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被一阵风带走了》八百里花腔

11、第 11 章

　　第二天上午，陆节知配合着吴老师把各班、各年级的成绩分析表打出来了。又复印了好几份给校长室、副校长办公室、各年级组、各班主任、各科老师送过去了。

　　而下午第三节课，陆节知也终于迈上了讲台，看着那些睁着大大亮亮眼睛充满期待的一年级小朋友。陆节知心里一开始存有的一丝丝紧张瞬时就消失了。

　　他用简单的句子、最童趣的语言给孩子们讲画画，又在黑板上用简单线条勾勒出一朵五瓣小花，让孩子自由涂色。

　　后来他下讲台，围绕着孩子们的桌子转圈巡查。看了一圈后，他不禁感叹。觉得孩子们的想象真的是天马行空！反正什么颜色深涂什么，一个个的花花的跟天边的火烧云似的。看着这一个个黑乎乎的脑袋，陆节知不禁感叹孩子们真的太小太可爱了。现在的他们还没有受到这个世界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和定义给约束了。所以他们对很多事物的理解靠想象，未知所以无所畏惧。

　　今天天气很好，学校后街对面那片田野的主人们已经开始秋收了，所以透过班级窗户外望，陆节知能看到那堆满黄灿灿稻子的拖拉机。拖拉机一边突突突的响着，一边滚滚的冒着黑烟，而那弯腰扶着把手的老农，嘴角斜叼这烟眯着眼睛看路。

　　一瞬间，陆节知觉得自己有点爱上了这个小镇。

　　下课铃响之前，他就让小朋友们把画好的画本送到讲台上来。小朋友们一窝蜂起，小脚丫四踩的跑到了讲台上，郑重其事的双手奉上自己一节课的大作。

　　而还有一些垫底子的“磨蹭鬼”，在在那里操着蜡笔来回涂抹。直到下课好久了，那些“三三两两”才把绘画作业本给交上来。

　　他迈着脚步准备回办公室放本子，再赶去下一个班级上课。

　　出师不利，又有老师来拦课了，六年级的语文老师薛老师要孩子们讲昨天考完的卷子…………

　　“装病先生”只能继续窝在办公室咻白开水了。

　　第四节课的，陆老师拿着本子坐在办公室里，一手托着腮，一手敲着桌面，无聊到鸟闲。

　　不一会这如午觉睡到落日才醒那种心中充满无处泼洒的抑郁感的青年老师，从隔壁隔壁一年级数学老师那里抽出一张A4纸，又从笔筒里拾了一支2B，抬眼往外采风。朝窗外望去，学校后面隔一条街的小区后，远处是一大片田野，远远望去可以看见一些小黑点在缓缓移动。陆节知闭着眼睛想象，开始在纸上勾了，不像颜料布在纸上般轻柔，笔尖微硬，有力度，石墨在白纸光滑面滚动。陆节知的心也开始趋向宁静。后来，他想到什么似的，心里突然一躁，心里烦意掀起涟漪。他撂下笔，倚在椅子上，双手枕在后脑勺，开始闭着眼等下课铃声，也仿佛在等待一种救赎。

　　学校微信群里催着老师们活动课去开会，陆节知下课就立刻把一支黑笔别在会议记录本上，往隔壁教务处跑。然后帮忙整理好各种各位老师考试及格率与优秀率的达标程度的奖赏后，他们就抱着这两天的成果就往一楼会议室颠了。

　　陆节知坐在会议室最后一排，听着台上毕主任念着这次考试的成绩汇报。

　　首先表扬的是我们李莱顿老师了，这是陆节知意料之中的，在他和吴老师录成绩的时候，就发现他教的初二年级物理两个班级平均就比剩下两个班级高的明显。孩子们才学物理一个月，还有很多孩子找不到入门方法，很是头疼，这是他们也能理解的。录完分数，他们一拉，果然平均分比隔壁班高了七八分，而且两个班的及格率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优秀率更是在百分之七十。除去那些用手刨狗洞的方法被硬塞进来的孩子们，李莱顿在带孩子们入门上做的非常好了。在成绩出来以后，陆节知也暗暗佩服这“爱拖课先生”了。

