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娥日记》华如桃李

2、高宝德（高湛视角）

　　宝德昨天终于出嫁了，朕很开心，人生中真正感到喜悦的事情并不多，至少对于我来说，快乐是屈指可数的，所以这么难得的心情，必须得记录下来。

　　今天的日记，没有任何的贪嗔痴，有的仅仅只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不舍，感动，以及为人父母对子女往后将要独自生活的忧虑。

　　是的，宝德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于朕来说，也是如珍似宝。

　　他跟高绍德那个白眼狼不一样，我相信宝德她是真心敬爱我的，我们两个的关系，甚至比真正的父女更像父女。

　　宝德是个美丽乖巧的女孩，秉性就如她的母亲一样美好，可惜她只是个女孩，在高殷和高绍德面前，显然更容易被二哥高洋忽视。

　　我是男人，我倒也理解男人的想法，如果不是因为祖娥，或许我也不会过多关注她的儿女。

　　男人是会爱屋及乌的，喜欢这个女人，就会爱她的儿女，可惜宝德恰好就出生在他们夫妻感情开始疏远的时候，那时候大哥高澄刚遇刺不久，高洋临危受命，精力已经主要都放在了国政上，对于夫妻感情，儿女关注，已经力不从心。

　　而且他也已经有了更广阔的天地，他可以选择拥有许多其他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人的位置一换，人就变了。

　　之后，他登基了。

　　皇后之位，充满期盼祝福的名字，祖娥，宝德，反倒更像是一种对于自己已经离心貌合神离的补偿。

　　她跟二哥一直因为大哥而有隔阂，只是随着二哥继位，本性暴露，那些不愿提及的伤口，似乎也就随着事态发展，越发不可收拾。

　　我想二哥始终还是爱她的，只可惜，这份爱太沉重。

　　他还是过不了心里那个坎，祖娥被传出与大哥高澄有染后，大哥就莫名其妙被膳奴刺死了，而他们夫妻感情开始疏远，宝德就是在这时出生的。

　　我想祖娥那么聪慧的女人，大概也是想要挽回夫妻感情，才会决定再生一个孩子吧。

　　祖娥其实一直都不太快乐，物质地位可以补偿，但是心的远离，却是那些物质条件所补偿不了的。

　　这一点，朕也感同身受，所以对待胡皇后，我一直是觉得心里有愧的，只要她不是太过分，我可以尽量去包容她那些可有可无的过分行为，我甚至可以撮合她跟士开，也真心希望他们两个能够得到幸福，最起码，不要因为心里对我的怨恨，而阻碍我去追寻跟祖娥的幸福。

　　话题似乎扯的有点远了。

　　最近朕时不时就容易怀念过去，难道朕已经开始老了吗？呵呵。

　　不过能跟爱的人相守到老，朕一直都觉得是莫大的福分，高家的男人似乎都受到了诅咒，鲜少能和真心爱的女人美满到老，父王不爱母后，大哥不爱大嫂，就连我也一样，不爱胡皇后，但是为了利益，还是娶了她，就如我八岁时娶临和公主一样，在不懂爱的年纪，得到了权势，却也失去了得到爱的资格。

　　本来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希望跟祖娥在一起的，能当皇帝，难道不是老天垂怜，希望我去求得她的爱吗？

　　我一直都渴求着她，我求着她爱我，尽管这样承认卑微，我的男子自尊会感觉丢脸。

　　但我没办法，为了她，我可以牺牲我最骄傲的尊严，只在她的面前卑微，不再耀武扬威。

　　我从孩童时就追随在二哥高洋身边，也可以说是亲眼目睹他们夫妻生下了一个又一个孩子。

　　我就比高殷大八岁，她生高殷时，我结婚了，尚临和公主。

　　高殷八岁时，我十六岁，形象如兄似父。

　　所以即便对别人再残忍，我还是做不到亲手杀他，他被高演杀死时，我触景生情，感觉自己仿佛也要随时死去。

　　可惜陪伴高殷时，我还不怎么懂得照顾人。

　　高绍德出生后，我曾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我想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来爱。

　　但他却因为高洋一直很排斥我。

　　我卑微地对他好，但他却在我被高洋打时，冷眼旁观，离我而去。

　　那时候我知道，这个孩子的狠心冷漠，不输给其父高洋。

　　但是宝德不同。

　　宝德出生在他们夫妻离心的时候，而且她是女孩，不像高绍德一样心机深沉，受到太多权利的污染，蔑视亲情。

　　她就跟她的母亲一样，是抚慰温暖人心的天使。

　　若是爱高绍德，还存在一丝男人天生急功近利的吸引，那么对于宝德，就是纯粹如父一样想要守护的心。

　　是的，高洋没有给够她的父爱，我给了。

　　绍德宝德也就差了几岁而已，宝德出生时，祖娥正是最不受人待见的时候，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有人开始暗示高洋，以后将她的正妻位置夺去，转而令段昭仪来当。

