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闲耽风月》柳锁寒烟

22、第 22 章

　　二月正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之际。林慧随贾母行走在大观园里，只见满园的迎春、玉兰、紫荆、杏花含苞微放，正是鲜妍却不艳俗的好时节。

　　当日元春省亲的时候，正值隆冬，大观园新建，草木稀疏，花鸟全无，以至于工匠们不得不用珍贵的金银纸箔扎成假花，绑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充数。

　　而今宝黛三春姊妹几人已经搬入园中住了十来日，各房主子丫头尽皆呼朋引伴，采花斗草。园子里有了人气，又值草木复苏之际，景色比当日元妃省亲的时候还要美上十分。

　　登上沁芳闸极目远眺，林慧不由在心底感叹，昔年她读《红楼》，即便再为黛玉鸣不平，也不得不承认，贾府从来没有在物质上亏待过她。甚至还为她提供了大观园这样一个寻常家庭绝不能有的纯净无暇的精神世界。

　　湘云黛玉宝钗并迎、探、惜姐妹等人成年后的命运虽然悲惨，但她们所拥有的诗意脱俗的少年时光，是这个时代绝大部分少女都难以想象的。

　　因此，林慧始终恭敬地对贾母报以微笑：“......原该在我们家里摆两桌还老太太的席。只是一来天气还冷，不敢随意请老太太出门。二来我们家里人少，那园子荒疏得很，花木也不及这里多。思来想去，还是借老太太、太太的地方摆上两桌为好。”

　　王夫人听她盛赞大观园，脸上不由露出淡淡的微笑：“都是一家人，什么借不借的。你闲了只管过来，打发个人告诉珠儿媳妇一声就是。”

　　话说得十分客气，主人的派头却摆得很足。

　　贾宝玉听了信以为真，傻呵呵地问：“林姐姐，你家里缺花草么？我前儿刚收了两盆上好的白海棠，姐姐要是喜欢，我明儿就派人送到你府上。”

　　贾母却拍了拍宝玉的手叹道：“傻孩子，你姐姐家的春宴号称小兰亭，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哪里还缺你那两朵花儿？人家这是谦虚知礼，这才是大家子的做派呢。”

　　言下之意，那些得意洋洋的人就是小家子气了。

　　“当真？”宝玉毫无察觉地笑道，“那我明年可要去姐姐府上领教领教。”

　　“何须明年，下个月初三，我定下帖子请宝兄弟过来赏花。”林慧说道。

　　王夫人脸上温和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偏偏这时贾兰与庄哲两个人挥舞着竹杖，互相追逐打闹着，大呼小叫地跑过来。

　　王夫人便皱眉看向李纨：“老太太在这里呢，你是怎么管教兰哥儿的。”

　　李纨受了不轻不重的一句训斥，低头轻声告罪。贾兰见母亲挨骂，一时愣住了，他丢了那竹杖，怯怯地站在原地。

　　只有庄哲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举着手上的花跑了两步，发现兰哥没有追过来抢，便得意地跑过来跟黛玉献宝：“小姨小姨，我摘的！”

　　“小笨蛋。”林慧虚点着儿子的额头骂道，又吩咐柳絮，“去给兰哥也折一支，要一模一样的。”

　　李纨连忙推辞：“他不爱这些，姑奶奶别费事了。”

　　贾母笑呵呵地招呼两个孩子过来吃点心，又问庄哲：“曾外祖母家的园子好不好，比你们在南边见过的如何？”

　　庄哲歪着头想了半天：“花比陈叔叔家里要多，但是树少。”

　　“哟，这么些树，还少呢？”凤姐夸张地问。

　　贾母指了凤姐笑道：“你才活了多大，能见过几个园子，哪里知道北方的园林都是向南边儿学的！”

　　贾母摸着庄哲的头，淡淡地说：“这孩子说的不错，陈之麟大学士家的拙政园，那可是上百年的名园了。我还是四十年前跟老国公在南京住着的时候去过一回，那里随便一棵树的年纪就比我爷爷的爷爷还大，哪里是我们这新修的园子可以比的。”

　　王夫人脸上更是青的青，白的白，手指拨弄佛珠的速度越发快了。

　　什么叫高情商，什么叫指桑骂槐、杀人诛心，林慧今日可算长了见识，暗中给老太太点了个赞。当然如果贾母不是拿她们母子来嘲讽王夫人就更好了。

　　王熙凤见状，上前扶着贾母的胳膊笑道：“老祖宗走了半日也该乏了。不如回房歇歇脚，让她们姊妹别处玩去。”

　　“好，”贾母转头嘱咐王夫人，“你也不必在这里伺候了，回去歇着吧，用了晚饭再过来。”又吩咐黛玉，“带你姐姐回潇湘馆坐坐。”