　　毕主任先把李莱顿给好好的褒扬了一番，夸他年轻干劲大、工作负责负责、不爱说话蒙头做事、为今年才进学校的老师们带了一个好头。大家也在下面迷迷糊糊的鼓掌。陆节知在后面听的带不起劲，直到………毕主任说完，李莱顿，突然站起来了，一瞬间站起来了。气氛变得尴尬而诡异，老师们向他投向诧异的目光……突然那满脸通红的青年，转过头给大家……鞠了一躬………

　　一丝尴尬在空气中蔓延～

　　这人一定想说什么谢谢大家鼓励，我一定会继续努力之类的吧……无奈此人乃一只没有雕刻嘴的木雕，无处发声………，却干出这档子沙雕事情…………

　　可怜陆节知这副科老师坐在后面提溜着学校那统一的三毛五分钱进货的圆珠笔在笔记本上涂鸦，听着台上那把口号喊的全校所以角落都发震，此浪漫主义艺术家，有点发困。

　　九月底的月考慢慢爬走，全国人民普天同庆的国庆节来了。放假的喜悦在学生们之间欢乐的荡漾着，而那些“一本正经”的老师们，嘴上批评着那些心慢悠悠飘上天的小崽子们，告诫着他们要每天都不能松懈的认真学习。可是那些家近的早就趁着午休在宿舍轰隆轰隆得造作着，恨不得下一秒就到家里帮父母却掰棒头，而那些家离的太远不想回去的，也打算在周围找个地方好好玩玩反正大家都铁定心思打死都不留在学校陪值班师傅喝酒吹牛皮。只有陆节知这货准备裹着被子在秋风里和学校留着看校的值班大爷一起欢度佳节。

　　孩子们三十号早上上完两节课就要跟随校车回家了。陆节知也在昨晚的会议上得知，自己随着吴大姐一辆车，要送那些小猴大王一起回家。

　　吃过早饭，往办公室去，陆节知刷一眼就能看到了个班级门口的走廊上，那些贴着白瓷砖墙面站立的各式“行李”，孩子们这是宿舍也不想回了，准备打下课铃就撒着脚丫子，撅着屁股往车上钻呢。

　　上午二节课下，举校沸腾，陆节知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小破校”还是挺有力量的。他站坐在办公，一手拿家校联系单，一手拿手机准备联系他跟车的师傅。只听二节课下的铃声响起，楼上楼下掿椅子的声音轰隆轰隆的，孩子们的吆喝声一连接着一连的，有的孩子跑到操场，大喊“放假了”，透过这一层层的欢愉气氛。陆节知好像看到自己小时候期待假期的样子：小小的自己，背着大大的书包，和小伙伴搭着肩在夕阳下一起朝家走去，期待着第二天去少年宫画画，期待着妈妈下班后给自己带的零食，期待着未来会变得更美好，街道两边的梧桐在夕阳下更加浪漫。

　　学校大门早就被被王师傅敞开了，一辆辆公交车整齐的停在操场上。孩子们按照车上的序号，在车前排着队。陆节知要有事被毕主任留了一会，等他走出办公室才发现有好几辆车已经开出校园了。他又急急忙忙的往操场赶，看见吴大姐正一个一个的招呼排队的孩子上车呢！等他跑到车边，发现孩子们已经端坐在椅子上，闪着大眼睛的看着他，期待着他们一声令下，让司机师傅开车往家的方向赶呢。

　　“吴大姐，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事耽搁，孩子齐了吧。我们能走了吗？”

　　“不成，还差个四年级的学生。车里有他同学吗？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老师，他在厕所，我刚刚还看见他的。估计马上就来了。”

　　说着，陆节知就听到后面一阵跑喘声，来人脸憋通红的往车上爬。

　　人齐，开车吧！

　　一个路口下一队学生，他瞧着吴老师核对孩子的家庭住址信息，一串串的长的要死。

　　每到一个路口，吴大姐就要给在这个路口下的孩子们家长打电话，让家里接应一下孩子，防止孩子贪玩不回家，或者在路上玩疯了磕着碰着的。吴大姐打过两三回，陆节知也能摸得着头绪了。就差吴大姐一边坐，自己挨个的给孩子家里打电话通知。

　　车送走了最后一个孩子，司机师傅拉着三人轻快的往回奔。吴大姐拉着陆节知唠嗑，问他假期打算。陆节知说，才到这里没几天，也不准备往N城跑了。在学校待几天，顺便四处转转。吴大姐听到这里，叮嘱他，放假时候聪值班的后勤人员那里拿把大门的备用钥匙，防止想出大门时候找不着那个不着调，四处晃悠的值班师傅。陆节知忙忙答应着。

