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朗读者》银月公子

27、好和圆满之间怎么选

　　“宇，你在做什么？”回到后院的雀儿拨通了那个电话。
　　所有的少女怀春都不免俗的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需求爱人的安慰，雀儿柔情似水的示着弱。
　　再怎样傲慢扬起的下巴，在听到爱人第一丝喘息的时候都会变成一颔首的温柔。
　　思念倾泻，文宇总是在电话那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重复的情话，雀儿嘴角含笑的听完，她知道这个人只是在反复跟自己强调真心。
　　这么想来，文宇还是不安的，他总归是怕雀儿不够信他。
　　在身边时就不一样了，文宇不会说这么多话，他更多的时候是黏在雀儿身边，沉默的瞧着她，眼睛里浮着一层流光，专注又深情。
　　神奇的是，这般体温不低的存在感，雀儿一点也没觉得有压力，她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文宇不在的时候雀儿思考过这个问题，从她读过的所有情诗里，从上下五千年的各路情史里，深究其中，最后得出结论是，相互喜欢本来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
　　不过相比那些煲电话粥的情侣，他们每次的通话就显得很短暂了，大部分时间都是文宇说，他或许也在“自己不能太啰嗦”的克制中收住，最后总会加一句“我很快就会回来”。
　　电话里他们从来不会问“好不好？”这样的句子，若有心一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知否安乐，心照不宣。
　　今天通话时间有点长，文宇的假期没有几天了，他决定明天回来，陪雀儿两天再出发开始新的拍摄。
　　一个总害怕要的太多，一个总担心给的不够。
　　“临近年底了，要赶贺岁档，接下来的工作可能要多点……这让我有点难受。”文宇孩子气的嘟囔着，“我们需要好好相处。”
　　雀儿，“我们一直在好好相处，你回来，我想抱你了。”
　　文宇不是冲动型的人，在那个需要游走在不同角色的圈子里，他的性子自认为已经打磨得足够理智，然而这一些在雀儿跟前早就碎成了渣渣。
　　两个小时候以后，包得活像个冬天里的环卫工人一样的文宇出现在雀儿眼前，他穿了一套长袖长裤的黑色带反光条纹的雨衣，帽子包得紧紧的还有个大号的口罩，这模样给他一把扫帚就能上岗了。
　　雀儿被逗笑了，一边动手帮他拿下这些伪装，一边说:“你是怎么能对自己下狠手的？”
　　文宇满不在乎的配合着雀儿的动作，说:“我都习惯了。”
　　听完雀儿心里有些酸楚，她甚至有些动摇了，就算曝光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不等她想明白，褪去伪装的文宇占有欲十足的把雀儿压进了自己怀里，近乎虔诚的吻住她在她的头发上。
　　文宇用力的深吸一口气，仿若是中毒已深时日无多的人终于获得了解药。
　　雀儿听着他雀跃的心跳，良久，她从这个臂弯微微退出，执起文宇的手摩挲着，“你不在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想你，你回来了，我才意识到。”说完又上下大打量起文宇来，又道:“在自家养着应该要胖点才是，怎么觉得你看着又瘦了？”
　　文宇摸摸她的脸，笑眯眯的说:“可能是因为我的心和脑子的重量都留在了你这里……夜有点凉，我们泡壶热茶吧？”
　　在飘着茶香的氤氲里文宇心满意足的嘬了两口，五脏六腑都舒舒服服，“雀儿，最近有人打扰你吗？”
　　雀儿手里沏茶的动作一滞，马上意识到问题有所指，“你别那么担心，其实，就算大家都知道了，我也并不会苛责你什么，这是事实，我知道躲不过去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被打扰。”文宇轻叹继续说，“我是更加不希望我的家人被打扰，我是身不由己，可不想家人为难，雀儿你也是我的家人，我知道你好，不用这样违背自己性格的大度，我会做好的，你别怕。”
　　“你也别怕。”雀儿把透风的窗户关上，“我在你身边觉得安心这点比较重要。”
　　文宇，“那沈老板觉得小人做得如何？”
　　雀儿噗嗤笑起来，眼睛半眯起眼睛勾起薄唇，直接把文宇电得神魂颠倒，“没有再好的了。”
