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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极致 6 ...

  •   三十五

      开着黎华的车飞驰在午夜无人的路,方若绮满脑都是季青平那双在自己身上恣意游走的粗糙的大手,满耳都是他的嚎叫。
      而她只能旁观。
      这就是他的报复吗?

      来到那她再熟悉不过的房子前,方若绮还是停了下来,几次举手按门铃都没有力气。
      仿佛知道,一旦踏进去,就一脚迈回了以前的生活。
      那个她放弃了林立翔的友情、姐姐的亲情和童靖阳的爱情才走出的世界。
      为了范晓爱,值吗?
      谁知道她是不是也如当初的自己心甘情愿的堕落沉沦?

      可是眼前晃过了关古威的脸,可是耳边飘过了他一声声的大姐。
      毁了范晓爱,就是毁了关古威。
      毁了她残存不多的清白的回忆。

      手指按下门铃,爱似薄纱的旋律而起,仿佛在嘲笑方若绮,一切又回到原点。
      门开了,他站在门口。
      “你终于来了。”
      “我是来要人的,你出个价吧。”
      方若绮故作镇定的说,那眼镜片反射的寒光仍然让她心寒。
      “进来还是走,你自己决定。”季青平转身而去,剩她一人天人交战。

      “小爱——”
      方若绮喊了一声,在空荡的屋子四处撞壁。
      “别喊了,她早服安眠药睡下了。”季青平推推眼镜,坐在沙发上,”我料想,她不会想听到今天我们的谈话内容。”
      “你对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做什么。”季青平哼了一声,”方若绮,你要站在那么远的地方跟我说话才放心吗?我又不是野兽。”
      方若绮慢慢走了进来,却仍是开着门。

      “你不是野兽,是蟑螂,才几天就又死灰复燃,是我太小看了你。”
      “不打起精神,怎么对的起SUN上上下下的员工,EAMI可真是托了你福,把YOGO的市场抢走了八分,害得我这把老骨头要折腾新人才能赚点点击率。”
      “晓爱和混小子不是很火吗?”
      “他们只不过是搭了大众审美疲劳的顺风车,过不了几天,所有的目光就又围绕在你和黎华身边了,若绮,你说我怎么能不眼红。我辛辛苦苦栽下的种子浇的水,花让钱永富捧去了,果子又让周映彤吃了个干净。”
      “你是想一人换一人。”方若绮一语道破,季青平鼓掌致意。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方若绮变了脸色,”天后换小新人,你以为我还是那个被你耍的团团转的方若绮吗?”
      “不行也就算了。”季青平起身,”虽然我对死猪一样的女人不感兴趣,但是难得今晚兴致高,倒是可以脑子里想着你,随便跟小女孩玩一玩。”
      “你站住!”
      方若绮从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如此尖锐如此凄厉。
      季青平站住,转身,”还是说,合同的事改天慢慢谈,今晚你就可以一人换一人。”

      方若绮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突然,在大亮的灯光下,在敞开门的屋子中,痛快的开始脱衣服,衣服滑落肩头的一瞬,季青平不可抑制的吞了口口水。

      方若绮出落得越发有女人味了。连脱衣服的姿势都是那么诱惑。那种气愤至极已经麻木的脸,如同希腊雕像一般经典。

      “停下。”季青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就站在那里,不要动。”
      灯光绚烂犹如镁光灯,方若绮竟然可以对着季青平的手机摄像头露出职业性的微笑。
      微笑已经成为一种职业,她原来竟是卖笑为生。

      摄像镜头把这个半遮半掩的酮体仔细走了一边,那反射着灯光的健康的肌肤和卸了妆依旧明亮动人的脸,几乎是完美。
      季青平看着手机中的女人,不禁问自己,这个女人,就是童靖阳领进门的方若绮?

      就在他放下手机放在桌子上向她走近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声。
      “闹剧就到此为止。”

      转过身,方若绮睁大了双眼。
      门口的男人,不是关古威,不是童靖阳,不是黎华,不是她穷尽脑汁能够想到的一切男人。
      而是一个从头至尾都和她没有交集的男人。
      王瑞恩。

      同样震惊的还有季青平。

      “季老板,我刚刚买下SUN百分之四十九的股份来救世,就是要你来拍摄这种无聊下流的东西吗?”王瑞恩大步流星的走过去,漂亮的把手机投入一旁的鱼缸之中,然后转身,”如果SUN今年投资的那几部片子你还想做下去,就不要再玩这种把戏。”
      王瑞恩说这话时洋溢着那样的自信,那一刻方若绮和季青平不得不相信他拥有这样的实力。即便是到了后来王瑞恩收购了乔亚和彩虹成立全球影业的那天,方若绮记住的,仍旧是他今夜的这股霸气。

