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年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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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顾玉成在做梦。
梦里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雨夜。天际乌云翻腾，裹挟着滔天怒意，惊雷咆哮有如怒龙，狰狞地撕裂天空，天池倾盆而下，狂风席卷着豆大的雨珠，打在屋顶噼啪作响。
潮湿沉重的夜幕潮水般笼罩着大地，压得人喘不过气。风雨凄厉，檐角的烛火早已熄灭，黑暗严丝合缝，伸手不见五指。
奶娘抱着他捂着嘴疾奔，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袍，打疼了他的脸蛋，她却不管不顾，仿佛身后有恶鬼紧随。
她急促地喘息，漫天的雨幕侵染着萧杀的血气，她冒着大雨，按开了假山的机关，含泪道：“少、少爷，你乖乖呆在这里，不要动，也不要出声，乖乖的，奶娘马上就回来。”
他呆呆地望着她，张口要喊：“娘——”
奶娘又伸手掩住他的口鼻，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年年乖……”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在他鼻子下挥了挥，甜腻的气息带来浓重的疲倦，他被放在了一张小床上，奶娘强忍心痛，狠下心来，一步一步后退着离开那狭小的空间，随着沉闷的响声，他的视线里再也不见一丝光。
他凝视着奶娘离开的地方，眼眶渐渐红了。只是他动不了，出不了声，滂沱大雨中，隐约听到厮杀声，血腥味渗入泥土，又被雨水冲刷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什么响动都没有，他喉咙里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了。
他叫道：“娘……”
睡梦中，他眼角洇出两行泪水。
山上生活清贫，吃喝都需要自己动手。徐烁简单收拾了一下，见天色不早，转身去了厨房。
徐烁没有下厨的经验，随便打了两鸡蛋调了面糊，生火放油摊饼。别说，饼煎得又薄又圆，香香脆脆味道棒极，他深觉自己天赋十足，又去后院掐了把小青菜，烧了碗汤。
搞定后，他摆好碗筷，身形一晃，打算回房叫顾玉成起床，却在门口听见小团子叫了一声：“娘……”
声音中带着委屈巴巴的哭腔，徐烁笑容一滞，剑眉轻蹙，定晴一看，犹在睡梦中的小孩儿小脸憋得通红，眼下闪烁着晶莹的泪水，眼皮不安的滚动，下颌微蹭着被褥，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徐烁满腔怜惜又生出一股诡异的满足感——这要哭不哭的样子，还挺可爱。
他甩了甩脑袋，把这恶趣味十足的想法赶出脑海，故意拿满是剑茧的大拇指拭去他脸上的泪水，等小孩儿难受地轻蹙双眉后，又拿食指戳了戳他嫩滑的脸颊，口中叫到：“起床啦，吃饭啦，小懒猪。”
小孩儿本能的闪避，徐烁又用手掌轻轻拍了拍，感慨着嫩豆腐般的手感：“还不起床？师兄要罚你咯。”
顾玉成终于被折腾醒了，他张开眼睛，双眼无神，茫然地看了徐烁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软软地叫他：“师兄……”
徐烁胸臆忽然间涨得满满的，似乎残缺的一块补全了，应了一声，那双稍显凌厉的凤眼微弯，透出几分温柔：“师兄在。”
虽然系统和任务傻到透顶，但糯米团挺有趣，至少这十年不会无聊到长草了。
他抓了抓顾玉成柔顺的头发，唇角绽开一个温和的笑：“要师兄给你扎头发吗？”
顾玉成红了红脸，小声道：“谢谢师兄。”
尽管师兄看着有点坏，但人还挺好的。
这个想法持续到徐烁给他编了一头小辫子，锃亮的铜镜倒映出他顶着满脑袋麻花辫的滑稽模样，顾玉成脸顷刻涨红，眼中蕴满水雾。
徐烁强忍着捧腹大笑的冲动，故作正经地问：“怎么啦？”
顾玉成抽了抽鼻子，生气地把镜子拍到他怀里，哇的哭了出来：“师、师兄坏……”
“呃……”徐烁没想到他眼泪说来就来，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小师弟不喜欢？我重新给你梳吧……”
顾玉成哭到打嗝，鼻尖红红的，脸颊又氤氲着水光，徐烁到底心软，三下五除二解了满头小辫，木梳轻轻梳至发尾，扎了个整整齐齐的马尾。
等坐到饭桌旁，碗里的汤只剩一点余温。
