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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所有的苦果我都愿尝 ...

  •   谢千里说要成全兹然的事很快就办到了,某天的傍晚谢千里给正在沙漠酒馆准备开业的兹然打了电话,通知他出发。
      这次他们去的是一家疗养院,不是所有的疗养院都是接待老人的,那些不知道去哪里,没有家可回,却又重病缠身的人们也会被安置在疗养院。
      毕竟很多医院的临终关怀病房都是有限的。
      生命多么未知,每天有多少人会停止呼吸,有多少床榻能供他们安睡,好像记得有人做过实验,给临死之人称过体重,在他们死后又称一次,前后相差了21克,他说这是灵魂的重量,不管生前高矮胖瘦,灵魂的重量都是一样的,这倒是真的众生平等了。
      人的一生无数阅历,随着这21克离□□而去,如同鹅毛大雪里的一片絮落入凡尘再蒸腾不见。
      这个即将失去这21克的委托者是个资深背包客,一个一直保持独行的旅行者。
      在网上他就叫独行侠,他颇为喜欢自己这个江湖味十足的网名,一开始他决定辞去办公室文员的工作去追逐梦想。
      独行侠渴望那些他没有踏足过的土地,向往没有亲眼所见的风景,于是乎脑子一热就开始出发了,他热情似火,一次次为了山川大海惊呼。
      他不喜欢那些游客扎堆的地方,总是自己另辟蹊径,一开始只是为了记录自己旅途的种种,他在微博上注册了一个账号开始写旅行日记。
      很快,他这种勇于抛弃稳定生活的侠士被很多在钢筋水泥里的摸爬滚打的百姓看到了,他们无非是羡慕嫉妒,有的也会学着他的样子,有的只是无限的感慨却没有勇气做到。
      不管出于什么,独行侠忽然成为了这个时代的网红,他是先锋,是精神偶像,是无数人的围观对象。
      他每篇日记的阅读量都是七位数,他的洒脱,特立独行成为了他的标签。
      很快,他的机会越来越多,有了广告商的赞助有了掌声和鲜花。
      他一直就是一个人,独行侠的人设可不能崩,所有的人都这么觉得。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不想再走了,他见过多少震撼的自然,却没有一个他能嗅到烟火起的小屋,他强烈的想念一盏在拉开关之前会闪烁几下的日光灯,那是他以前的住的筒子楼,回家的时候门都是虚掩的,里头有个不到天黑一定舍不得开灯的母亲。
      掌声实在太激烈了,他听不到别的声音,包括自己的母亲在旧屋里因为中风而摔倒的哀鸣,这一倒就没在起来过。
      独行侠停不下来了,所有人都催促他继续前进,无数人在汲取他的生活,他的游记他路过的风景,他已经不在为下一次未知的目的地而满怀期待了。
      他看到一片山丘,是好看的,是第一次见的,可那时在他眼里这片山跟其他的山没有任何区别,他开始怀疑意义,失望失落失重,一脚踩空滚落到了山谷底下。
      被救起时,他面无表情的睁着眼睛,世界一下子被蒙在油布里,全部都变得不清不楚,浑身是血,他被安置在担架上,他终于不用再走了。
      独行侠内伤外伤多的数不清,一个个单独看都不是天大的事,可到一块了就成了无力回天绝症。
      没有人帮他签病危通知书,他委屈的像只落单的小兽,意识清醒雀无法动弹,只能任由眼泪滑进耳朵里。
      由于独行侠也算个名人了,来医院探视的粉丝也不少,真是死也不得清净……
      于心不忍的医院做主把他安置在了生态环境极好的一片近郊疗养院,自以为的认为旅行者就应该逝于山水间。
      有点讽刺的事,做这个决定的医生也是那些在网上关注他的人们之一,临终朗读者也是他找的,他希望自己的偶像能走得舒服点。
      做完这一切,他或许还自我满足的很是感动呢。
      人实在是太容易自己感动自己了……
      当事人什么情况已经不得而知了,他只剩下眼球能活动了,随时连这项功能都要失去。
      谢千里接下这个委托以后,并不是觉得他有多么感同身受,自私一点来说,他当时想的更多的是兹然的愿望。
      他像以往那样先仔细收集独行侠的故事,看他的日记,去找更加早的痕迹。
      ……
      最终他窥探了独行侠内心的一角。
      不得不说疗养院的环境还真不错,,谢千里一直温柔的笑着,并没有在小桥流水的风景中多停留一秒,兹然也静默得跟着他,一路无言。