　　我只记得，宝德出生后，我跟祖娥的关系也越发亲近起来。

　　当然大概也是因为，她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围绕了吧？世态炎凉，树倒猢狲散，可能那些势利眼的人，也没料到最后祖娥能够赢过段昭仪，得到皇后的宝座，而我也因为与她的这段亲近时光，越发得到了高洋的重视，呵呵，大概他也觉得，我能够代替她，给祖娥些许温暖吧。

　　我确实照顾她和孩子，照顾得很不错，尽管我是个不大会照顾人的男人，基本上都是被人伺候吹捧的时候更多一些。

　　尤其宝德，与我关系更亲切，比起忙碌的高洋，可能她见到我的次数会更多一些，宝德就像是我跟祖娥的女儿一样，我为她们母女倾注了最真挚唯一的感情。

　　比起高洋，我，祖娥，宝德反而更像是一家三口，他们母女，时常给我一直错觉。

　　我就觉得要是我们真的是丈夫妻子孩子的关系，就好了。

　　我跟胡皇后生嫡子很晚，十九岁时，才生了仁纲，仁纲比宝德小了七岁，可以说宝德就像是我人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一样。

　　在普遍早婚的高家，我显得很不正常，要知道大哥生孝瑜时，才十六岁，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早婚，我也八岁就成婚了，可以说只要身体没问题，怎么也不至于拖到这么晚还不热衷于亲近女人，生下长子。

　　而且这时我也已经续弦了胡皇后，她也不像当成大哥娶大嫂时，大嫂年龄太小生不出来。

　　为此，高洋还贬了士开，把他从我身边赶走，想让我以此更亲近家里的女人。

　　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这样正好，最起码，我不会被他防备，禁止靠近祖娥和宝德她们。

　　我知道二哥的意思，也学乖了，士开走后，我如众人希望那般，生下了同年的嫡长子与庶子。

　　回忆曾经，真的像是过了好久的事情了。

　　宝德其实是我跟祖娥一手拉扯大的，比起高洋，我倒更像是她真正的父亲，对她倾注了所有关爱。

　　所以她的婚事，我尤为注重，将她嫁给尉世辨，是经过反复深思熟虑得出的结果。

　　这段婚事，祖娥也是满意的，而且也能拉进她与勋贵的关系，缓和矛盾冲突。

　　我相信这段婚姻，能在自己百年之后，护佑她们母女平安。

　　我不是一个太坚强的人，昨天婚礼上，差点哭了。

　　宝德是个话不多的人，生性敏感，聪慧懂事，很会体谅别人的心思，与我有些相像之处，性情上，她也更像是我的女儿，婚礼上，她虽没有多说什么，但之后她轻轻温柔地抱了我一下，以示长大成人的道别。

　　她望着流泪了，宝德生父早逝，缺少父爱照拂，我相信她是真的舍不得我，更将我当成她的第二个父亲。

　　仅此而已，我便也感动得几乎想哭了。

　　她成婚，没有高洋，是我和祖娥陪伴在她身边，给她盛大隆重的婚礼，足够的尊贵底气，风风光光嫁进尉家。

　　往后也没有人敢令人不顺心，不会受婆家的气，遭人白眼与偏见。

　　祖娥当初得不到的美满婚姻，婆媳和睦，朕都要让宝德拥有，宝德过得好了，祖娥心里也就放心满足了。

　　她高兴，我就高兴，就算付出再多，哪怕没有回报，也觉得值。

　　我和祖娥，就像这世间任何一对关爱子女的夫妻一样，只期盼着孩子婚后幸福，平安健康，与新家庭和睦相处。

　　心中还有许多感慨，但是却没法用文字完全描述出自己现在的心情，以及感情。

　　有些爱，是不需要多言的，尽管外人或许并不能理解，感同身受。

　　朕不在乎外人的眼光。

　　朕只想把握难得不易珍贵的幸福。

　　对宝德是如此。

　　对祖娥亦是如此。

　　我是不会轻易放手的，以后祖娥也会逐渐明白，我对她的爱是真心的，现在她怀了身孕，身子也越来越重了，虽然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时，情绪异常激动，但是现在随着宝德的出嫁，她对朕的态度也在一点点软化缓和，不再闹腾着要堕胎了，看来她也已经回心转意，想留下我们的孩子，不出意外的话，会好起来的，我相信终有一天，朕会得到她的心，我们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下个月就要去晋阳，处理高归彦叛变遗留问题了，得安抚勋贵们的情绪，唯一不太放心，不太舍得的，就是祖娥跟她腹中的孩子，但是我不亲自跑一趟晋阳又不行。

　　唉，我尽量早去早回，这边也会安排好可靠的人照料祖娥养胎生产，随时留心宫里的消息。

　　就这样吧，不写了，现在心情不是很好，有些复杂，没大有记录欲望。

　　累了，我去看看祖娥吧，她现在应该还在午睡，我就在一旁静静守着她，只要能看着她，哪怕她只是睡着，我就会觉得很安心，我发现现在我真是时刻都离不得她了，要是她没怀孕，一定要她陪我去晋阳，我走到哪，就把她带到哪儿，唯有这样，才会觉得放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