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梦》梧桐舟

3、番外自述：连深

　　我叫连深，和父亲两个人生活在若尔盖镇的一个偏远小村里，方圆十里连个人影都少见。

　　父亲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把母亲带离这里。

　　自小父亲就常和我讲母亲的事情，虽然我从没见过母亲，但父亲一直告诉我，我的母亲是这世上最温柔善良的人。

　　父亲应该也是爱极了母亲的吧，连我的姓氏都是随的母亲，我的名字里的“深”则是一半取自母亲的名讳中的“清”，一半取自父亲名讳中的“琛”。

　　别的小朋友都会过的生辰，我却从没有过过。每年父亲都会在那天自己喝几壶酒，在屋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也从不许我在那天笑或者庆祝。父亲说那天是母亲的忌日，我和他都没有资格庆祝和开心。

　　我的家里挂了很多女子的画像，父亲告诉我，那就是我的母亲。

　　我觉得父亲真是花心得很，虽然画里的女子长得都很漂亮，但画像分明是两个人的。

　　年纪看着小一些的长得更娇媚明艳一些，年纪看着大一些的则是温婉大方的样子，唯有一点，两个人的眼睛都是一样的——也和我的是一样的。

　　难道父亲娶了一对姐妹？那哪个才是我的亲生娘亲呢？

　　我只有一双眼睛和她们长得相像，其余都像极了父亲，所以我一直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画中人生的我，我偷偷管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叫娘，年纪小一些的叫二娘。

　　有一天我终于把这个盘桓许多年的疑惑问了出来，可父亲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痛苦悲凉，我觉得是因为我戳穿了父亲虚假的深情人设。

　　但在良久的沉默以后，父亲才和我说，其实两个都是同一个人，只是经历了一些事情才变了模样。

　　半晌后，又深深看了我一样，念叨了一句“小时候也不这样，怎么长大后除了眼睛就没有一处像阿清了呢？”语气间满是遗憾和懊悔。

　　哦，我长得更像你，这倒还怪我了呗。

　　可我明明发色也随的母亲，我和母亲都是黑发，但父亲的头发却从来都是银白色的。

　　但我不太敢说出来，因为我怕挨揍。

　　以前挨揍的时候我红着眼睛哭两鼻子，父亲就会抱着我哄，后来再挨揍就不许我睁眼，动起手来也就不会手软了。

　　唉，我要是能更像娘亲一点就好了，这样也许看在娘亲的份上，父亲还能下手轻点，毕竟是亲爹，总不能套着麻袋揍我。

　　若尔盖镇最近出现了很多修仙的人，他们看起来十分威风。回到镇上的时候我和父亲说我也想要修仙，父亲又将我揍了一顿。

　　后来他和我说，母亲就是因为这个而死的，他希望我只要平平安安的做一个普通人，健康长大就好了。

　　我觉得父亲这样很不对，很不君子，很因噎废食。

　　但我不敢犟嘴，因为近期父亲的身体愈发不好了，但是好像他也没有要去治的意思。昨晚我看见他把我给他煎的药偷偷倒掉了，还站在母亲的画像前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自从八岁那年，就有一个自称是我舅舅的人来找我，他会偷偷教我一些防身的术法和剑术，但是不允许我告诉我父亲。

　　我觉得他应该是真的是我舅舅，至少也是认识我父母的，因为他也总看着我说为什么我只有一双眼睛长得像母亲，其他的全像那个王八蛋。

　　“那个王八蛋”应该说的就是我父亲吧？

　　难道父亲和母亲是私奔的？我觉得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但是我不敢问。

　　若尔盖镇的修仙人士一下又全都消失了，舅舅也有很久没再出现了。

　　十日前舅舅和我说，我已经跟着他学了十年，他以后不会再管我了，也让我不要试着去找他。

　　他和我讲，他和我母亲承诺要保护我到我足够自保，他已经做到了，所以再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走之前舅舅给我留下了四个折叠精致的小玫瑰，不过纸上染的红色已经褪去了一些，看着像是多年前的旧物。

　　他告诉我纸里藏着四段符咒，点燃后可以看到我母亲的幻影，里面有母亲给我留下的四段话。

　　我从来没见过会动会说话的母亲，我想我父亲应该也是很多年没见过了，我想和父亲一起看这四段幻影。

　　所以这四朵玫瑰我没敢瞒下来，只是拿回家告诉父亲，有人把这四朵纸玫瑰给我，说点燃后能看到母亲。

　　等我将玫瑰拿出来的时候，父亲的眼眶一下就红了，背过身去哭了好一会儿，我第一次看见父亲哭的这样伤心，看的我也想哭。

　　我和父亲点燃了一朵玫瑰，一个温婉大方的女子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是画上那个年纪稍大的女子的模样。

　　娘亲神色间有些虚弱，腹部隆起，应该是怀我的时候吧？

　　幻影里面娘亲说她很抱歉无法陪我长大，因为有些罪是她必须去赎的。

　　她说她很爱很爱我，只希望我能平平安安，嘱咐我如果见到了我的父亲，要替她好好照顾他。

　　她还说，我的父亲是这世间最完美的人，也是最疼爱我们母子的人，让我要好好听话，不许惹父亲生气伤心。

　　然后后面的话就全是说我父亲多么多么好的，我觉得这个幻影根本不是给我留的，就是给我父亲留的。通篇都在嘱咐我好好照顾我父亲，说我父亲如何如何好。

　　见到母亲的模样我很开心，但是这份狗粮我觉得自己吃的有点儿撑。

　　幻影结束，那朵纸玫瑰变成了灰烬。我转头看向一旁的父亲，他还在哭，眼睛都肿的睁不开了，然后就直接没收了我剩下的三朵小玫瑰，不许我再动它们。

　　不过里面通篇都在提父亲，说明母亲也是希望我把这些给父亲的吧。

　　我最终也没来得及实现母亲的嘱托。

　　父亲在和我一起看完那段幻影后的第二天就病倒了。他拒绝见大夫，拒绝喝药。还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停的画母亲的画像。

　　我有点儿后悔，我不应该贸然让父亲看那段幻影的。

　　父亲在和我一起看完那段幻影后的第十天永远的离开了我。他交代了我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最后轻轻念了一句“阿清”，就再也没睁开双眼。

　　等父亲离世之后，我才发现，这一天恰好是我的十八岁的生辰，也是我母亲的忌日。

　　我想我以后更不会过生辰了。

　　我再也没有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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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顾澈的番外，最后还是决定分开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