      三十六

      情人节大揭秘上被季青平完全的挫败。
      面对一个接一个的抖包袱,她却什么都反驳不了。
      因为这都是事实。
      她在为她过去的幼稚和懦弱买单。

      看着站在旁门边上季青平淡然的微笑,大大的雪茄夹在两指之中没有点燃。
      看着黎华默不作声的坐在那里,看着大屏幕不断切换的照片,报道,采访。
      耳边姐妹俩的声音流连而过,她已经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只感觉又一次血盆大口将她吞噬。
      被她埋葬了很久很久的无力感又再次袭来,而她只能强忍着微笑。

      今夜,是如此完败。

      敲门,季青平打了个寒战,竖起了身子,整理好衣服。
      “进来。”

      雪茄袅袅,透过青烟却不是他期待的一簇红发。
      童靖阳径直走上前,从夹克衫里掏出信封。
      “这一笔,500万。”
      季青平看看信封里探出头的支票,点点头,摸过信封。
      “你还了总共是8340万,童靖阳,你这都是怎么挣来的,不会是又做起以前那些买卖吧。”
      “如果靠卖身,我早就换上这一亿了,何苦等到今天。”童靖阳看着他,”要受你的摆布。”
      “袁佩琪早就没了,你还债还得这么辛苦,为了什么呀?”季青平有些蔑视的看着他,”什么通告都接,给多少都干,拼死拼活,还一匹狼,明明就是一只驴。”
      “我的理由你永远也不会懂的。”童靖阳说,”因为你和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如果我和你是一路人,今天也不会是我坐在这里你给我赚钱了。”季青平得意的说,”这就是我们的差别。”
      “放在以前,我无论有多讨厌你,但还佩服你手段够高杆,可是最近你做的那件事,真不光彩。”童靖阳看看敞开的门,”刚才以为进来的会是方若绮吧,看见是我,失望了?”
      季青平像是恶作剧失败的孩子,所有懊恼都写在了脸上。
      “你给我滚出去。”
      “老板,方若绮已经复工了,你等不来她,不要等了。”童靖阳了然的说,”她是不会回头了。”
      “滚!”

      童靖阳扬长而去,季青平雪茄狠狠摔向落地窗。
      斑驳的阳光扑面,让他恍惚。

      空荡荡的门口,她不曾出现。
      这一次,她是真的不回头了。
      再没有什么可以挽回她了?
      季青平看着灭掉的雪茄,最后一缕碎烟,攀爬着记忆,想起了青涩的坐在他面前不安的方若绮,想起走进屋子脱下衣服惶恐却坚定的方若绮,想起了在他身下沉浮却没有哭泣的方若绮,想起了在他面前轰然跪下的方若绮,想起了那个无助的彷徨的左右为难的每一次努力挣脱终究会回归他怀抱的方若绮——
      她本是美丽的没有灵魂的木偶,是他一点点给了她血与肉。
      他本是用尽全力来爱她的,为何到了最后每一次爱的尝试只会将她推远——
      这一次,她没有哭泣,她没有愤怒,她没有报复,她什么都没做。
      这一次,她只是回去复工了。

      她已经不是他的方若绮。
      这个事实,比她所有的反抗所有的报复都来得凶猛来的可怕。
      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这样,看着她,默然远去,仿佛从未相遇。

      三十七

      那时的方若绮不知,季青平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王瑞恩报复计划的一个序曲。
      当一代歌后钟湘不能上映的时候,方若绮自己也不知,竟会回来来找这个男人帮忙。
      “我以为我们再不会见面了。”季青平照例点燃了雪茄,方若绮看看整洁的房间,这里曾是她寄居的壳,现在季青平搬了进来,一切仍旧按照她离开时布置着。
      季青平无论使用过多少卑鄙的手段,至少,他是曾经真心爱过自己的。
      为此,在这个时候,方若绮愿意拿这个”曾经”赌一赌。

      “我来是想和你合作。”方若绮面无惧色,完全处于和季青平平等的谈判地位,那一股天然的气势,让季青平惊愕。
      她在以他无法估计的速度成长着,与黎华和王瑞恩走在一起的女人,已经不是昨日的少女。
      “说说条件吧。”季青平拿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