　　男人在温软的被褥里，一遍一遍梦呓般的唤着爱人的名字。
　　第二天醒来时的阴雨天都能看出诗情画意来。
　　没有工作的时候文宇是习惯早起的，可能是觉得一天到晚属于自己的时间太珍贵了，舍不得在睡眠里度过。
　　同文宇一样早起的还有兹然，兹然看到从后面走出来的文宇已经会熟络的相处了，“宇哥，早啊，咱两早上吃米粉怎么样？”
　　文宇熟门熟路的找到放挂耳咖啡的地方，拆开两包准备两个杯子，自然的接过兹然递过来的水壶，“行啊，你论文怎么样？”
　　“差不多了，今天要去学校给导师看看。”
　　冲挂耳咖啡是个极其方便的事情，没什么技术含量，说几句话的功夫就好了，文宇给兹然递过去一杯，“我听雀儿说，你现在跟着那位姓谢的朗读者实习，有机会也想听你念诗。”
　　喝了两口咖啡的兹然进厨房烧水煮米粉，开着厨房门跟文宇说话，“我应该还早吧……还在摸索中，对了，雀儿有个弟弟的事情告诉你了吗？”
　　兹然，你在偶像面前就是大嘴巴！
　　“嗯，说过了。”文宇说，“他来过店里吧，你见过吗，跟雀儿像吗？”
　　“有点像的。”兹然咬着搅米粉的筷子尖琢磨一下，“你应该也见过。”
　　“啊？”
　　“就是经常上电视的那个年轻贵公子，叫亚当的。”
　　“亚当？”文宇惊到，“亚当是雀儿的弟弟？”
　　兹然点头，“嗯呐，同母异父的弟弟，你应该也看到过那个人吧，你觉得他们像吗？”
　　“我没有见过本人，他的新闻我看得也不多。”
　　“滋啦”生鸡蛋打进热锅里的声音，兹然说:“宇哥，你刚说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弟弟有点高调了。”文宇心事重重的说，想着，真巧啊……
　　“是啊，雀儿好像不是很待见他。”兹然用脚把半掩的门拨开，“宇哥，帮我端一下。”
　　文宇反应有点迟钝了，叫了两声都没回应，兹然觉得莫名其妙，索性就近把碗放在吧台台面上，提高音调又叫了一次。
　　“啊……哦，吃饭啦，辛苦了。”
　　兹然觉得自己的偶像今天有点傻。
　　雀儿本来就起得晚，再加上日渐转冷了，她越发喜欢赖床，这边兹然和文宇已经吃好收拾完了，她还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期间文宇还过去看过，细心的把手搓热了，才轻柔的抚摸上雀儿的脸颊。
　　雀儿不耐烦的哼哼唧唧说着冷，最后把头也包进被子里了，文宇干脆坐在床上，连同被子一把抱住雀儿，哄道，“你这么怕冷，难不成准备跟棉被过一辈子呢？”
　　“你要是变成棉被，我也能跟你过一辈子。”
　　雀儿其实已经醒了，就是还没有离开温暖被窝的勇气，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面对文宇的好说歹说，便有些起床气了。
　　雀儿的房间是一楼，挨着个小院，还下过雨，湿漉漉的，阴冷的潮气直往屋子里钻，自然是要比那些公寓楼冷得更加明显些。
　　“一辈子”三个字跟陨石一般砸在他心里，宠溺的笑意更加深了，“那行，我把屋里空调暖风打开，屋里暖和了你再起来？”
　　雀儿在被子里闷闷的嗯嗯两声权当同意。
　　许久未开的空调在打开的时候会有些味道，文宇皱了皱眉头，说:“你这可以装地暖吗？”
　　南方地暖并没有北方那么普及。
　　“嗯……能的。”雀儿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吸了吸鼻子，“不过地暖要重新弄地板，我嫌麻烦……唔，是有味道，算了，我起来了，你把空调一直开着，门也开着，散散味道，我们到店里去待会吧？”
　　文宇走过去，弯腰在雀儿脸上亲吻了一下，顺手把雀儿要穿的衣服给拎了过来，又顺手在床头柜里挑了双满意的厚袜子放在床边。
　　在雀儿脚离开被子落地之前文宇眼疾手快的把她的双腿往自己腿上一抱，然后开始替那双瘦小的脚包裹上袜子，他低着头，小心翼翼，看得出来替别人穿袜子不是他熟练的事情，他还是尽量想做得完美无缺，每卷一下动作都认真极了。
　　雀儿觉得惶恐，有些不太自在缩了缩，又被文宇不动声色的箍住，从小到大记忆里这样亲密的动作似乎都是于她无关的，她只觉得这个行为把自己吓坏了，无所适从起来，自己的精神世界骤然一片空白。
　　她干脆放弃了抵抗，任由着自己被照顾得像个无法自理的幼童。
