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苍穹下1940-1944年》洛蘭

14、爱洛伊斯的爱情

　　“爱情是无法隐藏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不，就连沉默，都会透露玄机。”
　　——阿伯拉尔致信菲林特斯

　　“财富与尊贵并非爱情的魅力之所在。真正的柔情让我们将所爱的人从其所有外在的东西中分离出来，把他的地位、财富或职业放在一边，只把他当做他自己。”
　　——爱洛伊斯致信阿伯拉尔

　　“倘若人世间真有所谓的幸福，我相信那必是两个完全自由相爱的人的结合，他们情投意合，彼此欣赏。他们心中充盈，再容不下对其他人的爱情；他们得享永恒的安宁，因为他们心满意足。”
　　——爱洛伊斯致信阿伯拉尔

　　巴黎康朋街，雅尔约斯伯爵府邸。

　　上午，卡特琳娜正在书桌前整理文件，这些正是前几天协会发来的关于皮埃尔-阿伯拉尔和爱洛伊丝的材料。有一些位于诺让的保惠师修道院的照片，还有好几篇12世纪流传下来的拉丁文手稿的影印版材料。

　　卡特琳娜慢慢读道，“（阿伯拉尔写道）爱情是无法隐藏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不，就连沉默，都会透露玄机。。。。。。

　　（阿伯拉尔写道）我爱你！可爱的爱洛伊斯！此前，我认为哲学使我们能够主宰自己的情感，是躲避那使庸弱的凡夫俗子们颠摇覆没的暴风雨的避难所；但你毁掉了我的安全感，还有我在哲学上的勇气。我曾蔑视财富，声名以及荣耀也从未在我的心中掀起一丝波澜，只有美打动了我的心灵。。。。。。”

　　（爱洛伊斯写道）财富与尊贵并非爱情的魅力之所在。真正的柔情让我们将所爱的人从其所有外在的东西中分离出来，把他的地位、财富或职业放在一边，只把他当做他自己。”

　　“把他的地位、财富或职业放在一边，只把他当做他自己。。。。。。”读到这里，卡特琳娜想起了海因里希。 “是不是应该把他德国贵族、纳粹军官的身份放在一边？而只把他当成他自己？” 卡特琳娜暗暗想道。

　　卡特琳娜继续读下去，“（爱洛伊斯写道）让女人投入沉闷无趣的丈夫怀抱的，是对财富与地位的贪恋，而不是爱情。促成这样的婚姻的，是贪欲，而不是爱慕。我相信这种人的确可能因此得享些荣华与富贵，但我决不认为他们能从中感受到婚姻中两情相悦的欢愉，也不能感受到终于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时那种微妙且醉心的喜悦。

　　（爱洛伊斯写道）倘若人世间真有所谓的幸福，我相信那必是两个完全自由相爱的人的结合，他们情投意合，彼此欣赏。他们心中充盈，再容不下对其他人的爱情；他们得享永恒的安宁，因为他们心满意足。。。。。。”

　　卡特琳娜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把手稿扔在一旁。此刻，她想起了海因里希看着自己时的那种深邃而柔情目光，想起了海因里希在医院里直接握住自己的手——就用他温暖的手掌和修长的手指那么紧紧地握住，不让她从自己掌心里逃脱。卡特琳娜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卡特琳娜！”此时，阿尔贝来拜访卡特琳娜，他走进书房，看上去神情非常激动。

　　“阿尔贝！” 卡特琳娜站起了身，向阿尔贝伸出手。

　　阿尔贝接过卡特琳娜的手，深深吻了一下。“我有事找你。你这几天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和我出去走走？”

　　“巴黎到处都是德国人，我宁愿呆在家里。你看，阿尔贝，”卡特琳娜兴奋地拿起了手头的照片和资料。“这是保惠师修道院，它是阿伯拉尔用自己讲学的学费修建的，从12世纪到现在已经破败不堪了。。。。。。这里，还有好几篇拉丁文手稿，是阿伯拉尔和爱洛伊斯的通信集。”

　　“好了，亲爱的卡特琳娜，别管这些无关紧要的照片了，我有事情想问你。”阿尔贝的神情依旧很激动。

　　“阿尔贝，这可是阿伯拉尔和爱洛伊斯的信物——800年前的爱情故事，至今读来依旧感人至深。”

　　在卡特琳娜看来，这些照片和资料里饱含的深情和无奈可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她在历史协会从事的资料整理工作也不是什么余兴节目，阿尔贝的态度有点惹恼她了。

　　“爱洛伊斯认为爱情应该是无私的，摒弃一切名利、地位和财富；相爱的两个人应该两情相悦，彼此欣赏。。。。。。”卡特琳娜继续说道。

　　“噢，卡特琳娜，这只是一些斯多葛派的观点了，摒弃一切物质上的享受，倡导禁欲主义和精神上的富足。。。。。。我倒更宁愿做一个现实的享乐主义者！”阿尔贝不屑地说道。

　　听罢阿尔贝的话，卡特琳娜觉得非常失望。历代雅尔约斯伯爵都不善经营，甚至可以说安贫乐道，他们对于正直勇敢、信守承诺、坚持荣誉的追求，远远比对物质财富的追求更加执着渴望。先前，阿尔贝跟卡特琳娜侃侃而谈自己的土地买卖和家族生意，已经让卡特琳娜感觉无聊乏味；现在，阿尔贝又宣称自己乐意做个享乐主义者，更是让卡特琳娜觉得两人简直是话不投机。如果整天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不知道有多无趣。

