织手工工场、玻璃工场和奢侈品工场，以及生产铁、丝、纸的企业，促进了当地经济社会发展，为日后普鲁士王国的崛起奠定了基础。

　　“是的。您对这段历史很了解。” 施泰因上尉笑着说道。

　　“我大学时主修历史和文学。”卡特琳娜望着施泰因上尉，继续说道。

　　“我从纳波拉（Napola，国家政治教育学校，是纳粹政府为把优秀青少年培养成军事、政治和政党精英而特设的三类新型学校之一）毕业以后，就直接参军了。我父亲是阿伦施泰因地区（二战时位于东普鲁士，现在是波兰的奥尔什丁）的行政长官，他希望我能和我的哥哥一样，尽快成为一名军官。于是，我就成了奥伯格司令的副官。”

　　“那么，你的哥哥现在在哪里？”卡特琳娜问道。

　　“他在东线。”

　　在东线么？海因里希大概也在东线吧？已经快一年没有收到他的消息了。哎！不过，现在可不是伤感的时候，卡特琳娜强迫自己得先把眼前应付过去！

　　“您的姓氏里带‘德’，难道您是贵族？”阿尔弗雷德问道。

　　“我哥哥是罗贝尔-德-雅尔约斯伯爵。”卡特琳娜笑着说道。

　　“很荣幸认识您，雅尔约斯伯爵小姐！”

　　一路上，卡特琳娜和施泰因上尉都在愉快地聊天，顺利地躲过了盖世太保的检查，卡特琳娜大大松了一口气。很快，火车就驶进了巴黎车站。

　　下车后，施泰因上尉带着卡特琳娜快速穿过了等待排队出站的人群，一名中士帮卡特琳娜提着两个重重的箱子跟在后面。卡特琳娜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皮埃尔，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后，就匆匆离开了。

　　“这位小姐和我一起的。” 施泰因上尉对正在检查证件的士兵说道。

　　出站后，施泰因上尉对卡特琳娜说，“请允许我送您回家。”卡特琳娜欣然同意了。哎！至于可怜的皮埃尔，就让他慢慢地排队吧！

　　回到巴黎，皮埃尔在简单地交接了任务后，马上赶往里昂附近的马孔。事情至关重要，他必须马上飞回英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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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在本章中，男二终于出场了，这个角色主要是向汤姆希林的《希特勒男孩》《我们的父辈》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