      独行侠在一个单独的房间里,谢千里走到他床边,与他对视轻声的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兹然在靠门边的地方寻了个板凳坐下,努力的忽略掉自己的存在感。
      只见谢千里环顾房间,几秒之后他动身将床头的金贵的鲜花丢之门外,兹然虽不知道原由但还是本能的想帮忙,谢千里很小幅度的冲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适宜他坐好不必动。
      而后墙上那些被有心人特意打印出来的海报也被撕了下来,上面都是独行侠在不同的地方拍下的照片。
      撕海报的时候残留的纸痕还有脱落的墙皮像极了那面曾经用来贴各种奖状的旧屋墙。
      天色已暗,谢千里却关掉了大部分的灯光,只留下一盏小小的台灯。
      兹然看到独行侠的眼睛亮闪闪的,铁青的面色在那唯一的光源里镀上一片柔软。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可是,好像心情却好起来了,真神奇啊。
      谢千里的工作开始了,坐在独行者的床沿边,只是握着他已经失去知觉的手,并不看他,而是低低的捶着头,把一个,他的语调里有着遗憾,又有着吁出一口浊气的松泛。
      “……在整整一生都无法捉摸的幸福里
      ,是什么,在不断刺探?我那原来已成定局的命运,是什么,在不断呼唤?我那原来已经放弃的追寻……”
      这是一首陌生的诗,对于兹然来说,他屏住呼吸全神贯注的聆听着每个句子,小心翼翼的在心底揣摩。
      “是什么啊?透过那忽明忽暗的思绪
      在日与夜的交界处埋伏,只等我失足,曾经珍惜护持的面具已碎裂成泥,一切都只因为,我依然深爱着你,在整整一生都无法捉摸的幸福里……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无论是怎样的诱饵,怎样的幻象,因你而生的苦果 我都要亲尝”
      谢千里的朗读有个明显的特点,他字里行间的逗留会雀儿的时间长那么半秒。
      慢悠悠却又觉得这样刚刚好。
      离开时谢千里替独行侠关上了台灯。
      纵然好奇,兹然还是等到离开疗养院的路上才查这首诗的由来,原来它还是出自著名诗人席慕蓉,这首诗叫《苦果》。
      兹然把网上的官方版本默读了一遍,有些困惑,也不敢开口,他记得雀儿在工作结束了以后有一段时间的默哀,故而不太确定谢千里是否也有这样的状态。
      不过有件事情倒是没搞错,谢千里的确不需要一个助理来安慰他,反而是兹然在离开的时候早已经红了眼圈,谢千里把随身的手帕塞到他手心,拍拍他的肩膀,没有一句多话。
      反而是兹然觉得自己失仪了,当下有点无措,以至于从疗养院回到车上的路都是谢千里牵着走的。
      路上遇到护士多看了两眼,兹然也只是红着脸忘了收回手,第一反应是,自己给谢千里丢人了,恨不得钻车底。
      “想什么呢?”车开出一刻钟,谢千里借着红灯的几秒瞧了兹然一眼,“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内心戏向来很多的兹然同学终于被惊动了,“我就是在想你刚刚念的那首诗。”
      谢千里接话说:“你觉得它不适合?”
      “也不是……”兹然顿了顿,他回味了一下刚刚谢千里的语气,好像不带任何被质疑的不虞,似乎对他的想法很是好奇,这才把接下来的话说完,“我只是觉得这首诗是说爱情的……这里说,一切都只因为我依然深爱着你……,就好像是回首往事,无限唏嘘和悔恨。”
      “我想,或许你是先入为主的觉得席慕蓉写的诗就是讲情的。”谢千里很有涵养的解释,“当然,这也没错,情这个字在人的一生的实在太广泛了,但是你终要知道,他不是仅仅局限于爱情。”
      谢千里的三两句话让兹然豁然了然,“我想,你念出来的是他的心声。”
      谢千里端出一副“孺子可教”的先生模样点了点头,“是啊,他给自己种了棵树,结出了苦果,一度彷徨,痴迷于虚荣,直到最后,他才有了将苦果甘之若饴的觉悟……”
      “千里哥,我觉得好棒,你好棒,你将他困在朽驱里,外人设定的人设框架里,苦苦挣扎的心声,在他已经无能为力的时候说出来了。”兹然道。
      谢千里轻声笑了,“你也很棒。”
      “什么?”兹然还在谢千里的细腻里陶醉,一时没留意。
      “没什么,我有点饿了,你呢?”