　　“阿尔贝，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卡特琳娜把话题岔开了。

　　“卡特琳娜，我们结婚吧。我爱你！”阿尔贝突然说道。最近，葛兰迪耶侯爵一直在给阿尔贝施压，希望他能够面对现实，娶一位富有的女继承人。可阿尔贝一直对卡特琳娜倾心不已，不愿意接受父亲的安排。在经历了一系列的谈话和争吵以后，冲动的阿尔贝决定直接向卡特琳娜求婚了。

　　“噢！阿尔贝，这太突然了。” 卡特琳娜有些惊讶。

　　“虽然我不是长子，没有继承权，不能继承头衔和财产。但现在我已经开始接手家里的生意了，相信我，我可以为我们两人创造富足体面的生活。”

　　望着阿尔贝询问的目光，卡特琳娜说道。“其实，阿尔贝，一直以来。。。。。。”

　　“不！你不用现在着急答复我，先考虑考虑。”

　　“那好吧！”卡特琳娜回答道。

　　晚上，罗贝尔难得回家了一趟。平时，他都以和德国人谈生意为由，住在酒店里。今晚，他回来陪同卡特琳娜一起吃晚餐，聊聊两人的近况，再聊聊亨利的情况。

　　“阿尔贝今天来找我了。”卡特琳娜说道，“他向我求婚了！”

　　“你怎么答复的？”

　　“他让我不要急着答复他，我说我会考虑的。”卡特琳娜说。

　　“他是个很平庸的人。” 罗贝尔说。

　　“而且很乏味。” 卡特琳娜笑了，接着问道。“罗贝尔，你和德国人做的什么生意？” 一方面，卡特琳娜对阿尔贝的生意不屑一顾；另一方面，自法国投降以来，卡特琳娜也一直为罗贝尔和德国人合作的事情耿耿于怀。

　　“废旧金属，卖给克虏伯公司。”

　　“然后呢？”

　　“生产军火，比如大炮、坦克之类的。”罗贝尔答道。

　　“我以为只要英国议和，战争就结束了。”卡特琳娜说道。

　　“原先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我猜可能还有其他原因。”罗贝尔顿了一顿，说道。“德国从30年代初就开始扩军备战了，现在继续扩大军火生产，一定还有下一步动作。总之，现在的形势越来越充满了不确定性。”

　　罗贝尔继续说道，“《凡尔赛条约》把他们压榨得太狠了，所以他们才会疯狂的报复，要求恢复民族自决权的合法主张。先是莱茵河以西，然后是奥地利和苏台德地区，现在征服了几乎整个西欧大陆，这一切似乎都在证明德国事业的正义性。”

　　“那我们呢？”

　　“静观其变吧！现在市面上物资匮乏，肉类和黄油几乎买不到。黑市交易很猖獗，好多东西价格都翻了好几倍。很多人都在忍饥挨饿。卡特琳娜，我亲爱的妹妹，没有人喜欢被占领的感觉。但是，我不想得罪德国人，这不会带来任何好处。总之，我始终是个审时度势的实用主义者。”罗贝尔自嘲地说道。

　　“嗯。”虽然罗贝尔从来不解释自己的做法，但是卡特琳娜还是盼望着自己能够被说服。其实，她已经被说服了。罗贝尔作为新一代雅尔约斯伯爵，想怎么处理家族的生意，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卡特琳娜来操心。而如果要和阿尔贝在一起生活，天天听他唠叨那些生意上的事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噢，对了，我听说，他们的元首要把‘罗马王’（拿破仑和奥地利公主玛丽-露易丝的儿子，拿破仑唯一的婚生子兼继承人）送回来，他对法国可真‘友好’！”罗贝尔不经意又提了一句。

　　“不知道海因里希怎么样了？已经有几天没有去看过他了。” 罗贝尔提起了拿破仑和罗马王，卡特琳娜想起了上次几个朋友一起去参观荣军院，又想起了在医院里疗养的海因里希。

　　晚饭后，雅尔约斯家的电话响了。

　　“你好！”卡特琳娜接起了电话。

　　“卡特琳娜！是我！”

　　“海因里希！”

　　“嗯，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我现在住在丽兹酒店。”

　　“噢！那太好了！”

　　“明晚你有空么？空军总部给我留了两张歌剧《女武神》的门票，我想邀请你一起去。”

　　“是么？太好了。”卡特琳娜非常高兴，自从法国投降以来，歌剧院的门票几乎都是预留给德国军官的，她已经有半年没有进过剧院了。

　　“好的！明晚6点我来你家接你！”

　　“好的！明晚见！”卡特琳娜挂上电话后才反应过来，海因里希只邀请了她一个人，如果被玛尔戈知道了，她一定会嫉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