徐烁给顾玉成盛了汤，又夹了块蛋饼：“快吃，要凉了。”
顾玉成捏着汤匙小小地喝了一口，徐烁注意着他的表情，见小年糕没什么变化，松了口气，看来味道还能入口，他也盛了一碗，口中道：“师兄不太会做饭，今天你先将就着吃吧。”
他喝了一口，味道有点淡。
顾玉成轻声道：“谢谢师兄。”
他尝了尝蛋饼，小口小口细嚼慢咽，极有教养，与筷子一夹大口吞咽的徐烁形成鲜明对比。
吃着吃着，他的眼泪又悄悄地流了出来，心中似梗着一块巨石。
徐烁头痛，怎么又哭了，这块小年糕是水做的吗？他扯扯嘴角，语气竭力温柔：“小年……不是，师弟，怎么又哭了？跟师兄说说？”
顾玉成哭得很伤心，口中含着蛋饼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好半天才咽下去，声若蚊呐地说：“我、我想我娘……”
徐烁怔了怔，轻轻叹了口气。任谁遭此变故，都会郁结于心。小年糕毕竟才八岁，控制不住情绪也正常。他摸了摸顾玉成的脑袋，凤眸罕见的蕴满柔情：“师弟……”
顾玉成哽咽着打断他的话：“年年……”
“年年？是你乳名？”
徐烁重复了一句，顾玉成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徐烁失笑，干脆在他身边蹲下，手掌捧着顾玉成的脸颊，拇指抚去眼角的泪水，少年期的嗓音低沉沙哑，“没事的年年，师兄会一直陪着你的。”
顾玉成望着他，澄澈的双眸中充满纯粹的期待：“真的吗？”
徐烁哄道：“当然，不骗你。”
哄小孩儿的话，徐烁完全没放在心上。反正十年后，小年糕就能碰到他的真命天子了，那时怎么可能还记得幼年的戏言？
午后无事可做，又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徐烁见天色正好，干脆练起了剑。
叶思归临别前赠送的百川乃前朝铸剑大师曹俦所铸，在江湖上名气不小，跟随叶思归多年，早已成为剑神的标志。
这的确是把不可多得的宝剑，徐烁随手一抽，清越的剑鸣宛如龙吟，刃如霜雪，寒光熠熠，轻轻一挥，破空之声清晰可闻。
他眉梢一扬，跃入场中，一套剑法行云流水般使出。
岐山剑法有险、奇、破、静四字剑诀，险字诀以快打快，奇字诀诡异莫测，破字诀力破万钧，静字诀以柔克刚，配合身法云霞明灭，变化万千，可应万敌。
不过叶思归心地纯善，讲究一个留字，连带岐山剑法也灵敏有余，凶悍不足，缺乏狠辣。
徐烁和叶思归对剑的认知完全相悖，他之剑，讲究快，讲究狠，讲究一击必杀，迅如雷电，猛如恶虎，大开大合，一泻汪洋，一往无前，势不可当，出鞘必饮血，剑下不留情。
不过，岐山剑法也够用了。
他并非原本的徐烁，走第一趟剑时从脑海中挖掘出陌生记忆，尚且手生，行动滞涩，第二趟却已然熟练，第三趟下来融会贯通，第四趟时依照自身的见解改良，第五趟、第六躺……
练完十趟剑，徐烁大汗淋漓，浑身热气腾腾，心情却不错，凤眼微眯，收剑回鞘。
他上辈子必定是个武林高手，才在短短时间内就能改良一套适合自己的剑法。
“师兄，擦汗！”
顾玉成乖乖坐在一边看他练剑，看得眼睛都花了，这会儿蹬蹬蹬跑上来，掏出一张手帕，踮着脚递给他，又黑又亮宛如葡萄的双眼里写满了崇拜，“师兄，你好厉害呀，比师父还要厉害！”
徐烁一阵熨帖，便宜师弟乖巧可爱又贴心，还很有眼光，看来垃圾系统也不算一无是处。
他接过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见天色微暗，道，“走吧，天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好！”
顾玉成点点头，小尾巴般跟在他脚边，小手悄悄地拉着他的衣袖，生怕走丢了一般。
徐烁不太习惯，他平日里步子大走路快，小年糕黏在脚边活像绑了个沙包，只是看他跟个小老鼠似的偷偷摸摸，又略感好笑，心情一松，弯腰把人夹在胳膊下：“啧啧，跟只小鸭子一样，还是师兄抱你吧。”
顾玉成憋红了脸，不服气地锤了下他的腰，辩驳道：“才不是小鸭子，我要自己走。”
他那力道跟挠痒痒一般，徐烁笑了一声，换了个姿势，单手抱在怀里，屈指弹了下他额头。
“山路这么陡，等你长大了再说吧。”
顾玉成吃痛地捂着额头，眼泪汪汪：“好痛啊，师兄……”
徐烁一看他哭就慌，拉开顾玉成的小手，白皙的额头上一道红色指痕十分显眼，他干笑，心道小年糕的皮肤也太嫩了吧，轻轻给他揉了揉：“痛吗？我看看，乖，师兄吹吹就不痛了……”
他不知如何哄孩子，脑中却蓦然浮现出凡间母亲安抚幼童时的情景，软下语气，鬼使神差地朝顾玉成额头呼呼了两下。
湿热的气息似乎果真缓解了疼痛，顾玉成吸吸鼻子，毫不见外地张开双手，搂住他脖颈，软软撒娇：“师兄~”
作者有话说第2章 小年糕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