      “你也知道一代歌后钟湘不能上映,”方若绮看着季青平,”我不知道王瑞恩为何这么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知道,他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是不是,季青平?”
      “倘若是禁映,兴许我还有些门路,可这是黎导的遗嘱中说不让片子上映,难道我能刨地三尺把黎导挖出来改遗嘱不成?”
      “我大体猜得出黎导这么做的难处。”

      凭着对这个故事的了解,方若绮早就猜到,能让黎导死前留下这个痛心疾首的决定的原因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维护钟湘。
      无论王瑞恩到底拿什么威胁黎导,那个筹码,一定和钟湘有关。
      这对于王瑞恩来说是一场胜券在握的博弈,对于方若绮,却是破釜沉舟的拼死一搏。
      倾尽所有砝码,甚至坐在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季青平面前,她也认了。

      无论如何,一代歌后钟湘必须如期上映。
      无论如何,这个难关,她一定要过。

      “如果我能解决黎导的难处,那么你是否能帮助我安排影片如期上映?”方若绮镇定的说,季青平吐出的烟圈拂面,照例是有些鄙视的冷笑。
      “电影市场份额就那么大,一代歌后钟湘的片档已经被爱情的颜色占了,你凭什么会以为,我会撤下爱情的颜色来给你的片子让位?”季青平看着方若绮栗色的眸子闪烁,清澈又浑浊。
      “就凭我求你。”
      “你求我?”季青平看看她。”像是你当初跪在我面前求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还是像那次你在我面前宽衣解带求我放过范晓爱?方若绮,你求我,每次却都是为了别人,我真该为你伟大的情操鼓鼓掌。”
      “当然,抛去情分不讲,我依旧可以给你你想要的好处。”方若绮胸有成竹的说,”我可以担保你的将来。”
      季青平笑了,刚开始笑的张狂,笑的把自己的烟都吞进了肚子里,然后笑的竟然有些凄凉,如同自嘲般,清沥的笑声盘旋在空气中,方若绮坐在这正中间。

      “想必你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你只是王瑞恩的一颗棋子,等到EAMI也被他击垮,他就会独吞这个天下,你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这个男人的世界可以分你一杯羹吧。”
      季青平敛住了笑容。
      “而且如果你不帮我这一次,季青平,我就会完全投向王瑞恩。虽然我们之间不一定会有爱情,但是我相信我会是他最好的联盟。到那个时候,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圈子,将再无你立足之地。”
      方若绮的表情如此柔和,声音如此甜美,用词却犀利如此,令季青平竟有那么一瞬间打起了寒战。
      为什么一无所有的她,会说出如此霸气如此自信的话来,仿佛她已经坐拥全天下。
      “其实,你说的对,我大可不必为了一个死去的老头和王瑞恩对抗,这样对我是百害而无一利。假如我在这个时候乖乖投诚,绊倒你的机会可以用月来计算,我既可以报姐姐的仇,又可以解自己的心病,何乐而不为?所以你大可当我现在是一时意气用事,正义感膨胀,给你一个可以好好利用的机会。季青平,虽然我很恨你,但是我一向佩服你审时度势的的能力,希望你不要抹杀我对你最后的一点的肯定。”

      季青平看看方若绮,舔了舔嘴唇。
      “如果我帮你安排电影空档,我能得到什么?”
      方若绮一笑,”王瑞恩若是追究,我会一并扛下,不会说你的分毫,除此之外,我会保住Sun,就算EAMI被吞掉,我也可以保证你和你的Sun不会垮台。”
      方若绮说的如此信心满满,季青平歪着头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谈条件的女人,觉得她是那样的陌生。

      “我不知道你离开我,居然可以成长的这么快。”季青平突然叹了口气,”这却令我更加坚信,当初选择你,没有错。”
      方若绮脑袋嗡的一下。
      “若绮,我不要你保住我和Sun。我要你。”
      季青平说出这话的时候,雪茄的星火渐渐灭去,屋子光阴浮动,似永昼和白夜的较量。
      方若绮能够看到季青平的喉结在蠕动,甚至能够感到冰冷的空气中那霎时间蔓延的燥热。

      “如果我说我这一次帮你唯一的条件就是要你再度回到我身边来,你可愿意?”
      方若绮从未料到季青平那香肠一样的嘴唇一张一合竟能说出如此温润的话语。时光仿佛倒流到最初,他给她的温柔,曾经掩盖了她的双眼。
      “你应该知道,我是真的爱你。”
      方若绮轻轻摇头。

