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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二十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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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锏的恐怖不在于一击致命,而在于,那已是我们最后的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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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季青平、童靖阳和郝友乾是在八月份的金曲奖颁奖礼。
金曲奖最佳歌手入围者只有方若绮一人在场,并且无论是销量还是乐评上来说,方若绮的”夜晚哭泣的眼睛”都要远远胜于林立翔和徐心宁的专辑。
这是个承上启下的时代。
也是个青黄不接的时代。
而方若绮就是这个幸运和不幸时代的主旋律。
因此,八月份的金曲奖似乎已不是为了那座奖杯而来,而是为了那总归会来的见面。
穿着庄重内敛的黑色晚礼服,方若绮出现在红地毯的一瞬间便是群情高潮,两岸的所有灯光和呼喊声都顷刻欢悦起来,仿佛这只是两个月前那气势恢宏的个人演唱会的续篇。
一个人形单影只走向了签名板,新人并不熟悉,老人已然不在。
这是个怎样孤单的时代。
然后身后响起一小片呼声和唏嘘。
转身,季青平仍旧执着的坚守着他的阵营,领着浩浩荡荡的Sun大军走来,仿佛出席奥运会的开幕式般立场分明。
且还是那样等级分明,走在季青平身后的依旧是一哥一姐童靖阳和席若云,而他们带领的分别是入围新人奖的混小子和惠妹。
一切宛如她刚刚加入Sun的时候,围坐的圆桌,实则把一切高低上下都说的明明白白。
避开童靖阳憔悴的瞳,方若绮在季青平有机会来到自己面前之前抢先一步走到一旁做亲民状破格主动接受媒体采访。
季青平一边签着名一边溜着方若绮背对自己黑色的沉甸甸的背影,而一旁的童靖阳眼圈发黑面色发黄无精打采的样子,神采不再。
感觉到身后这两个男人的目光,方若绮心里有一面鼓在猛捶。
倒数十天,一切定局。
自由和童靖阳向左,信仰和季青平向右。
可曾有一条中间的路?
在无数男人身边兜兜转转,到头来,仍旧是这个古老的选择。
待季青平的大军浩浩荡荡而过,周映彤领军的压轴阵营缓缓登场,接收了部分Yogo艺人的EAMI无疑是笑到最后的王者,而选择独自走红地毯的就只有EAMI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台柱方若绮。
不熟悉的老人和新人们纷纷向她点头致意,连周映彤也颇给她面子,在镁光灯前和她合影留念,把中心的主角位置悉数留给方若绮。
如果维持这两极的局面,无论主人是谁,对方若绮来说都是有利的。
可惜,就如童靖阳所说,她从来都是个,不知足的女人。
位置又一次给方若绮开了命运的玩笑,左边是季青平,右边是郝友乾。
好在已经身经百战,百战成钢,看到如此可笑的安排,方若绮只是一愣,然后收起裙摆,安然坐下。
“若绮,还有十天。”季青平坐下第一句话。
大概他每一天都在撕日历吧。
就和自己一样,心情却截然相反。
看看另一边明明什么都听到了却什么都没说的郝友乾,方若绮第一次觉得,在她认识的男人之中,也许最读不懂的,恰恰就是表面上最宽容最谦和的郝友乾。
他们只是台前的戏子,而他才是台后的老板。
台前的腥风血雨惊涛骇浪,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戏,聪明如他,从来不涉足太深,只是抱膝观看,希望得了戏子的笑,而忽略她掩面背身的眼泪。
季青平的问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
也许,当初选择了郝友乾,也是一种形式的逃避。
只是,倔强如季青平,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她走,让这个最惬意的结局,变得如此遥远。
一切如她人生的缩影,起身,上台,灯光,掌声,下台。
沉沉浮浮,不过如此。
早已习惯,毫无新意,似一日又一日的循环。坐下细想,突然有狂奔到海角天涯的冲动,一切一切,从此可以再无牵挂,无所谓求,无所谓选,为所谓快乐和悲伤。
重新活过一次,也未尝不可。
当自己灵魂转移,而或是失忆。
可是,人生,为何不能时时刻刻充满这样的狗血。
狂奔到天涯海角,可惜,天涯与海角,也只在一时狂想里。
灯光灭,起身,沿着原路返回,退场的路,永远比来时,又黯淡了几分。
唯一不变的
身边人群熙攘,仍旧是形只影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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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积极表态,一边是冷眼旁观,就在九月一日来临前,方若绮的世界终于闯入了第三个人。
等,却也希望等不来。
可是他还是来了。
他总是对她说着进来,然而,每每,进来的总是他。
“靖阳,你又瘦了很多,难不成我是怡红院的红牌,你要拼死拼活为我赎身不成?”
