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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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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梦,少年心,沉吟误到今。
遥想当年,年少的沈择渊与沈如是也曾有一段兄友弟恭的日子。
沈择渊自幼父母双亡,因是幽州王故人之子,打小便养在幽州王府,跟了沈家的姓,被视若己出。府中人私下里皆议,别瞧着两人岁数仅仅相差俩月,与世子小魔王沈如是不同,二少爷沈择渊娘胎里带着慧根,沉稳谦和,从不与人争强斗狠,若是这二人身份掉个个,那便是刚好。
可惜,都投错了胎。
沈如是说起自己的弟弟,原本只一句话:越长越没趣儿!
七岁前,沈择渊就是沈如是的跟屁虫,兄弟俩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沈如是上树打鸟,沈择渊就给他做弹弓,搓弹珠,沈如是下河摸鱼,沈择渊就给他捉蚯蚓,找麻线。直到他拿着弟弟做的大鱼网子,在冰河上捞鱼,一脚没踩住掉下去,差点一命归西之后,这样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
病了一个月的沈择渊说变就变,再不肯陪他疯玩,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读书,小小年纪,像谁不好,偏跟他俩古板的爹一模一样。
幽州王沈时行是前朝大胤整整两百年内唯一一位连中三元的大才子,内阁第一人,官拜太子太傅,如此才华横溢,却谦和大度,幽州的百姓非常拥戴他,此人是个老古板便罢了,沈择渊才几岁,就开始天天跟着老爹之乎者也,简直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沈如是便惨了,父亲不知是不是给前朝太子讲课讲上了瘾,家里每逢初一十五便开学堂,讲些让他头疼的东西,偏巧还有个“小爹”盯着他,不让他开溜,苦不堪言。
“圣人之道若是有用,大胤能亡国么?”沈如是横在墙头上翘着脚,嘴里叼了根稻草,嘟嘟囔囔。
“无用!”他脚下顶着一位少年的脑袋,那人笑嘻嘻的应。
“还是邬浪兄明理。”
“若要我说……”少年翻起身子,凑过去,用手肘撞了两下沈如是的肚子,故作神秘道,“大胤亡国主要是因为少了一位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能人!”
“谁啊?”
“自然便是....小王爷你啊!”
“去你的!”沈如是一伸脚,邬浪趁机狠狠拍了小王爷一把,借力打力,跟只燕子似的,闪身飞下墙去。脚一落地,耳边立马飘来不远处的读书声,嘴中还不忘调笑,“听圣贤之道,不如陪小王爷一闹!”他拍了拍袖子,“上回怡香坊那个红姑娘,小王爷可还满意….”话说半截,端见一人黑着脸站在墙下,也不知那人待了多久了,一双桃花眼正紧紧盯着自己,邬浪原本的一脸坏笑瞬间化作苦笑。
“邬公子。”
邬浪顾不上整理脏衣服,慌忙作揖,大声道,“二公子。”
礼毕,俩人一时无语,沈择渊对哥哥的狐朋狗友没什么好感,若不是两家关系紧密,他可能要在自家门口贴上,“邬浪与狗不得入内”。
半响,沈择渊憋出一句,“邬老将军近日可好?”
邬浪被他问的呆在原地,一时不知怎么答。
沈如是:“邬浪,别理他,这小子读书读傻了。”
沈择渊:“兄长。”
“沈择渊,我问你,你娘干嘛去了?”沈如是坐起身,一只脚在墙头晃悠。
沈择渊:“母亲攻打阳平去了。”
沈如是指了指脚下的邬浪,“那他爹是谁?”
沈择渊直直看向对方,似是如梦初醒,“原是邬将军随军出征了。”
“真是个呆子!”沈如是松了嘴里的稻草,恰好砸在沈择渊脑袋上。
家中有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还不够,生生又教出来一个,真是闲的!沈如是屁股向后,身子一转,准备溜号。
“兄长,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我没立于危墙之下,我在上面呢!”
“君子勿立于危卵之上。”
“没听过这句,沈择渊,你编的吧?”
“兄长,圣人言,怎可臆造?”
“.......”
“兄长还不下来?”
