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挽歌》邶风呦呦

6、第一天

　　京城的秋天很短，几乎一天一个温度，一天比一天冷。走在路上，风很大，似乎说着，“冬天要来了，请快些离开。”

　　叶江南来乔氏的第一天，是个雨天。雨很大，也很冷，但这并没有浇灭他的满腔热情。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乔氏拥有一栋28层的高楼。电梯停在了27层，叶江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淋了一点雨的头发，稀稀拉拉趴在额头，让他看上去很年轻。也许是因为没有真正进去过社会，所以他看上去还真的有那么几分稚气未脱，像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学生。

　　乔柳作为副总，时常会比乔钰还要忙。乔钰从大局做决定，思考整个公司的运营方向。乔柳所做的就是帮他管理好内部的人和事。乔钰给出方向，乔柳带着人去执行。这个工作往往繁琐，复杂。

　　在27层，乔钰有着自己的领域。这里有他的多个秘书和他的小型起居室。叶江南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关注，也许是注意到了，并不想理会。在这里都是聪明人，知道做好自己的事最重要。

　　迎接他的是乔柳最得力的秘书，童默。与叶江南从前见到的秘书不同。他并没有职业性的笑容，反而面无表情，看上去很冷酷。如果不是事先有所了解，叶江南更情愿认为他是个保镖。

　　童默将他带到乔柳面前就走了。他在旁边站着，忐忑，不安还有些尴尬。他想开口问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但乔柳制止了他。乔柳将脸侧向他的方向，但眼睛并没有从电脑上移开。他抬起手，将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叶江南安静。

　　阳光从背后的落地窗透进来，撒在他的头发上。金灿灿的，像是爱丽丝在上面施展了魔法。明明刚刚还在下雨，现在太阳却羞怯怯地露出头，像是在开玩笑。

　　金色总好像代表着希望。叶江南在这晨光中闪过了无数关于他和乔柳的结局。乔柳并不知道他想了那么多，可能是等待的太久，叶江南都有些怀疑乔柳是不是把他忘记了。

　　好在叶江南并没有觉得无聊，他偷偷观察着乔柳，从眼睛到手指。时间久了，他渐渐将注意力转向了整个办公室。

　　乔柳终于想起叶江南的时候，叶江南已经放肆得不行，一双眼睛到处乱瞟，仓鼠似的，一双眼睛贼溜溜的。

　　“你。”乔柳出声拉回了叶江南的注意力。“差点忘了，你从今天开始是我的私人助理。我希望你不要干两天就走人，这样我会很为难的。”

　　“我会努力的。乔总放心。”叶江南这短暂的十几年也算是顺风顺水。他唯一努力去争取过的，是大四毕业没有进公司，而是做一个自由的作家。而今天，这是第二次，是为了追寻一个人而踏足陌生领域。

　　“你的工作呢，其实很简单，我有需要会叫你的。会开车吧？”乔柳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外走。

　　童默在门口站着，很明显是在等乔柳。

　　“这个是你的位置，现在，跟我出去一趟。”乔柳指着一个离他的办公室很近的位置对叶江南说。但他并没有给叶江南任何适应的时间，说着就跟童默离开了。

　　童默拿出车钥匙开锁，刚准备打开是驾驶室便被乔柳打断。“你坐副驾驶，以后他负责开车。”

　　叶江南很久没有开车的时候这么紧张了，像是考驾照的时候，生怕出错。

　　乔柳和童默去谈项目，只留下叶江南留在车里。他们走后没多久便又开始下雨，叶江南在车里坐了一会就下来了。他站在商铺门口下意识摸了摸口袋，想要抽一支烟。

　　“居然忘记了么？”叶江南喃喃自语，有些无奈，只能百无聊赖地站着了。

　　老实说，就算是关系户进来，也知道可能还要学很多，可是这样待在楼下，当一个司机，还是让人觉得很憋屈。自找的麻烦，又能怎么办呢。说是满足作家那点好奇的怪癖。谁知道是不是怀着一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呢。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从他们脸上叶江南什么也看出来，成功或者失败。童默一直都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叶江南很好奇，他这样去谈项目，真的没有人会觉得厌烦吗？至于乔柳，叶江南从来看不透他的表情。

　　到了公司，叶江南又被驱使去买两份午饭。回来的时候，童默却已经走了。其实还挺奇怪居然不是给童默买的。更惊讶的是，乔柳留他吃饭。

　　叶江南坐在乔柳旁边，看着他嫌弃这份还算丰盛的工作餐。按照乔柳的要求，三菜一汤，买了两份一模一样的。乔柳没有急着吃，先喝了一口汤，然后慢条斯理地挑菜。辣椒，葱，姜，蒜都被他一一挑出来。等他挑完，叶江南已经7分饱。

　　他一边吃饭，一边偷瞄乔柳像只猫一样，慢慢挑菜吃。

　　“看够了吗？”乔柳放下筷子。因为确实没有喜欢的，所以吃了几口他便放弃。

　　还没怎么样呢，叶江南脸却红了。那年长的几岁，好像长到了狗肚子里。在乔柳面前，既没有气势又有点怂。就连简单的对视都显得有些无措。

　　察觉他的窘迫，乔柳不由得笑了。叶江南不知道他为什么笑。看见他越来越近的脸，除了紧张，一点办法都没有。

　　“红了。”乔柳在离叶江南的脸还有三厘米的地方停了。这个距离他甚至能清楚感觉到乔柳的每一次呼吸。他知道乔柳肯定在说他的脸，可是他什么办法都没有。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只能挺直脊背。

　　他从来都不知道乔柳想干什么。用上“从来”这个词都感觉牵强。他甚至都不太了解乔柳，也不算怎么认识。只是自己单方面知道了这个人，然后一门心思往上凑。

　　也不是乔柳多疑，如果一个人，三番两次，无缘无故往你面前凑，你总会怀疑他的目的。所以，在叶江南出现的时候，他就在想，他有什么目的。

　　他不知道叶江南是不是真的像他表现的那样单纯。如果是，他会很好奇为什么他总跟着自己。如果是演的，那他会更好奇，他为什么接近自己。

　　沉默了许久，乔柳终于放过他。叶江南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离开了乔柳的办公室。第一次坐在属于他自己的位置上，就这样坐在哪里，什么也没做，仿佛在发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回味刚刚的场景。两个人凑的那么近，心跳听得一清二楚。

　　五分紧张，三分尴尬，还有两份旖旎。他甚至都怀疑刚刚的那一点点粉红泡泡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人最怕的就是想象力过于丰盛，毕竟你想的未必是他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