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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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准时打晚自习下课铃。
铃声一响，教室里跟开了锅一样，女生们叽叽喳喳地聊起来，男生们三三两两地打闹起来。爱打篮球的早拿了篮球在手上，时不时拍两下，整个教室里，说话声、笑声、球声交织成一片。
冯铓侧头，余光一瞥，看见教室后墙雪白的墙壁上又添了两三道灰灰的球印，而那群拍着球的纨绔子弟们，以万回新打头，正笑嘻嘻地朝邵益走过来：“邵少，走，打会儿！”
邵益挪开椅子站起来，单肩挂着书包，拒绝：“不去。”
前桌李苞苞转过头，小声跟冯铓嘀咕：“我们去小卖部吧，小卖部新开了关东煮，曾灵说很好吃。”
冯铓把校服外套叠好，塞进书包里，拒绝：“不去。”
纨绔子弟们：“为啥不去？”
李苞苞：“干嘛不去啊？”
邵益：“家里有事。”
冯铓：“家里有事。”
言简意赅，异口同声。
话音一落，邵益居高临下睨了一眼，冯铓半抬起头，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一撞，立即错开，大有“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意思。
万回新爆笑：“你俩咱回事啊，才同桌多久啊，这么快就心心相印了？说话都流行复制粘贴啊？”
邵益提步往外走：“别扯，走了。”
万回新把球丢给其他人：“哎，不打就不打，等等我！一起走啊！我上个厕所就来！”
下了课，冯铓没背书包，斜背着一个小包，校服外套也脱了，白色衬衫束在天蓝牛仔裤里，路旁暗黄的地灯耀着苍绿的草坪，少女步伐轻快地走过，那片暗黄便亮起来，仿佛兜洒了一阵金灰。
万回新从厕所出来，抬眼看见前面的一幕，拿手杵了杵邵益，挤眉弄眼地朝他笑：“腿玩年哇。”
邵益皱眉：“又犯病？有病治病，别耽误了。”
万回新啧啧两声，眼睛盯着前面的冯铓，直到人拐过大花坛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回视线，叹气：“长得挺好看，就是审美不行，啥发型啊。”
叹完了转向邵益：“邵哥，你真不考虑？”
邵益没说话，上脚一踹，直截了当地用动作回答了这个问题。
万回新笑着跳开：“你不考虑我就考虑了啊！”
邵益嗤一声，两根手指习惯性地捻了捻，又松开：“你考虑个锤子，现在论坛上还挂着你名呢，你考虑考虑出家比较合适。”
一想起论坛的事，万回新脸都黑了：“我算是阴沟里翻船了，栽这么个大跟斗。沈丘瑶不讲武德，分得分了还非得泼我脏水……”
说着说着，话题又兜回冯铓身上：“说真的，我没见过这样的，明面上是好学生没错，但是我总觉得她有点神秘，感觉挺带劲的……你说我俩能不能成？”
邵益心情烦躁，敷衍：“她审美不行，有戏。”
这嘴毒的！
万回新从幼儿园起就和邵益是同学，这么多年下来，称得上发小级别的交情。邵益这个德行他可太清楚了，性格和外貌成反比。
万回新给堵了个够呛，苦口婆心：“邵哥，咱们抽空学点人类的语言吧，不能以后靠着脸找的女朋友，又用嘴给气死了。”
邵益手搭在脖子上，卡通形象的创口贴盖住了伤口，然而那股疼痛似乎挥之不去，他摸了一下又很快放开，眼睛微垂，看着地面上的阴影：“我不找女朋友。”
万回新愣了下，目光落在邵益身上。
邵益眼角微垂，脸上连一丝笑意都没有，神情肃穆平静，路口温暖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像照在一口幽潭之上，激不起任何温度。
他的表情郑重其事，仿佛，这是他生命中一个无比严肃、深沉、永远也不会更改的决定。
万回新脑子轴了下，立刻想歪了：“你不对劲，要看片治疗下么？”
邵益弧度优美的嘴唇微微一动，发出一个杀气腾腾的单音节：“滚。”
万家的司机老刘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万回新眯眼一看，没看到邵家的司机，又贱兮兮地勾邵益肩膀：“老林没来啊，邵少爷屈尊坐我家车呗？”
邵益拂开他的手：“不坐垃圾回收车。”
万垃圾回新：“………”
*
冯铓一手握住小背包的斜挎带，一手捏着张薄薄的黑白传单。
传单是她从电线杆子上揭下来的，那根电线杆子上除了这张传单，还有“重金求子”、“专治不孕不育”、“十天速减三十斤”各类五花八门的小传单，由于其他传单看着就很不靠谱，都是一根电线杆子上粘的，这张“正经网吧招聘兼职”的传单看起来也一脉相承地不靠谱。
冯铓下了公交车，直奔传单上的地址，这会儿就站在网吧门口，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网吧门口的招牌上四个幼圆体大字五颜六色来回切换——正经网吧，变幻莫测的灯光照着冯铓那张仿佛误入迪厅的迷惑脸庞，把她心头的怀疑挑得更盛了：
明明看起来就不太正经的样子啊！
冯铓低头看向手里的传单，重新确认信息。
