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梅》橙以

15、第十五章

　　……不能吧？
　　难道几年前的她，不仅中二，还自恋？

　　陈初遥自闭了。

　　一边的舒越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高考语文差一点拿了满分，不偏科，人称‘行走的标准答案’。
　　标准答案不至于，舒越养成了一套完整且健全的解题体系。

　　拿到问题，闭着眼睛开始莽肯定不行。出题人意思理解错误，洋洋洒洒写一大页，切不到点子上，那也是白搭。
　　舒越不做亏本的买卖，更不想费无用的力气，他先发功夫审题。

　　‘の’，同‘的’。
　　‘梦’：梦想、渴望、幻想。
　　‘殇’：死亡、逝去、结束。

　　舒越不认同陈初遥‘第一个字肯定是为了凑数装逼的啊’的观点。
　　说句不好听的：那时候的陈初遥，就算真的是为了装逼，扯也要扯点含义进去。

　　陈初遥在成长，她变得更加柔和不尖锐、包容不愤慨、拳打南墙，脚踹死胡同，虽然偶尔还是很难，她自己就能做到与自己和解。
　　以前的她不是的。

　　舒越了解每一个时期的陈初遥，明白每一个时期陈初遥当下的遭遇与心理。

　　‘失去的梦想’、‘逝去的渴望’、‘结束的幻想’。
　　答案是‘陈初遥’。

　　舒越淡开的笑容重现了，且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他笑得很好看，也越发具有杀气。

　　陈初遥吓了一跳：“就算是我自恋了点，哥你也不至于想要把我灭口吧。”
　　“胡说八道。”舒越反驳：“我没这么想过。”

　　要不是还记着男女有别，陈初遥都想按住舒越的嘴角，强行将他的嘴角往下压。

　　“哥你别这么笑，笑得我慎得慌，突然怎么了这是？”
　　“我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

　　那您这事情可真有够高兴的。

　　既然他不想说，陈初遥也不硬问。

　　她将自己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里长蘑菇：“我不理解，我明明不是这么自恋的人，哥你信我。”
　　“我当然信你。”舒越明白她这是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很配合地与她聊这个话题：“也不一定是因为自恋。”

　　“哥你就别安慰我了。”
　　陈初遥捂着半边脸，不知情的人看见，也许还会误以为她是真的牙疼：“‘您的梦想’？好家伙，我自己。”

　　除了自恋，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

　　舒越阻止了她的胡乱琢磨：“大概那时候，你也只是想设置一个‘我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记的密码’吧。”
　　还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名字更能让自己难忘的呢？

　　陈初遥就快被他忽悠瘸了，怀揣着最后一点的犹豫，她问说：“是这样的吗？”

　　“是吧。”舒越也不说肯定。
　　他顺着自己的这个思路往下延伸：“就像是你的说说，你还记得你‘永远不会忘记’的那件事是什么吗？”

　　对不起，忘了。
　　扭头就忘了，忘得比谁都干净。

　　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当谜语人。

　　陈初遥看剧最恨的就是这种有话不肯好好说的，这会儿她小声嘟哝着自我嫌弃，心里将舒越的猜测信了个七八分。
　　别的不提，这确实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

　　“算了，往事如风，人没事少去回想‘上辈子’的事情。”
　　陈初遥两手掌心贴着脸颊，向内挤的同时顺时针进行揉搓，几下过后，她左右活动自己的脖子，想想还不够，她十指交叉外翻，手臂向前，又做了一个拉伸的动作。

　　“好了。”陈初遥表示：“是时候做正事了。”

　　还好，那个时候的陈初遥还没有丧心病狂到离谱的程度，空间内的相册名是正常的。
　　陈初遥松一口气的同时，居然有种微妙的失望在里头。她甩开种种不合时宜的情绪，深呼吸，手指点向名为《班级》的群相册。

　　表示加载中的小圆圈只出现了刹那，陈初遥眨眼间的功夫，面前再出现的，是一张张排列齐整的照片。

　　陈初遥默默别开了脸。

　　平心而论，照片的诸位主角绝对称不上丑。
　　蓝天、白云、操场、草坪，这群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女身着蓝白配色的宽大校服，脸上洋溢着由内而外散发的笑容，他们在赛场上肆意奔跑，宛若一个个小太阳。