方若绮的笑话并没有缓解气氛。
显然童靖阳先前并不知情。
“你这个女人怎么总是这样麻烦。”童靖阳脸色憔悴,方若绮不敢询问,却满眼的担心,见状,童靖阳安慰的抚上她的手,”听好了,若绮,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总不能一辈子帮你收拾烂摊子。”
“我又没有叫你来管。”
“你这丫头,嘴还挺硬,别以为你是天后就可以装的二五八万。”
听着童靖阳粗俗无比的评论,方若绮不禁放声大笑。
“是啊,我又不是什么伟(baidu)人,实在不该总是什么新秩序新世界的挂在嘴边,”方若绮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难能的光亮,”季青平这样一闹反而好,我干脆不飞了,云彩上什么都没有,有什么意思呢?我们…一起推出演艺圈好好过日子吧…”
胡闹!
童靖阳几乎要掀桌子,原本就不健康的脸色更加阴沉。暴风雨前的沉默,比季青平的威胁和郝友乾的静默更加凶猛震慑。
方若绮彻底愣住了。
慢慢站起来。
“童靖阳。”
这回反倒是童靖阳坐了下来,方若绮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冷的说,”连你,也是一直在玩弄我的感情吗?”
“也就你这么蠢的女人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还是说你一直还喜欢着我的姐姐?”
“哼。”
童靖阳歪过脸看着窗外,看着倒映在窗上的方若绮的影子渐渐坐下。
“对不起,我又失态了。至少,告诉我原因。”
“我以为北海道的那一个月,你已经想透彻了。”童靖阳语气终于缓和下来了,”你和我是不可能的,不要为自己找后路,这不是我认识的方若绮。这样的方若绮,还不如当初那个带着虚荣心向上爬的方若绮,不如那个为了给姐姐报仇用尽心思的方若绮。”
“为什么你总是对我有那么高的期望,你难道不知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一个好归宿比什么使命来的更加重要--”
可我不是你的归宿。
如此简单的决断,方若绮不可置信的看着童靖阳。
她一向温暖一向包容一向打落牙往自己肚子里咽义无反顾帮助她的童靖阳。
为何在她终于要放手的一刻,告诉她,麦田里的守望者,不是他?
那么她这一步后退,注定是粉身碎骨吗?
给这只疲惫的鸟留下的唯一的路,只有天空吗?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在方若绮的质疑的眼神中,童靖阳只是摇头,最后叹了口气,”只有让你永远摆脱季青平,你才能获得真正的幸福。”
方若绮一惊,一丝阴霾闪过,“你不是要做傻事吧?”
“怎么会,也许这是我一生做的最聪明的事。”
“你要做什么!”方若绮死死扣住童靖阳的双手。
童靖阳笑了,清瘦的脸,疲惫的眼,突然间那样遥远,仿佛只有一松手,他就会走远。
“靖阳,不要吓我,我可以不和你在一起,反正不和你在一起,和季青平或是郝友乾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了,靖阳,我不说傻话了,我还是你认识的方若绮,你千万不要为了我做什么傻事,好不好。”
童靖阳静静的看着她,如此美好的女子,为何自己却是那样的软弱无力。
为什么英雄救美永远离他那么遥远。
为什么他能给她的,永远都不够。
若绮,不知足的不是你,是我无法满足你。
“我命由天不由我。”童靖阳惨淡一笑,”你放心,我不会一刀杀了他,那样做,根本抵不上他对你姐姐和你做出的伤害。我会让他名声扫地,我会让他再也配不上你。”
靖阳,你究竟又怎样翻盘的杀手锏,能让那个最骄傲的男人深深地挫败?
靖阳--
若绮,那个杀手锏,就是我自己。
最后的对话无声无息,眼神交汇,似已神通。
想要拥抱他的灵魂,这一次,方若绮才真的明白,怎样叫做,力不从心。
他起身走了。
只是方若绮并不知道,他这一走,竟是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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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日,钻进车里,方若绮将钥匙插进孔中转动的一刻,突然全身都有一张被炸裂的感觉,燥热,龟裂,粉碎。
可是清凉如九月秋晨,惬意的微风从半开的车窗逸入,一切都完美如初。
不知为何会心慌。
却知道,这心慌不是为了即将和季青平见面。
开车走在大街上看到路边的报刊亭满目都是季青平和童靖阳的照片,心里一沉,却没办法下车一探究竟,堵车之中,十字街头露天广场的偌大的显示屏猛地进入视野,这一次那招摇的大字总算是足够清晰的引入眼帘。
【季青平童靖阳原是断臂,演艺圈深水炸弹一波千层浪】
显示屏上捕捉到的季青平的脸仿佛一日老去,仓皇躲避人群的眼此刻如此无助。
不知为何,也知道这样想太无良心,看到这样狼狈的季青平,方若绮却想放声大笑。
你又一次做到了。
只是,为何又是牺牲了自己?
