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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活着就好 ...

  •   新婚之夜,徐璐独守空房。我在医院守着,一步不敢走。我怕我刚走,辉哥就死了。
      我和徐璐的蜜月旅行也泡汤了。辉哥从抢救室出来,一直呆在ICU里,医生每天都下病危通知书,表姑承受不了,犯病,被送进病房。之后,回荷渊渚歇着。我根本不能走。
      辉哥因为避让路人,车辆失控冲进河道,负事故全部责任,不存在理赔繁琐事宜。大家一心一意守在病房。
      四十多天后,辉哥从ICU转入特护病房,他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能做的都做了。
      “命保住了,能不能醒过来,只能靠他自己了!”医生说。
      病床上,辉哥插着胃管、尿管和氧气管。他的脾被摘除,多处骨折,腿里有钢板。很多人看了他都哭。我倒是无所谓。只要他没死,我就觉得没什么好哭的。
      但没人的时候,看道辉哥受那么重的伤,我一阵阵心疼。
      像死人一样的辉哥不需要喂饭喂水,主要护理是防褥疮和肺部感染。每天,我都要给他翻身、拍背,擦身体。我走后,这些事由辉哥阿爸做。
      我和徐璐早就开启了夫妻新生活。但每天下班,我第一时间都是去医院,护理完辉哥再
      回家。有时到家,徐璐已经吃过了,或者已经睡了。于是我就自己吃饭,或者悄无声息地上床睡觉。换做是别人,早就吵架了,但她一句牢骚都没有发过。为此,我很感激她。
      荷渊渚的石榴熟了的时候,辉哥还是没有醒。表姑挣扎着从荷渊渚带两个最大石榴给我。她问我:“小勇,你知道荷渊渚上的人为什么这么喜欢石榴吗?”
      我知道,但我摇头说不知道。
      表姑道:“石榴多子啊,我们祖宗希望我们多子多孙啊!”说完她放声大哭,我顿时惊慌不已。
      那两个石榴一个留在辉哥床头,一个被我带回家。它们被当成吉祥物一直放着,直到坏掉。
      转眼,街上的梧桐树叶落光了,冬天跟着来了。辉哥还是没有醒。表姑眼泪流干了,她几乎不来病房,只撑着半条命在荷渊渚等辉哥的消息。所有人都觉得辉哥醒不过来了。
      一天,辉哥阿爸问我:“小勇,小辉要是一直不醒,我们怎么办?”
      我知道这个问题迟早要来。我想过这个问题。我对他说:只要他不死,我们就不能让他死。只要他躺在这里,就有希望。如果钱有问题,我可以想办法;如果你们累了,我可以接管!
      辉哥阿爸听了这话,老泪纵横。他疑虑道:“你是这样说,那徐璐呢?”
      “我会跟她说的!”
      我内心的底线是:如果徐璐不能接受,我选辉哥;房子给她。在我心里,活着就够了,其他的不重要。
      回去后,我跟徐璐认真沟通了一次。从小时候我和跟辉哥的趣事说起,一直说到大学之后。我希望徐璐能理解这份感情。我对她说:“只要他不死,我就不能不管他!”
      徐璐没说别的,只说她明白。她让我做自己想做的。
      她的态度让我大为感动。我抱着她,在她怀里默默哭了半天。我感念她。感念她的方式是照顾好辉哥后,兼顾她这一方。我自己就无所谓了,辛苦是死不了人的。
      那年隆冬腊月,杭城下了特别大的雪。都说瑞雪兆丰年,我希望这是吉兆。
      一天,忙完所有的事,我拉住辉哥的手,告诉他外面下雪了。我对说:“哥,荷渊渚也一定下雪了,你想看吗?”
      叫人不可思议的是,我刚问完,辉哥嘴里似乎发出了声音。我又叫了他几声,他便慢慢睁开了眼睛。
      消息很快传到荷渊渚,村上的人都来看他。表姑也来了,她喜极而泣,哭得特别伤心。我站在人群的最外面,心里默谢老天。
      之后,我更忙了。辉哥的胃管拔掉了,导尿管也撤了,他要人喂水、喂饭,还要伺候他大小便。喂水喂饭,伺候撒尿的事,我表姑父可以做。但两天一次的解大便,辉哥绝不肯让他阿爸帮忙。我只能出手。刚开始是在床上,要用开塞露,甚至要动手进去。他接受了。我也不嫌弃。慢慢地,情况好了一些,他要去卫生间。于是我要把他弄到卫生间,还要为他擦屁股。
      我们做得很平常,没有尴尬,也没有嫌弃和不适应。
      每次我来医院,辉哥都会高兴。但他又要压抑那份高兴。他不止一次的对我说:“小勇,家里也要照顾,不要总想着我!”
      “嗯,都照顾了!”
      一次,他又说:“小勇,你这样忙,我过意不去,替我找个护工吧!”
      我没有答应。我舍不得将他交给护工。有一次,看我忙得满头是汗,他又说:“小勇,我们还是找护工吧!”
      一样的话重复说那么多次,我烦了,我问他:“你真能忍护工碰你吗?”他不说话了。我太了解他了,他不能忍别人碰他。他阿爸碰他,他都难受。
      “我是怕影响你和徐璐——”
      我没让他把话说完。我捏住他胡子拉碴的下巴,狠狠地告诉他:“你又小看我了。我比你想得强多了,不仅能兼顾你,还能兼顾她!你少为我烦神!”
      辉哥看着我,眼底千言万语,只不说出口。看他那样子,我一下又心疼了。我松开手,对他说:“不要顾及我,你快点好起来,那时我就不用烦你了!”
      辉哥误会了我的意思。他说:“如果不是这次车祸,我永远都不会要你为我烦神!”
      我刚要解释,他又道:“这是该我受的。当年王艳咒我出门被车撞,果然应验了!心不好的人,老天总归是要收拾的。这账我认!”
      “车冲到河里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完了,我可能是要下地狱了。我只是有点不放心,我心里在说:‘完了,答应小勇要参加他的婚礼,这下确定要说话不算数了!这个执念一直缠绕着我。我一心一意想回来,跟你说一声:我是真心实意祝你婚姻幸福呢!或许是因为执念太深,当我听到冥冥之中有人告诉,荷渊渚下了很大的雪,我便奋不顾身挣扎开来——这样一挣扎,我就醒了!”
      听了他的话,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嘴角却又分明挂着笑。我知道他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了。我对他说:“等你好了,你把那冥冥之中的幻象画画出来,说不定能惊艳世人!”
      辉哥听了,风轻云淡道:“我没想要惊艳世人,这话我只告诉你就可以了——”
      我听了,不知道如何接茬。
      那次以后,辉哥到底还是找了一个护工。我明白,他是在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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