手里这玩意叫传单都是谬赞了，这直接就是一张A4纸上打了几行字，连排版都懒得排，勉强做到字体统一。
那几行字也不太像左右脑功能正常的人打出来的——
招聘原因：有钱雇得起
招聘要求：看顺眼，成年人
工作内容：周末网管+喂猫喂狗偶尔喂喂我
待遇：面试详谈，看咱俩谁骗得过谁
……
这传单简直像泥石流，冯铓脑子里被这泥石流冲刷了一阵，终于捡回来理智，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一进去，才发现这家网吧的门脸虽然非主流，但内里别有洞天。
甚至可以说环境不错。
进门左边靠墙是前台，前台再往前约莫两米是一套看起来很高档的茶桌，再往里，用木屏风隔开视线，隐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和键盘声，这家网吧的装修相当古风。
冯铓一进门，正好一只鸳鸯眼的白猫从她面前高傲走过，跳上了前台。
没有想象中的乌烟瘴气，冯铓的情绪松弛了两分。
弧形的前台挺高的，走近了才看见里面窝着一个人。
这个人肉眼可见地不讲究，两只大脚丫子翘在桌子上。鸳鸯眼白猫踩着优雅的猫步走近那两只脚丫子，又极其嫌弃地跳开了。
“……你好。”冯铓说。
窝在椅子上的人放下手里的书，从厚厚的眼镜底下射来一道无神的目光，端详了一会儿冯铓，半晌摇头，“未成年不让进。”
“我来面试网管的。”冯铓举起手里的传单对他晃了晃，“请问老板在么？”
“哦？”椅子里的人终于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我就是，你几岁？”
“十九。”冯铓硬着头皮。
椅子里的人懒洋洋地站起来，冯铓这才看清他的全貌，这人年纪应该不超过三十，看着像个“游戏毁三代”的大学学酥，黑框眼镜下一双不太亮的眼睛，嘴唇边一点没刮干净的胡茬，脑袋上扎着一个小揪。
很有当流浪汉的潜力。
流浪汉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走到冯铓跟前，伸出一只手：“你确定？身份证拿出来看看，小妹妹。”
小妹妹三个字油滑得冯铓下意识皱眉，犹豫了一下，她还是伸手，从包里把证件掏出来递了出去。
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老板眼神怀疑，又盯着冯铓看了一遍。
冯铓厚着脸皮：“我长得显嫩。”
老板示意冯铓到茶桌旁坐下，开始泡茶：“这么小就出来打工了，什么学历？”
冯学霸不服：“初中毕业学历，以前读书经常年级第一，还拿过作文一等奖。”
老板：“成绩这么好，不应该辍学啊。要不我资助资助你再回去读书得了。我就爱替国家培养接班人，为社会主义事业添砖加瓦。”
？？？？这人是有什么疾病么……
冯铓满头问号，接着往下编：“不读了，学校那堆人因为我穷欺负我，谈的男朋友也是渣男一个，给我弄怀孕了，打胎钱都是我自己拿的。我就打算出来打几年工，整整容，以后傍大款，让那群狗眼看人低的混蛋再也不能瞧不起我。”
她这一茬话刚编完，门口就传来一个声音。
“老板？”
冯铓背对着门口，入耳只觉得清冷，颇有几分动听，莫名其妙地还带点耳熟。
但由于她太想拿下这个兼职了，全部专注力都在这场对话上，连转头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老板抬了抬手，冲着门口的人打了个招呼，态度随意：“来啦？坐会儿，我面个人。”
后面传来拉开椅子的响动声，应该是门口的人坐了下来。
冯铓没在意，继续声情并茂地表演：“老板，我真的特别需要这份兼职，我工作会特别努力的。希望老板您给我这次机会，我学东西特别快。”
就差声泪俱下了，“真的，虽然我看男人的眼光不行，但我的工作能力很强。为了整容，我绝对会拼命工作的！”
老板摸着下巴，看着她笑：“以你的外形条件，不用整容都傍得上大款。这样，我认识一个大款……”
坐着的人像是等烦了，嗓音冷冷的，打断：“莫豪渊！”
老板没再继续说下去，望着前台的方向笑骂：“没大没小，跟谁说话呢！狗脾气！”
冯铓转过头。
此刻坐在前台椅子上的人怀里抱着一只鸳鸯眼白猫，脚下趴着一只同样通体雪白的萨摩耶。少年神情冷淡，眉目漠然，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怀里的白猫，这一幕简直像什么名利场电影高贵典雅的终极海报。
邵益。
冯铓：瞳孔地震. jpg
邵益把猫放走，目光在冯铓身上滞留了一会儿，随即迈起长腿往里走：“泡面加肠。”
那目光明明只停顿了一会儿，却如有实质般，刮得冯铓浑身不舒服。
老板又给冯铓倒了杯茶，礼貌道：“你先喝着，我给他泡个泡面去。”
“老板！”冯铓手里的传单都攥破了，紧张到尾音变尖，“让我来泡吧！”
“求求你了！就当岗位考核了！”
作者有话说第3章 C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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