      “季青平。我相信你是真的爱我,可就是因为这样,我不能回到你身边。不是因为你对我和我姐姐做出的一切,也不是因为你的外表,只是因为,你爱我太深,而这种爱,我不需要。”方若绮看着他,一字一顿,”你的这种爱会束缚我到达我想去的地方,季青平,我不再是,你的方若绮。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再无可能。如果你认真考虑了我提出的条件,我会遵守我的承诺,其他的,对不起,我不能同意。”

      季青平看着方若绮的影子从身边一掠而过,那细长的光影如细线缠紧自己的心,在关门的一刹那蹦断。
      抱住头,季青平,愚蠢的季青平。
      你怎么偏偏,会动了真心。
      又偏偏为何,是这个世界上,你最不可能得到的女人。

      抬头,血丝满布双眼。
      诡计与威胁,温柔与恳求,悉数无用。
      我的卑鄙和柔情,你全都不理。
      如是这样,便成全了你,做一笔交易。
      但是,我要你知道,交易的代价,方若绮,可远比你想象的惨重。

      三十八

      那以后的方若绮以一种他无法想象的速度成长着。
      方若绮闯进Sun的时候,正是Sun六月份例会的时候,季青平看见方若绮将入场券拍在桌子上时,嘴里叼着的香烟差点没掉下来。
      “席若云,我是来邀请你作为演唱嘉宾参加我这个月底的演唱会的。”方若绮看着坐在一姐位置的一脸茫然的席若云,”能不能请你代替徐心宁跟我合唱背叛。”

      会议室死一般沉寂,第一个笑出声的果然是童靖阳。
      他的面色十分难看,方若绮不禁心有点疼,这个男人没日没夜的拼命工作,每次见到他都更加憔悴了一些,但是他的精神依旧是好的,听到方若绮这个貌似不经过大脑思考的提议,率先打破了沉闷爽朗的笑了出来。

      身经百战的席若云先师弟师妹们一步恢复了常态,优雅的问,”若绮,周映彤也同意了吗?”
      “我的演唱会,我自己做主。”方若绮一句话叫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EAMI只是和我有合约在身的唱片公司而已,连我远在欧洲的经纪人都没有过问,周映彤的意见,也只是意见而已。”

      童靖阳看着方若绮如火的发色和如火的激情,赞赏的点了点头。
      女人,就知道你要开始你的大计划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次没有勾心斗角明争暗斗,这一次你选择了如此直接的方式宣战。
      女人,不愧是我爱上的女人。

      席若云看了眼面如菜色的季青平,识趣的说,”唱片公司的意见对于歌手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究竟你本人,想不想和我合唱?”方若绮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席若云的说辞,”我问的是你而已,不是季青平,不是Sun,不是你们整个集团,我只问的是你,席若云。问你的是我一个人,方若绮。”

      一个人对一个人吗?
      含而不露如席若云都不禁露出了掩藏不住的兴奋。
      一个人的歌唱吗?一个人的选择吗?

      四下开始小声讨论起来,无数目光射向了嘴唇颤动但是说不出一个字的席若云,还有面带微笑气势逼人的方若绮。
      季青平终于掐灭了烟。

      “方若绮,可以跟你私下谈一谈吗?”
      “我看不必了,季青平,因为我的演唱会不需要邀请你来助阵。”方若绮一笑,”当然,希望有机会,可以录制你的唱片。”

      又是一阵哗然。

      童靖阳歪着脑袋,方若绮的世界,那一副他从未妄想过的蓝图,渐渐清晰。
      藩篱化为粉末随风飘散。
      那将是一个怎样的自由世界。
      演唱会给EAMI和方若绮本人都带来了巨大的商业利益,而一手承办演唱会的郝友乾也自然是收益不错。
      然而,演唱会带来的不仅是滚滚的钞票,还有着一些微妙的变化,它们如触摸不到的微风,却无处不去。

      “我想参加许若仙新专辑的mtv拍摄工作。”Sun的新人惠妹这样和季青平说着的时候,EAMI的办公室里,一向乖巧甚至没有什么自己想法的许若仙也正在对周映彤说,”映彤姐,我想邀请惠妹来拍摄新专辑主打歌曲的mtv。”

      在将各自的艺人或者搪塞或者直接轰出办公室后,季青平第一次拨通了周映彤的办公室电话。
      “周映彤,管好你的艺人。”
      “这话应该我是我对你说的。”
      “如果你管不了方若绮,不如给我来管。”
      “季青平,只怕现在的方若绮,已经不是你当初可以轻易操纵的小姑娘了。”
      “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是吗?季青平,难道你没有发现,你培养出了一个怪物,现在她开始要吞噬这个世界了。”
      “把她还给我。”
      “抱歉,我不能,因为方若绮,从来没有把她自己给我。”