　　校车不够，所以会征用镇子上的公交车，不巧，他们这辆就是镇上的公交车。司机师傅擅谈，刚才孩子们在车上的时候，就喜欢一边扶着方向盘，一边扭头和孩子拉呱。陆节知为了看着孩子们上下车，所以一直站在公交车门边。在司机师傅插科打诨，说一些骗小孩子的话的时候，陆节知可以看到师傅那摸着方向盘的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部位，一层黄色厚茧。最后还是没憋的住，孩子们走光了，那老烟枪还是来了一根，吴大姐虽是不满，却也无从下口指责，只能坐的远远的，移开那一层灰尘的车窗和陆节知聊天。留着眯着眼的大黄牙一个人在无话找话说。

　　后来，三人着实没话说了，一个个认认真真的找事做，陆节知把车窗拉来往外看农人忙着秋收。

　　直到那“哞哞～”的响声将他的思绪从文艺复兴拉回了现实。前方的司机师傅骂了一声娘，就打开驾驶座的左门，跳了下去，接着把门狠狠的关上。留了那两东张西望的“半文化分子”。

　　“哎，哎，把车门打开，让我们下去瞧瞧，把我们锁在里面算怎么回事。”一直不太爱搭理那油嘴滑舌司机师傅的吴大姐也连忙伸着头叫道。

　　“师傅，麻烦您开个门，让我们下去看看怎么回事吧。”陆节知看那司机师傅那一股子要去大家的架势，又大量了一下他那不超过一米六五的高度，那三X号的体重，还满嘴糙话的样子，心里慌怕他惹事。

　　但是几分钟后，那骂骂咧咧的小个子，仿佛记得这被他撂在车里的两人，上车放两人下车。于是三人一起下车和那堵在这窄路上的土畜大眼瞪小眼了。

　　“我艹，这是哪家的畜牲啊！跑路中心拉屎，赶紧拖走啊！没看见挡着道了吗？快拉走，以为这路是你家一个人铺的吗？有没有主啊！没有要，我就把这长角的东西给拖走送给镇长宰牛的张哥啦！”

　　陆节知平时很少能有机会能像这样和大自然近距离的接触，已经呼吸着放肆着自然的清香………

　　不久后，从远处大杨树下，起来个佝偻的老头，点着脚尖往他们这边移。

　　“老头是你家的吗？是的话就快点啊！快把这不长眼的畜牲拖走，哪里不去，非要跑到路中央，拉都拉不动，就这么上赶子给车压呢？要不是碰上我，早就给你这万把块钱直接折现成二百咯。”

　　老人伸着脖子往他们晃悠，陆节知看着那颤颤悠悠的老头，就怕他下一秒就栽在旁边的水渠里，想扶又不敢扶。

　　老头却眯着眼睛笑着朝他们打招呼。问孩子们又放假了？一边颤颤巍巍的走，一边还夸温识好啊！无非就是说学校给附近几个小镇培养人才啊！让更多孩子能有出息啊！吴大姐在旁边一直点头笑应答着。而那一堆罗里吧嗦的说着，直到停在他们面前也没有要牵那牛的意思。

　　直到那耐性比蚊子脚大的司机师傅赶着操了几粗句，那老翁才瞟了一眼那一米六五，去牵牛。转身后，还回头冲他们问，接送孩子渴不渴，要不要用茶缸倒点水给他们喝。吴大姐赶忙谢绝，说学校那里等着开会呢！又谢谢老伯给开个道。

　　三人终于屁股挨到皮垫了。

　　“我说，你们老师就是受人尊敬，你看看，人家路上插秧的看到你们都想向你们搭个话，问个要不要喝茶。要我说啊，我看我也不比你家张胖子哪里难看，为啥人家看到我都不喜欢和我搭话呢！哎，吴老师，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如你家胖子啊！上次我去拔罐看见他，那拔罐的老头和他聊的欢的要死，我看那老头平常和我怎么就没有话讲呢！难道是你家胖子背比我宽，要多加几个罐子，让那赵老头能多赚块把钱？”

　　“也对，问你你也不说，反正你也不想和我多说话。”那师傅看没人搭理他，自讨没趣的摇头往学校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