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双生》菜虫卿

9、摧花之貳·五月十五

　　五月十五。月圆之夜。
　　邵伯湖水面上波光点点，清风徐来，空气中弥漫着湖水的气息。
　　安仁堂就座落在邵伯湖边。夜已深了，周大夫一家似乎已经睡下，屋内静寂无声。
　　刚过了子时，门口的小黄犬突然骚动起来，向黑暗中狂吠不止。
　　原来门外不知何时聚集了一群僧侣。他们面色肃穆，口诵经文，在周家大门口整齐地列成两排。一位缁衣法师自人群中走了出来，只轻轻一推，周家大门就打开了。
　　“采撷世间之无暇花朵，以妆点佛前一盏明灯。贫僧来自天平山红拂寺，得普贤菩萨开示，今日特来与周姑娘结缘。”缁衣法师道明了来意。
　　然而周家内毫无动静，只有门口的小黄犬不断嚎叫着。缁衣法师命僧人们将它绑了起来。
　　走进屋内，只见客厅里空空荡荡，内屋正房里传来了一点声响。
　　“与佛有缘乃百世修来之福，周姑娘，快出来与贫僧相见吧。”缁衣法师向屋内说道。
　　少顷，正房的门终于打开，周大夫从屋内走了出来。
　　“法师……”见来者人数众多，周大夫战战兢兢地行礼。
　　“老施主，贫僧今日前来，只是为了处理一些份内事。打扰了老施主，还请多多见谅。”
　　“不敢不敢。”
　　“贫僧与周姑娘共商佛事去了，老施主请回屋去睡吧。”
　　周大夫正要阻止，却被两个僧人架住，抬回了正房内。
　　未经任何人指引，缁衣法师径自来到周泽兰房前，敲了敲门。
　　“周姑娘请勿太过矜持。真正与佛有缘之人，即便身藏于万千人海中，贫僧都能将之找到。”
　　无人应门，房内漆黑一片。
　　“周姑娘，恕贫僧失礼了。”
　　缁衣法师自行将门推开。
　　屋内无声无息。床上似乎有人躺着，床帘下露出了衣袂的一角。
　　“请不要再抗拒宿命了，周姑娘。”
　　然而床上的人动也不动，缁衣法师径直来到床边。屋内实在太暗，隔着床帘只能见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周姑娘，贫僧皈依佛门已逾三十年，于乱世红尘中解救了无数迷途少女，可谓经验颇丰。姑娘若有什么心结未解，不妨与贫僧诉说。”
　　缁衣法师说着，抓住了床帘下露出来的衣袂。
　　“姑娘这身衣服，布料非常精致啊！”
　　缁衣法师顺着衣袂摸去，却摸到了一只粗糙的脚掌。
　　“姑娘的玉足有些角质增生，小小年纪竟然长了这样一只脚，真是可惜、可叹！”
　　床上的人终于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
　　“你这淫僧，究竟是来渡化他人，还是来占人家便宜的？”
　　竟然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缁衣法师缩手退了一步：“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
　　男子从床上坐起，将床帘拉开。清冷月光下，隐约可辨出一张清秀的面庞。
　　“在下受人之托，今日代替周姑娘在此与法师共商佛事，望法师不要嫌弃。”
　　男子轻笑着，缁衣法师沉默了一瞬，也跟着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床上男子问。
　　“我笑施主故弄玄虚。”缁衣法师收起笑声，反问：“施主可是龙谷居赵道长？”
　　“你怎知我名？”赵楚一突觉气氛不对。
　　“施主可知贫僧是何人？”
　　“你是……”
　　这时，赵楚一脑际传来了言小池的声音。
　　——师兄，快回来。摧花法师到龙谷居来了。
　　赵楚一惊起，却被缁衣法师一把按回到床上。
　　“施主稍安勿躁。贫僧法号折柳，乃是摧花法师的同门师弟。前日我们接到密报，说是安仁堂周家与龙谷居过从甚密，所以今日我和师兄分两路行动。现在，想必师兄已经到了龙谷居，周姑娘果真是与佛有缘！”
　　赵楚一正要推开缁衣法师，却见对方毫无惧色。
　　“施主，请别太过冲动。师兄素闻赵道长道行深不可测，特命我在周家四围布下十八比丘尼阵。此乃我红拂寺独门法阵。施主若想踏出周家大门，请先破了此阵再说吧。恕贫僧失陪了。”
　　说罢，缁衣法师就纵身跃出窗外，消失在茫茫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