      撂下电话,季青平揉揉太阳穴,从项链中拿出一把小钥匙,打开抽屉,里面躺着一个小小的电话录音带。
      里面记录着方若绮的原罪。
      那是一头野兽的胚胎。
      总说要亲手毁灭了方若绮,可是每一次一到动真格的时候,他却都忘不了她那一夜温柔如水的抱住自己,说的那句,帮帮我。

      就是这样让她一路走远终于走到了他无法触及的地方。
      终于这样让她一路成长直到成长到他无法唤回的人。
      也不是没有想过放手,但是放手,却不是说来那样的简单。
      方若绮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她的智慧,她的胆量,她的信念,她的恨意,她的爱情。全部都该是他的。
      全部。
      一点都不能留给别人。

      而走到这一步,全部拥有她的方式,竟只剩下一样,和她一起玉石俱焚。
      什么新世界,新秩序,什么信念梦想追求。
      他只想得到她,她不给。
      代价惨重,就如他曾发誓的那样,代价惨重。

      三十九

      “能够参加母校的这一盛事当然是很荣幸的,这里可以提前告诉大家,我已经买下了艺培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不久会就会正式成为艺培的董事会主席,当然,这都要归功于这段时间的投资有方,还要多多谢谢我的良师益友郝友乾先生。”

      这还是方若绮第一次在空开场合谈起郝友乾,这也是为了给未来铺路。
      大众对于方黎恋一向给予充分理解,但是方郝恋却百分之百会和女明星榜上大款画上等号。所以潜移默化为给大众些心理暗示和准备,也是方若绮现在就得开始准备的功课。

      随着一阵咔嚓咔嚓,方若绮继续看似无意实则有心的说:”我将尽一个学姐和老师以及他们未来董事长的本分,帮助他们在演艺圈寻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做自己想做的工作,可以最大程度的自由选择,发挥每个人的特长。”
      “方天后会不会太理想主义了一些?”
      “理想主义?没错,这的确是有些不着边际,也的确很难实现,但是我愿意尝试。”方若绮笑容可掬,显然已经是以长辈的身份自居,不知为何,明知道她说的多只是一时感慨,众人却不知不觉愿意去相信她所描述的一切。

      “小爱学姐,若绮学姐好帅啊,好希望能够被她提携呢。”
      新一期的明星学员以崇拜的目光看着方若绮,范晓爱静静的看着方若绮,说,”如果是若绮姐,也许梦想真的能够成为现实。”
      “小爱学姐,别怪我八卦哦,听说你的男朋友关古威学长,是若绮学姐的同窗好友哦--”
      “阿威?若绮姐哪里是我和阿威这种人能够匹配上的?你这种八卦,太没水准了。”
      范晓爱已经能够一笑了之。

      突然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全身的血液都随之凝固。
      “你在这里等着,如果记者散开了,记得缠住若绮姐,不要让她离开。”范晓爱一边快速离开一边拨通了阿威的电话。
      “喂,阿威,我现在在艺培,没错,我看见了季青平。我不是瞎紧张,季青平的眼神不太对,我--”
      “我马上过去,你先看好了大姐。”
      范晓爱扣下电话,脑中浮现出自己打了若绮姐一巴掌后,她镇静的说,我只是想救你而已。

      事到如今,她依旧不知方若绮是怎样救了自己,但是后来从童靖阳那里听说了若绮姐已经在季青平面前宽衣解带,范晓爱心中一直都是愧疚的,却不是该怎样表达。
      也许是因为坚强如若绮姐,根本不需要她的道歉。

      看着前方季青平转过了拐角,范晓爱跟了上去,却是一拐角,正是艺培的大厅前,而方若绮正被媒体围着从另一个方向移动过来。
      不知为何,季青平进入大厅的背影,那样阴暗。

      要发生什么事了。
      范晓爱虽不知是什么事,但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阿威赶不及,通知其他人也赶不及。
      要赶不及了吗?

      范晓爱多想就这样挡在方若绮面前阻止她不要进去。
      可是在如此多的媒体面前料想若绮姐也只会强颜欢笑骑虎难下。
      究竟该怎么做?

      范晓爱只能拨通了手机。
      期待若绮姐并没有换号码。

      但是若绮姐并没有接电话的举动,果然,她还是换号码了吗?
      失望的放下电话,突然看见她举起了手机,那会是谁?