      说话间目的地到了,兹然一直没有在意路况,原来谢千里已经早早的定好了餐厅,停车时才注意到,眼前的风景不是沙漠酒馆的弄堂而是古色古香的火锅店,一闻飘香就开始分泌口水了。
      ……
      晚上,兹然带着一身牛油火锅的余味回到沙漠酒馆。
      “雀儿,我出门前准备的粥你喝了吗?”
      店里没有客人,雀儿一个人坐在老地方,她点了支香薰蜡烛放桌上,裹着个大披肩都快睡着了,兹然唤她的时候茫茫然动了动。
      “回来了,感觉怎么样?”有气无力的皱了皱眉头,“给我杯热水。”
      兹然把水杯递到她手里而后在对面坐下,半埋怨半玩笑的说:“你这么睡着了,被人偷了怎么办?”
      雀儿小口小口的喝了半杯水才说话,“最近很容易困,可能是换季了吧!”
      “少用春困秋乏做借口,你呀,就是没睡好。”兹然说,“你是想宇哥了还是想你弟弟了?”
      越是熟悉的人越是容易口无遮拦,兹然脱口而出马上便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嘿嘿的憨笑起来。
      雀儿只是斜瞥了他一眼,没有发作,看似平静的问:“今天怎么样?”
      “还不错。”兹然借着台阶往下走,开始跟雀儿细细说起今天工作的事宜,说完以后兹然又问,“你知道那首诗吗?”
      雀儿活动活动上肢坐好,点点头,“苦果……我知道那家伙细腻,向来如此,我肯定比不过他。”
      这可是兹然从雀儿口中听到关于谢千里的第一句好话,他都有些喜出望外了,暗自想着破冰之事指日可待。
      谁聊雀儿又一挑眉补充道:“我不否认他的才华,只不过我依旧讨厌他。”
      兹然心情复杂的做了个鬼脸,“你实在是太……”
      “嗯?”
      “太好看了。”
      ……
      不出意外,冰箱里的粥还在老地方,兹然用头发丝想就知道,那丫头肯定懒得热,兹然热了粥又炒了个青菜陪着雀儿一起吃。
      兹然是吃过一顿的,也就意思意思动了两筷子然后开始看各种微博推送之类的。
      “雀儿,这个人好像是你弟弟。”兹然把手机页面转向雀儿,惊讶的用筷子尖敲这屏幕。
      雀儿只瞟了一眼,“你不是见过吗?”
      “但是,我现在才知道他是谁……”兹然目瞪口呆,陡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实在是太丰富多彩了,大明星,大美人,大豪门。
      “那个女的是叫季雯吗?”雀儿想起什么停下勺子再次抬眼看向刚刚那张照片。
      那是个社交晚宴,亚当身边站着个漂亮的女人,眼神像只骄傲的白天鹅。
      “咦?”兹然把手机转回来自己看了看,“哦,对对对,好像跟宇哥合作过,我记得她。”
      这个对话刚刚结束一分钟,刚刚头条上的主角就出现在沙漠酒馆里。
      得知了亚当和雀儿的关系,兹然现在是越看他们两越觉得像。
      “姐姐。”亚当还是执着于这个称呼,然后他看到兹然,先是一愣,“你好,我记得你,我叫亚当。”
      “你好,不好意思,上回是真的不知道你找的人是雀儿的父亲,我不认识的。”兹然道。
      “不要紧。”亚当客气的摆摆手,随后坐在雀儿对面。
      兹然在雀儿脸上看到了很明显的不耐烦,于是乎有心想逃离是非之地,计划以论文为由回房间。
      刚转身就听到雀儿下逐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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