童靖阳,你好傻。
看来这个时侯去明星小区已无可能,自己的到来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化,不知道狗急跳墙的季青平会不会破罐子破摔把录音带放出来,开车趋向EAMI的方若绮不免有些担心。
一向谨慎如童靖阳,怎么会没有想到这最后一种可能性。
季青平,他真的可能被这样程度的报道击垮吗?
车离EAMI百米远就再也无法前行,媒体一窝蜂涌向方若绮的小车,暗色的玻璃外闪光灯此起彼伏,蔚为壮观。方若绮轻叹一口气,推开车门,眺望着莉玲正一路小跑而来,身后跟着几个保安。
短兵相接,在他们到达自己身边之间,怕是躲不过这一场媒体轰炸了。
无数的话筒挤方若绮面前,花花绿绿只能看见满眼的台标,满耳嘈杂之声辨不出东南西北,架势比起方若绮情人节遭集体炮轰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
再也微笑不出来,方若绮只能实话实说。
“谁能告诉我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不能,媒体不是教书先生先做好备课再来,他们如虎如狼只想要从她天后的口中抠出第一手的新闻,一点点用词不慎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网络搜索的关键词。
看出无可收获,方若绮只能选择缄默,步履艰辛的移向前来保驾护航的工作人员,暗自埋怨自己没有雇佣贴身保镖。
总算平安进入EAMI,大门一关整个世界都宁静了,怪异的气氛蔓延,周映彤走来,面色沉重,说,若绮,车在后门等你,直接去回生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全身检查?莫非我已经神经错乱?
方若绮想笑却笑不出来。
“有这个必要吗?”
“若绮,我问你,”周映彤竟然不顾大厅观众几百双眼睛的注视说,”你和童靖阳有没有发生过关系?”
不知为何却是无尽的羞辱感。
开口闭口,舔舔嘴唇,只能摇头,话是一句也说不出。
“那么季青平?”
大脑像要炸开一样,若不是周映彤问这句话时那样认真,方若绮真的想要直接说解约二字。
只是轻轻点点头。
几乎不容易看的出来,周映彤却倒吸一口冷气,说,”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调整呼吸,避开目光,方若绮艰难说出,加入EAMI前。
仿佛听到无数人长舒了一口气,周映彤点点头,”这就好,我以为季青平求婚以来,你们已经同居,如果不是这样还好。”
方若绮冷冷回复,我可以走了?盘问结束了?
“保险起见,你还是做一回检查,不仅是你,所有人都要做。”周映彤说着,甚至有些兴奋,”当然,大概回生医院已经被Sun的艺人占满了。”
“这到底都是什么意思?”
“你难道没有看今早的新闻吗?”
今早一直都在忐忑要和季青平见面的事情,哪有心情听新闻,方若绮淡淡的说,”如果你是指他们搞断背的事--”
“Sun从此完了,若绮,我们EAMI的时代来临了。”周映彤满眼抑制不住的亮光。
“不过是断背传闻,先前也有过席若云同性恋的传闻,又没有怎样。”回应方若绮的是周映彤的一句,”打开电视给她看看。”
大厅正中央的挂壁电视被开启,所有频道都在播着同样的画面,童靖阳昨晚进入隔壁屋子,今早才出来的两张照片闪过,然后是一张不堪入目的两个男人在窗边裸身的暧昧照片。
虽然被处理过,但是方若绮再熟悉不过,那两个男人是谁。
只是童靖阳的身子,和记忆中相比,瘦了那么多。
这一次他做的破釜沉舟,真的拿自己的一切在拼了。
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激怒了那样冷静的季青平,让他会如此盲目的报复甚至连窗帘都忘记拉上。
那也许是他永远不会说的秘密。
就在方若绮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电视上却转换到童靖阳最后一次出现在媒体前接受访问的片段。
“作为Sun的艺人,我已经被老板凌(百度)辱多时,而这一次,就是我最后的报复。”
时间凝固,声音回响在大厅,握在手中播出了童靖阳号码的手机砸向地面。
“我已经是艾滋病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