“下来!你让我下来我肯定得下来啊!”沈如是一边答应,一边起身“啪”的一声,落在了墙,似笑非笑,站在他跟前盯着瞧。
“沈择渊!”沈如是主动靠上来,一只手搂过弟弟的肩膀。
沈择渊原地不动,“何事?”
沈如是眼睛滴溜一转,“今日日头正好,在家听学岂不可惜?”
沈择渊:“兄长并未去听学。”
沈如是:“…..这样,整日读书烦闷,哥哥带你去开开眼界怎么样?”
沈择渊:“不去。”
“哎!你这臭小子!”沈如是揉他的头发道,“我都还没说去哪,你就不去!”
沈择渊:“不去。”
“行行行!不去就不去!到时候别说哥哥不带你!”沈如是胳膊发力,把弟弟拉的更近了些,沈择渊被他夹得太紧,挣脱不得,一对耳朵在他的衣服上蹭的通红,少年扬起脸,直直看向沈如是。
“放开。”
沈如是对着这张脸,心道,幸亏你小子生的好看。
“是你不去啊!别哭着鼻子跟娘告状说哥哥不带你玩!”他松了手,转身搭上邬浪,“走,他不去,咱俩走!”
沈择渊皱眉道,“兄长要去哪?”
沈如是:“你又不去,还要问?”
沈择渊红了脸,“娘让我看着你。”
一提到虞靖,沈如是掉了脸,“还说呢!娘把家里的钱全交给你管了,害的我如今出门,捉襟见肘的,堂堂幽州王之子,好不丢脸。”
邬浪在旁听得忍不住踹了他一脚,“省省吧,小王爷,你脸好着呢!哪次你花销不是二公子偷偷跟着帮你结账!”
沈如是瞪他道,“今日他就不给我结账!”
邬浪:“怎么说?”
“咱们待会儿去怡香坊,这小子死也不会进去的。”沈如是想到沈泽渊进怡香坊,就好似孔夫子去逛妓院,笑的他直摇头。
沈择渊:“兄长,那种地方,非君子….”
“行了…行了啊!你哥我不是君子!”话罢,沈如是突然使劲朝下一拍邬浪的肩膀,借着力,翻墙就跑,这句话没说完,声儿着已经飘远,邬浪心道沈如是这小子真不仗义,说跑就跑,他只得硬着头皮,冲脸色更黑的沈择渊行了个礼,翻墙追去。
奈何沈如是跑得是真快,追了两条街才追上,邬浪气喘吁吁的搭着他的肩,“小王爷,你日行千里啊!”
“‘小爹’追上来没?”沈如是一双晶亮的眼睛探着向他身后瞧去。
“你小爹哪跟得上你。”
“没跟上便好,咱们今个……不去怡香坊了。”
“呦!都到门口了….小王爷….莫不是怕了你小爹?”
“谁说我怕他!”
“你倒是不怕他,但你怕….你娘虞老虎!”邬浪说完,跳出去两步,生怕沈如是气急败坏抽他。
“嘿!你个臭小子!”沈如是伸出去就是一脚,却因某人早有防备,落了空,小王爷站没站相的粘着墙,斥道,“行!就我怕,你不小子不怕!等我娘回来,我便如实相报,说邬老将军的儿子日日带我逛花楼。”
邬浪笑嘻嘻两步往上一凑,搂上他的肩,“得了吧,小王爷,倘若你告我带二少爷逛花楼,我是真怕,带你么…..”
“带我怎么了?”沈如是眉峰一挑。
“虞将军听了,定会抄起红缨枪,怒骂一句’臭小子,叫你带坏老邬家小子!’然后狠狠揍你!”邬浪作势锤在沈如是肚子上,被小王爷反手一抓,二人打作一团。
“行了!行了!今儿咱去那儿!”
邬浪一双棕色的大眼睛抬起来,顺着沈如是所指之处,正是和怡香坊紧挨着的,另一处勾栏所,名唤“入云阁”。小将军刚直起的身子又弯下去,狠狠对着沈如是胸口来了一下子,“好你个浪荡子,原来玩的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啊!”
“邬小将军,做事要用脑子,方才不高喊一声去的是怡香坊,我那个跟屁虫’小爹’能烦死你我,还如何好好玩儿?”
邬浪起身坏笑着作揖道,“小王爷就是深谋远虑,佩服佩服!”
“去你的!”
