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冉冉与夏

15、第 15 章

　　夏书棠顺手把纸团往地上一扫：“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忙慌的，我藏的小金库被发现了？”
　　“你啊，”莺歌上前牵住夏书棠的手，一面急匆匆下楼一面解释，“是长公主急着要见你。”
　　“长公主终于同意我养猫了？”
　　莺歌一时无语，遂把今日皇帝召见长公主一事从头至尾大致叙述了一番，终了很是疑惑地问道：“你私藏小金库了？”
　　“……”夏小祖宗觉得今日的风儿甚是喧嚣，直吹得人头皮发麻。
　　还没进东配殿的门，夏书棠就被青鸾告知长公主刚刚回寝殿歇息，于是转身又往正殿去。殿内菱窗半阖，小巧精致的青玉天鸡熏炉内燃着紫檀香，炉烟袅孤碧，云缕霏数千，悠然凌空去，缥缈随风还。流华侧身卧在黑漆描金美人榻上似是熟睡，夏书棠悄悄走过去坐在地上，头靠着美人榻静静端详她。
　　流华很美，是那种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的美，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一举一动带着与生俱来的衿贵，偏又多了几分松生空谷月射寒江的冷清出尘。夏书棠这些年来在宫里最喜欢的便是欣赏华容婀娜的佳人们，映着良辰美景，端的是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然而种种顾盼生辉，撩人心怀，在夏书棠心里不过渺渺飞烟，唯有流华是那云雨初霁后的一片巫山。这份情感让满腔的猜忌溃不成军，仅有零星的理智守卫最后的疆土。
　　她动动双唇，无声说了一句：就快了，你等我。
　　流华少眠，一觉转醒就发现榻边趴着个睡的正香的不速之客。她好气又好笑的把人摇醒，揶揄道：“夏女官可真是随遇而安。”
　　夏书棠睡眼惺忪从地上爬起来，很是厚脸皮的往榻上一滚，顺手抱住流华：“臣苟活至今靠的就是随遇而安的本事。”
　　流华一把捏住她的右脸：“本事没看出来，脸皮倒是厚了一圈儿。”
　　夏书棠挣扎着把左脸递过去：“也捏捏这边儿，不然该不对称了。”
　　流华很是嫌弃地打算把她撵下榻：“刚从地上爬起来就上榻，养只猫都比你干净。”
　　夏书棠死抱着不松手：“所以您同意臣养猫了？”
　　“同意了，”流华语气郑重，“桐彰宫只养一个畜生，你赶紧收拾收拾东西给它腾地方。”
　　夏书棠笑得一脸谄媚：“臣自认比猫好养，长公主觉得呢？”说罢又赶忙岔开话题，“正事要紧，不知长公主唤臣前来为何？”
　　“倒不是什么大事儿，皇兄说过几日西域回部的图尔都等人入京来朝，让满宫上下准备一番，此乃西域停战归顺后首次入京，勿要生事。”
　　“只这等事，不过派个人传个话就完了，”夏书棠懒散地翻个身，“做什么非要当面说？”
　　流华垂眸轻轻道：“本宫想你了。”
　　夏书棠盯着锦榻上的双燕吉纹，语气貌似不在意地试探：“那我搬回来陪你？”
　　流华听见自己胸口的心跳如雷震，一个好字在唇齿之间缱绻万遍却生生咽下，一笔一划皆成利刃，割得五脏六腑生疼，她沙哑着嗓子回道：“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我已身在阿鼻地狱，抬眼望向人间，得以偶然见你已是大幸，从此刀山火海无所畏惧，又怎舍得让你陪我历尽十八劫。
　　夏书棠干脆利落地起身，整整衣衫施礼告退，走到三交六菱花扇门时听得流华半开玩笑地嘱咐她：“你近来可是大忙人，整日的不见人影，可别哪一日丢了本宫都不知去何处领人。”
　　她应声止步却未转身，语调如常：“臣不过无事忙罢了。”说罢，衣袖一拂出了门。
　　所以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你为了瞒我，不惜说出想我这种话当幌子。夏书棠扯扯嘴角，觉得自己很是不争气，明知道是谎话，却还有一分希冀，活该难受。
　　恍惚之间，夏书棠一个不防差点儿撞上捧着胭脂水粉的彩鸾，她一面稳住身形一面道歉。彩鸾笑眯眯地揉了揉夏书棠的头：“哎呦呦，咱们的小祖宗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云想衣裳花想容，如今人就在眼前，也就无甚可想，”夏书棠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彩鸾姐姐往何处去？”
　　“花言巧语，”彩鸾两颊笑涡霞光荡漾，“长公主前几日命内务府准备时新的胭脂水粉，奴婢刚去领了来，现下正要去呈给长公主。”
　　“长公主……不是从来不爱这些庸脂俗粉的么？”
　　“傻孩子，”彩鸾低头凑到她耳边道，“你可知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
　　夏书棠一时怔忪。
　　彩鸾只当她不明白此中涵义，复又悄悄解释：“长公主已及笄三年，自然也该考虑婚姻大事了。”她见夏书棠还愣愣的，想多说几句，又怕误了时辰长公主责罚，便点点她眉心道：“有些事长大你就懂了，奴婢先行告退。”
　　莺歌在门口探头往里瞧，见夏书棠确确实实离去后才进了桐彰宫寝殿。她从袖中递出一物，赫然是夏书棠揉成团的那张图纸。
　　“本宫真是小看她了，”流华以帕掩面咳嗽了数声方止，她闭着眼对一旁担忧的莺歌道，“你去传个信儿，说本宫近日来梦魇缠身，问法镜寺有何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