      心里已经隐约知道了答案。

      方若绮的笑容僵在唇边。
      “若绮,我就在里面等你。”

      仪态万千步入会场,方若绮和众媒体的脚步同一时间停下,讲台上季青平潇洒的双手插兜,叼着雪茄,录音机的壳开着像是一张大嘴。
      方若绮的目光落在那一盘磁带上。
      那是什么,她最清楚不过。

      给我准备车,还有林芬芬放学的时间。

      纵使在法庭上会因为证词模糊而无法定罪,若是在媒体面前公开,她辛辛苦苦经营的天后形象,将毁于一旦。
      虽然手中也有季青平的把柄,但是自己却不是当初那个一无所有于是一无所惧的方若绮了。
      还有很多事等她来做。
      还有很长的路等她来走。
      牵挂的多了,于是也就有了致命的弱点。
      而已经临近一无所有的季青平,反而,无懈可击。

      季青平的眼神告诉她,方若绮,这一次,我们玩真的。
      呼吸顿时沉重起来。
      看着季青平伸出一根手指慢慢把卡带送进机器,看着那肥胖的手指慢慢的按下了播放。

      那一瞬,整个舞台的灯光暗下来,强光落在她和他身上,他们最后的一次对峙。而他胜利的砝码,竟然只是因为他已经输的没有可以再输的东西。

      惨白的两张脸,回忆当初,彼此都在询问,这就是我们恩爱情仇纠纠缠缠达到的终点吗?
      在鸟儿离云之彼端只有一米阳光的距离的时候,
      你如此绝望的抱住了我的腿,用你全部的气力和灵魂妄图把我拉回你的地面。
      挣扎的扑腾几下翅膀,却感到,如此的力不从心。
      这种空虚,已经消失了多久?
      这种恐惧,已经遗忘了多久?
      这个方若绮,已经埋葬了多久?
      如今你掘坟三尺,只为了我一具腐烂的身,和凄冷的骨。
      这就是你爱我的极限。

      一切都这样毁了。
      我所有的所有。
      血,泪,汗,良心,智慧,信念。
      仇恨和爱情。

      一切都这样毁了。

      方若绮闭上了双眼,却听到了歌声。
      稚嫩,宛若新生。
      当初苍白的自己,胆怯的自己,虚荣的自己,可笑的自己。
      竟能够体会这样一路陪着自己走来的季青平的心情。

      “这是方若绮第一次进录音棚的样带。”季青平按下了暂停键,”在今天这个有纪念价值的日子,我带来和大家分享。”
      紧绷的心突地放开,大口的空气涌进,醉氧。
      方若绮只能听见耳边不断的声音响起,天后,上去合照一张吧。

      跌跌撞撞来到他身旁,一切如初见,季青平如同鼓励她初登台那样温柔的握住她的手。
      “别怕,若绮,有我在。”
      方若绮看看这个矮个子的男人,眼中狡黠的光芒许久未见。

      “嫁给我吧。”

      声音不大,刚好够整个礼堂挺清楚。
      黑夜还是白昼,分不清。

      “否则,下一次播出的就不只是这盘录音带。”

      声音很大,震耳欲聋,却只有方若绮一人能听的清楚。

      这世界,最后,仍旧是,只剩她一人。

      四十

      “理查,我们可以谈谈吗?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
      听到理查的单线电话自动转到了留言信箱,方若绮叹了口气。
      这个心灵脆弱的男人终于还是被季青平那一句强势的求婚给击垮了。
      大概在他心目中,自己和那些利用他的钱然后又拍拍屁股走人的女人无二吧。

      莉玲一路小跑给坐在宝马轿车里的方若绮塞进一份新鲜出炉的明星晚报,首页果然被自己的大幅照片给占了一半,那些她刚刚出道时的青涩照片和成名伊始和季青平的合照被一一翻了出来。
      【方黎分手原是天后劈腿,背后情人终于浮出水面】
      【季青平当众求婚,方若绮笑意满满】
      【天后成名路上的□□交易和真情流露】

      方若绮看着专业媒体人士和粉丝团包括一些”不便透露姓名”的圈内人士的一篇篇评论,眼前竟然不断会闪他们的第一夜。
      他的大手直至现在还在她最隐秘的地方揉搓着,让她无处可藏。

      不知道周映彤看到了报道会不会暗自得意,不知道此时黎华和王瑞恩脸上的表情如何,不知郝友乾内心之中会是怎样的悔不当初,还有,童靖阳。
      她一直都信他会识破一切诡计。
      可是又希望,他可以如外人一般愚钝,好可以不用为了她而伤痕累累。
      不忍心。
      不忍心。