　　黛玉自是应承。宝玉却在一旁给贾母使眼色，急得上蹿下跳，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还是凤姐先会意过来：“他们才闹了个什么海棠社，约着一同作诗呢。”说着挽起林慧的手，“老祖宗，就让我来招待大妹妹罢。”

　　“好好好。”贾母笑道，“作诗也好，游园也罢，你们且各自乐去。吃晚饭的时候再到我这里来。”

　　众人都应了，自行散去。凤姐拉着林慧走了。宝黛钗、三春并李纨姊妹几个相约来到探春处作海棠诗，无非是出题限韵，研墨铺纸，以一炷香为限，限时作诗，做不出来便要罚。倒也无需赘述，只有两点可表：

　　一是旁人都怕受罚，立在案前苦苦思索。唯有林黛玉有心炫技，故意装作看风景的样子，早已在心中暗自吟成一首。宝玉怕她受罚，急得抓耳挠腮、屡屡催促，反倒误了自己。结果等到香燃尽的时候，黛玉挥笔而就，写出“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的佳句。反倒是宝玉自己落了第。

　　二是宝钗与黛玉的两首七言绝句，一个大气端庄，一个新奇灵巧。可谓一时瑜亮，难分胜负。众人争论不休，宝玉是铁杆黛粉，李纨探春则帮着宝钗说话，最后还是李纨这个社长一锤定音，定了宝钗胜出。黛玉也不在意，如常跟姊妹们玩笑。

　　作诗既毕，众人又赏了一回花，用了些茶果，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林黛玉挂心姐姐，要到王熙凤房里找林慧，却被宝玉缠了上来，一时说梨香院的小戏子们排了新戏，请黛玉过去听戏；一时又说茗烟送了新话本进来，请黛玉同往怡红院品鉴。如此东拉西扯，倒三不着俩地说着闲话，就是拦着黛玉，不许她往凤姐房里去。

　　“二哥哥这是做什么？”黛玉笑道，“难不成你又做了什么心虚的事，怕我跟姐姐告状？”

　　宝玉大喊冤枉，扭捏半日，最后把林黛玉拉到一旁，小声在她耳边说起今日白老媳妇来接女儿回家，结果金钏儿一时说漏嘴，把林慧欲与她们姐妹相认的事情告诉了晴雯。

　　“如今白家母女就在凤姐姐房里，你这样闯进去，岂不难堪？”

　　他原是好意——白家母女不是正经亲戚，林慧私下与她们相认，多半是在怀念白姨娘。这个时候黛玉这个嫡母生的妹妹闯进去，岂不是让众人不自在？

　　可是王夫人才刚平白无故地把金钏儿打发过来伺候宝玉。林黛玉素来知道宝玉跟袭人晴雯等人关系亲密，如今又多了一个金钏儿，不由在心里存了个疑影儿。这会子谁来提醒她都好，偏生是宝玉来提醒她不要去打扰金钏儿一家与林慧认亲。

　　林黛玉顿时恼了：“我难道是见不得人的吗？人家是金是玉，我就是木头石头？哼，偏这会子进去！”说完扭头就往凤姐屋里去，急得宝玉连连跟在她后头喊妹妹。

　　可走到一半，黛玉却又后悔了。

　　她虽然不是男子纳妾的支持者，但也知道就像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跟着贾环做事那样，一般富贵人家的姨娘生了孩子，娘家人总归是要得一点赏赐、沾一些光的。

　　可是姐姐都长这么大了，白姨娘的娘家却没有得过他们林家一点恩惠，似乎情理上有些说不过去。再想到父亲去世之前，最后一封亲笔信就是写给了贾母，再三感谢她许嫁爱女的情分，连环哥兰哥都一个不落地送了礼物，却完全没有提起另外一个给他生过孩子的女人。

　　黛玉的脚步骤然慢了下来，心里已经有了打道回府的念头。不想宝玉正追在她身后，黛玉这一停足，他便直挺挺地撞了上来。

　　林黛玉那小身板，无事还要晕两下，哪禁得住他这一撞？兄妹俩顿时摔在了一处。身后袭人紫鹃齐齐变了脸色，忙不迭地上来扶他们。

　　屋里，凤姐和林慧也被惊动了，双双打起帘子出来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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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滴滴，这里是存稿箱，我正在努力变得多起来~ 以后就是晚上8点跟大家见面啦。
我觉得原著中作白海棠诗这一节真的很有意思，先是傲娇学霸林妹妹偏要挨到最后一刻别人交卷了才开始答题，然后是宝哥哥化身迷弟，说黛玉的诗这里也好，那里也好，非要代表林妹妹挣名次。有很多有意思的细节，建议大家看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