　　“要不这样，约下工人，装墙暖，那个工程好像比较小，挨着床装一个，把袜子什么的提前摆在上面，这样你早上起来穿的时候就是暖呼呼的，趁着还没有特别冷，我让吴姐联系下相关工人，早点办了。”文宇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即便看到雀儿一脸茫然，眼神失焦的样子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摸摸头温声催促去洗漱了。
　　“对了，你那个弟弟的事情。”文宇靠在卫生间门口看着雀儿镜子里刷牙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
　　雀儿从镜子里跟他对视了一下，随后低头吐干净嘴里的泡沫，扯了边上的洗脸巾擦干净嘴，这才说:“从血缘上来说，亚当是我弟弟，但是，我不想跟那边的家庭扯上任何关系，至于那个女人，更是与之无关的。”
　　简单干脆，总结完毕。
　　……
　　兹然收拾好书包准备去学校见导师，刚出门就被柳玥叫住。
　　柳玥，“兹然，去学校吧，我也去，我开车载你。”
　　兹然看看了手机的什么车钥匙，往上一抛又接住，耍帅的甩了甩头发，眨巴一只眼睛，“柳老师，我载你吧！”
　　“雀儿怎么样？”除了醉酒，柳玥难得坐一次。
　　内心戏多的兹然同学又开始上线了，自顾自的想太多尴尬起来，也是他演技还不够炉火纯青，一脸五颜六色各种变化都被柳玥看到了眼里。
　　“怎么，我追不到人家，连关心的资格都没有？”柳玥故作玩笑，“我就是问问。”说完往后一靠，给了兹然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释然笑容。
　　兹然迅速切换到人畜无害的笑脸模式，很诚恳的开始说话，“不，我只是在想，我要是能有咱玥哥的一半修为就好了，你瞧我现在这样，外人看来肯定是不着四六的，哪像你，一看就是特别靠谱，谦谦君子的类型。”
　　柳玥，“……”
　　以柳玥的内功应该是很难受到别人影响的，只不过刚刚兹然咋咋呼呼竭力又拐弯抹角地表达着仰慕之情，顺便再翻篇话题的时候，下意识的就被带了节奏。
　　然而，他是知道兹然的善意的，也就任由着节奏这么发展下午了。
　　他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温和的笑了起来，“你也很棒，千里对你可是赞不绝口。”
　　“是吗是吗，千里哥都是怎么夸我的，快跟我说说，正好安抚安抚要去见导师的紧张情绪，好乐呵乐呵。”兹然兴高采烈的一个字接一个字的往外蹦跶。
　　“什么好话都说过，你想得到全夸过。”柳玥又想到另外的事情，“对了，沈青好像打算跟千里结婚。”
　　“已经决定了吗？”
　　兹然从谢千里嘴里也听过类似的话，只是忽然脑子里没由来的炸开雀儿那句“你的当然就没有用了……”，一时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感，可是就算他们结婚了，自己也能当谢千里的助理不是吗？
　　那到底是什么古怪的情愫在作祟，心跳漏了一拍，兹然愣住了，他试图把心里头这种说不出来的陌生东西挖出来一探究竟。
　　“兹然，兹然！”柳玥急唤了来两声。
　　“什么？”兹然反射弧悠长的别过头来，发现柳玥正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盯着他，他猛得回过神来，之前被屏蔽的喇叭声震耳欲聋。
　　原来，他以将近20码的速度缓慢得在主干道上移动……
　　他前面倒是空荡荡一望无际了，后面嘛……呃……意识这个兹然瞬间后背发麻，马上恢复正常速度，口不择言的说着双语的道歉。
　　柳玥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很快又变回平常语气，“好和圆满之间你选那一个？”
　　“嗯？”有了刚刚教训，兹然已经打起来十二分精神，眼睛瞪得跟猫头鹰差不多，完全不敢左顾右盼，强迫自己心无旁骛，以至于其实柳玥说的话，他也没在意。
　　柳玥不计较，照样自顾自的说话，也不管会不会有回应，“在一起觉得好跟在一起圆满之间到底选哪一个呢？看上去很好，若是不圆满呢？”
　　果不其然，直到到了学校停好车，兹然才重新给了五感自由，很不好意的摸着后脑勺跟柳玥又说了一次抱歉的话。
　　柳玥摆摆手，“没事，别往心里去，以后开车注意啊！”
　　“注意注意，一定注意。”兹然赔着笑脸，“那个，青姐的事情雀儿知道吗？”
　　“还是先别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