      靖阳,我已经成长到足够坚强,请你千万不要再为我做出什么傻事来。
      我承受不起。

      将报纸叠好放入皮包,方若绮调整了一下反光镜,看见自己大大的太阳眼镜,就像。
      最开始太阳的黑影。

      放下咖啡杯,在这PUB的地下室里,外界的喧闹似乎与她已无关。
      季青平翘着二郎腿,依旧是夹着根雪茄。
      “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仿佛中间的日子从他们之间被抽空,一切都没有变。
      季青平全身心的呼吸着没有变的空气没有变的味道。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感到安全,已经好久没有过的安全感。
      “若绮,你是知道我的,这么长时间了,我都由着你胡闹,你该看得出我的心意。”季青平小心翼翼的逼近方若绮,”要不是你逼我逼得太紧,我也不想你这样难做--”
      手敷上她冰冷的手,却等来的是坚决的抽离。
      “我来是想问句,你真的,准备好和我一起消失在这个圈子了吗?”
      “时至今日,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损失更多的是你不是我。”季青平讪讪的缩回手,”我一向不认为你是会逃走的女人,为什么不留下来,和我进行一场穷尽一生的对决呢?我保证,我是个很好的对弈者,你不会觉得厌烦。”

      “我不是为了争名夺利忍受这么多苦难的,对于和你对弈,我丝毫不感兴趣。”方若绮轻轻的说,”不过,在我还有资本这样说的时候,我想说,老板,如果击垮我对你来说真的是最大的胜利,那么恭喜你,你赢了。这场赌局,我退出。”
      “方若绮!”
      “把录音带交给媒体也好,法院也好,我都不在乎。”方若绮轻轻起身,”那盘录音带,我已经毁了,那是段我努力想忘却的回忆,如果放不下的是你,那么,就毁了我吧。”

      方若绮转身要走,季青平捉住她的手腕。
      “你会后悔的。”
      “没错,我后悔,但不是后悔在我的自由和使命中我还是选择了前者,而是后悔我是如此的自不量力要走到这一步才顿悟,而是后悔这一路上我伤害了这么多人结果还是一无所获。我后悔,在最开始的开始,走进了你的屋子。”

      “若绮…”
      “请你不要让我在惶惶不可终日中活下去了,拜托你,一次性,将我毁灭。”方若绮脸色苍白,”彻彻底底,不要给我任何反扑的希望,让我从此,消失。”

      不。
      不是这样的,若绮。
      我不想你消失。
      我不想你从此离开我的世界。
      不,这不是我要的。

      季青平脸色通红,雪茄被狠狠摔到了门边,握住方若绮的手力度突然加大,猛地把她扑到在地,如野兽般跨坐在她的身上,撕扯,扇打,疯狂。
      而方若绮只是任由他发泄所有,如被抽离了生命的娃娃,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
      就如初夜,毫无感觉,只是空壳。
      只是男女的角逐,只是矛与盾的攻守。
      只是生命给予自己无法解开的谜团。

      季青平停下来,喘着气,闭上眼,想要吻方若绮的嘴,却迟迟吻不下去。
      “我不会让你走,方若绮,你想得美,我不会放你走,你一直都是我的,一直都是。”

      四十一

      季青平给了她两个月的时间。
      到9月1日,她出道满两年的日子,她就必须做出选择。
      如同三个月的死缓。

      方若绮又过起了往日的生活,照样是在忙不停蹄的工作和研究股市中过活,每一天都是以小时为单位度过的。照样是一次又一次打破演艺圈的潜规则,邀请另一阵营的艺人一起录歌一起拍广告,惹得周映彤想要安慰夸奖她几句都说不出。照样是为了大众而活着,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被媒体用放大镜和哈哈镜放在报纸上、杂志上、电视上、网络上。照样是完美的诠释着天后这两个字,仿佛所有有关她的一切都是幸福而喜悦的。