　　说人话就是皮肤被晒得黢黑、缺乏表情管理、跑步姿势奇特，一窝精神小伙。

　　再一想晚饭过后，自己围观群聊，看见的那几张精修近照……
　　扭回脑袋的陈初遥保存照片的速度更快了。

　　照片存完，陈初遥先发给了宣传委员林森。
　　看得出来林森最近很忙，时下她人不在线，弄了一个自动回复：【吃饭去了，急事电话。】

　　陈初遥盯着这句自动回复看，看着看着就笑了。

　　她和林森熟起来，是在她被撸掉班委一职以后。
　　那时候她面上不说，心里清楚罪魁祸首是谁，也不至于迁怒于林森，不痛快是肯定的。

　　她坚持自己嘛事儿没有，反手就拒绝了舒越出门走走的邀约。
　　她烦得很，不想回复任何人，点开企鹅一看：哈哈，除了舒越，根本没人联系她。

　　陈初遥咕涌上床，捏着被子往上一扯，整个人缩进了黑暗之中。

　　被窝内，手机的光照在她的脸上。陈初遥将自己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心绪不明地将企鹅状态改成了忙碌。
　　她点下去的同时，一个小弹窗弹出：“确定切换为‘忙碌’吗？当前的自动回复内容为：“你好，我……””

　　陈初遥恶向胆边生，点进自动回复，不知道是在质问谁，她在内容框里填下三个字：“然后呢？”

　　然后。
　　然后林森这个傻姑娘，她将自动回复当成了她，和‘陈初遥’聊了一个晚上。

　　【初遥你好，我是林森。】
　　【（自动回复）然后呢？】
　　【关于换宣传委员这件事，其实所有人都觉得你比较适合，这一次的黑板报画得真好，我非常喜欢。】
　　【（自动回复）然后呢？】

　　……

　　【这次和你聊天非常开心，很高兴你能陪我说话。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做朋友吗？】
　　【（自动回复）然后呢？】
　　【然后？啊对了！晚安，我睡啦，明天见！】

　　陈初遥正好打开企鹅，她撤回了自动发送的‘然后呢’，犹豫了两秒，发了一句：【明天见。】

　　她看起来挺期待这条回复的。
　　……算了，这也不关她的事。

　　后来陈初遥问林森:：“森森，你难道没看见前面的‘自动回复’这几个字吗？”

　　林森偷看她的表情，她干笑着，将声音压得很低，努力措辞：“那个时候、呃……那个时候你比较特立独行——不是不似，我是说想象力比较丰富。我以为这是你新创立的一个人格，人工智能什么的，加之我猜测你应该是在生气，冷淡点才比较正常，就……”

　　就没觉得什么不对。

　　“？”
　　陈初遥欲言又止半天，一言难尽：“你的想象力也挺丰富的。”

　　她与林森两人，骨子里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儿中二，后续的熟悉十分顺其自然。

　　这厢，陈初遥将与林森的对话框给舒越看，炫耀：“哥，她的自动回复还是我教的呢！”
　　舒越配合地鼓掌：“哇，真厉害。”

　　“你这夸奖都没有感情。”陈初遥吐槽完，看着舒越鼓掌的动作停住，他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态，除了浮夸，陈初遥想不到其余的形容词。
　　她打断舒越，笑个不停：“哥你少来。”

　　“那来点实际的，我给你剥个橙子？”
　　这橙子他主要是剥来解闷的，本身也没多想吃。舒越剥的动作慢条斯理，说话的语调也不紧不慢：“对了，忘了你吃不下。”

　　橙子果皮被撕开，果香愈发霸道，直冲人的胸腔。

　　陈初遥偷偷耸动鼻子，大脑皮层霎时变得活跃，催促着多巴胺加速分泌。
　　她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饿是不饿，不过也不是什么都吃不下。“哥，我要一点点。四分之一、不，三分之一就好了。”

　　“真能吃得下？”
　　“真能吃得下。”
　　“那行吧。”

　　舒越有自己的思忖，饶是陈初遥预定了橙子的其中一部分，他也没加快手里的速度。
　　陈初遥不着急，晚点吃也挺好的，正好多消化消化。

　　她捧着手机，林森还没回，陈初遥想了想，决定先在群里吱一声：【照片我找到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群消息飞速更新，一条又一条，全是来自同学们的怂恿：【找到啦？发出来看看！】【初遥大胆发，先发楼上的！】【？爪巴，先发楼下的！】

　　也有人自告奋勇：【吵吵什么，还不一定有你的呢。我帅先发我的，让诸位都好好看看我的英姿！】

　　陈初遥盯着发言人的ID看：“乐霖最帅”。

　　“滴滴、滴滴。”是乐霖的消息。

　　乐霖给她发私信：【先发我的，打个样。】
　　这人大概是看她不经常在群里冒泡，发言的人太多，担心她一时间应付不过来：【待会儿谁说要看，就发谁的。要是觉得太闹腾，发几句消失就是。】

　　陈初遥内心涌起一阵暖流。

　　她回到群聊，乐霖在内上蹿下跳。
　　她看一眼消息、再看一眼照片，看一眼照片、再看一眼消息。

　　“哥。”
　　“嗯？”

　　陈初遥深吸一口气，叹道：“我总感觉自己在恩将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