“敢问小王爷,二公子不会真的寻来?”
“他啊,来了也不会进去!”
邬浪平素最爱瞧热闹,想起书呆子二公子,若是他真能进了这等地方,倒是好看的紧,可惜沈如是最了解他这个弟弟,专门躲他躲到妓院里去,当真一次也没被抓着,邬浪心中连道两声“可惜…可惜….”,拉着小王爷向入云阁而去。
另一边被调虎离山的沈择渊自是追不上二人,一个时辰后,他来到怡香坊门前,这种地方,若不是追沈如是,他这辈子也不会踏足。今日王爷讲学,听到一半,他这位好哥哥又不见踪影,府里的奴才们根本抓不到这位跟泥鳅一样的世子,二公子只能亲自去寻,每每便能把人带回来。可自从这两个月母亲去攻打平阳,兄长愈发不像话,整日流连勾栏之地,沈择渊不愿进去,沈如是不出来,可算是抓不到人了。
酉时,正是勾栏之地开门做生意的时节,幽州邺都最出名的的妓院有两家,偏巧这两家还挨着,皆在玉露街上,沈择渊这个月已是第七八次站在这个街口了,前几次皆是无功而返,兄长是故意的,他心知肚明,沈如是不见得多喜欢这种风流场所,但他喜欢沈择渊捉不住他。
眼前两家灯红酒绿人声鼎沸的妓院,左手边一间唤作怡香坊,另一边唤作入云阁,沈择渊的眼睛在它们之间扫荡,嘴角微微翘起,眼神最终落在了右边,入云阁三个大字上。
“呦!这是哪来的俏少爷?可把我们楼里的姑娘都要比下去了!”一位手持大蒲扇的老鸨眼尖,瞧见了一身富贵打扮的沈择渊,“啧啧,这双桃花眼,跟手掐的嫩尖似的!”话还没说完,老鸨便猛虎扑食,一把扑到沈择渊身边,“良辰美景,公子这样天仙的人物,进了我们入云阁,才是回了自己家呢!”
沈择渊眉头紧皱,这位大妈实在不会说话,胆敢骂幽州王府是妓院!他平日深居简出,跟那位招摇过市的小霸王哥哥大大不同,一般百姓是鲜有见过王府二公子的。
“我寻人。”沈择渊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远远扔给老鸨。
“呦,爷,您这话说的,来我们这的,哪个不是寻人的呢!”
“沈小王爷可在里面?”沈择渊开门见山。
“呦!找小王爷的!”老鸨摇起扇子,上下打量他,“平日来寻我们王爷的都是些漂亮姑娘,公子是唱哪出啊?”
沈择渊没说话,又扔给她一锭银子。
老鸨抱着沉甸甸的银锭子,笑的能瞧见牙花,压低声音道,“小王爷和邬小将军都在呢,您啊,寻人得自己进去!”
沈择渊眉头拧的更紧了。
“这会儿两位爷喝的差不多了,您进去一准能寻见!”老鸨伸出蒲扇顶着沈择渊往里面去,“您长得这般好,里面两位爷见了,啧啧,定能多多赏赐!”待她一把将人使劲推进门,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显然把沈择渊一并当成了来寻小王爷的姑娘们。
沈择渊稀里糊涂一回神,人已经进了入云阁的大门。
书呆子二公子逛妓院,沈如是要是知道了,定会大惊小怪搅得满府上下人尽皆知,沈择渊退了两步,感觉古圣贤都在背后拉他,劝他快走。
迈出门槛的一瞬间,怪声响起。
“喝!都给老子喝!今天所有酒老。。老子请了!”一个人踉踉跄跄砸在二楼的栏杆上,两个手掉在外面,晃来晃去,“姑娘都把各位小爷陪好了!老子。。。不差钱!”
沈择渊不用抬头便知道这人是谁。
在进来前,他还曾想过兄长到此地是否有别的心思,此刻,事实在眼前,沈如是就是来嫖的!
二公子脑子里的血“蹭”的往上冲,圣贤的手拉都拉不住,他几个箭步便上了楼。
沈择渊此刻并不知道,这一步上去,就再没了回头路。
作者有话要说: 沈如是:“带弟弟逛窑子啦啦啦啦啦!”
沈择渊:“兄长,可否让我省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