      只是偶尔媒体还是会追问那个没有了下文的求婚时,方若绮会不自觉的皱一下眉头,然后颇有技巧的搪塞过去改变话题,心中却止不住倒数计时。

      她是个不久就要上死刑台的囚犯,除了微笑,还能怎样。

      唯一让她欣慰的就是从季青平的求婚开始,童靖阳一直没有出面,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听Sun的一些艺人说起,他好像在东南亚的一些国家频繁的接着通告,也和她一样超负荷的工作,仿佛被谁宣判了死刑。
      果然,他们总是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在心电感应吗?
      再次见到季青平、童靖阳和郝友乾是在八月份的金曲奖颁奖礼。
      金曲奖最佳歌手入围者只有方若绮一人在场,并且无论是销量还是乐评上来说,方若绮的”夜晚哭泣的眼睛”都要远远胜于林立翔和徐心宁的专辑。
      这是个承上启下的时代。
      也是个青黄不接的时代。
      而方若绮就是这个幸运和不幸时代的主旋律。

      因此,八月份的金曲奖似乎已不是为了那座奖杯而来,而是为了那总归会来的见面。
      穿着庄重内敛的黑色晚礼服,方若绮出现在红地毯的一瞬间便是群情高潮,两岸的所有灯光和呼喊声都顷刻欢悦起来,仿佛这只是两个月前那气势恢宏的个人演唱会的续篇。
      一个人形单影只走向了签名板,新人并不熟悉,老人已然不在。
      这是个怎样孤单的时代。

      然后身后响起一小片呼声和唏嘘。
      转身,季青平仍旧执着的坚守着他的阵营,领着浩浩荡荡的Sun大军走来,仿佛出席奥运会的开幕式般立场分明。
      且还是那样等级分明,走在季青平身后的依旧是一哥一姐童靖阳和席若云,而他们带领的分别是入围新人奖的混小子和惠妹。
      一切宛如她刚刚加入Sun的时候,围坐的圆桌,实则把一切高低上下都说的明明白白。

      避开童靖阳憔悴的瞳,方若绮在季青平有机会来到自己面前之前抢先一步走到一旁做亲民状破格主动接受媒体采访。
      季青平一边签着名一边溜着方若绮背对自己黑色的沉甸甸的背影,而一旁的童靖阳眼圈发黑面色发黄无精打采的样子,神采不再。

      感觉到身后这两个男人的目光,方若绮心里有一面鼓在猛捶。
      倒数十天,一切定局。
      自由和童靖阳向左,信仰和季青平向右。
      可曾有一条中间的路?
      在无数男人身边兜兜转转,到头来,仍旧是这个古老的选择。

      待季青平的大军浩浩荡荡而过,周映彤领军的压轴阵营缓缓登场,接收了部分Yogo艺人的EAMI无疑是笑到最后的王者,而选择独自走红地毯的就只有EAMI物质和精神的双重台柱方若绮。
      不熟悉的老人和新人们纷纷向她点头致意,连周映彤也颇给她面子,在镁光灯前和她合影留念,把中心的主角位置悉数留给方若绮。
      如果维持这两极的局面,无论主人是谁,对方若绮来说都是有利的。
      可惜,就如童靖阳所说,她从来都是个,不知足的女人。

      位置又一次给方若绮开了命运的玩笑,左边是季青平,右边是郝友乾。
      好在已经身经百战,百战成钢,看到如此可笑的安排,方若绮只是一愣,然后收起裙摆,安然坐下。
      “若绮,还有十天。”季青平坐下第一句话。
      大概他每一天都在撕日历吧。

      就和自己一样,心情却截然相反。
      看看另一边明明什么都听到了却什么都没说的郝友乾,方若绮第一次觉得,在她认识的男人之中,也许最读不懂的,恰恰就是表面上最宽容最谦和的郝友乾。
      他们只是台前的戏子,而他才是台后的老板。
      台前的腥风血雨惊涛骇浪,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戏,聪明如他,从来不涉足太深,只是抱膝观看,希望得了戏子的笑,而忽略她掩面背身的眼泪。

      季青平的问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
      也许,当初选择了郝友乾,也是一种形式的逃避。
      只是,倔强如季青平,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她走,让这个最惬意的结局,变得如此遥远。

      一切如她人生的缩影,起身,上台,灯光,掌声,下台。
      沉沉浮浮,不过如此。
      早已习惯,毫无新意,似一日又一日的循环。坐下细想,突然有狂奔到海角天涯的冲动,一切一切,从此可以再无牵挂,无所谓求,无所谓选,为所谓快乐和悲伤。
      重新活过一次,也未尝不可。
      当自己灵魂转移,而或是失忆。

      可是,人生,为何不能时时刻刻充满这样的狗血。
      狂奔到天涯海角,可惜,天涯与海角,也只在一时狂想里。
      灯光灭,起身,沿着原路返回,退场的路,永远比来时,又黯淡了几分。

      唯一不变的
      身边人群熙攘,仍旧是形只影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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