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如棋》禅光

16、完结

　　还有人把金城公主被贬为庶人后如何凄惨如何堕落编了几个样儿，四处宣扬，有的说她疯疯癫癫四处乞讨为生，有人说她看破红尘出家为尼了，也有人说她早就香消玉损了……民众们听了无不为这位曾经的公主怜惜落泪。

　　造势一番后，赵宝娴成为丁家之女的事忽然被揭开公之于众。

　　忽然又有人称赞她如何奋不顾身救了丁府小少爷，如何在困境中坦然自处，如何凭借聪明机智发现了混在城中的他国细作，如何大发善心救助穷苦百姓………………

　　总之，安了许多她没做过的好事在她头上大肆宣扬传颂。

　　赵宝娴亦不知道赵琰是如何撒泼打滚、威逼利诱那些顽固的大臣们同意的。四月中旬，圣旨下来，她被选为皇后。

　　进宫前她一直待在丁府未曾见任何人。

　　大婚时，她像个提线木偶人一样，任人装扮的光彩照人，锦绣辉煌，按照先祖定下的所有规矩礼仪，或跪或拜，在宫人的引领指导下，她和赵琰一样不落的全都遵行了一遍。

　　到了晚上，人少了，天黑了，赵宝娴才缓过一口气来。

　　凤仪宫中寝殿里，宽大的黄梨木雕花大床上放着喜被与红枕，不仅床上，整个宫殿里的一切摆设用具都是喜庆的大红色，映在人脸上也是娇艳的胭脂红，一对儿高高的红烛在桌上燃着。

　　赵宝娴坐在床边，一只手肘撑在喜被上，面无表情的听着一个年迈老嬷嬷跪在不远处的团垫上喋喋不休的说教着身为皇后所应当执行和遵循的一切。

　　这些在此之前就已经说过许多遍了，现在又说，应该是赵琰授意的，他总是让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她是皇后了，她与他是夫妻了。

　　而赵琰，也在床上坐着，距离她一米远，眸中漾着笑意，一腿曲在床边，一腿搭垂下来，两手在后撑着上半身，时不时的看赵宝娴一眼。

　　老嬷嬷口齿很清晰，不疾不徐的说来倒去，“不止管理后宫，协调六宫大小事，为皇室绵延子嗣亦是重中之重……”

　　“若皇后无所出能改嫁么？”赵宝娴换了个姿势，突然开口问道。

　　那嬷嬷似乎没听清，又似是听清了不确定，脸色因惊惧一刹那有些苍白，将头往前伸，昏花的眼睛略睁大了些，“请皇后娘娘再说一遍。”

　　赵琰看向她，用直截了当又不容置疑的口吻道：“不能！”

　　赵宝娴眼睛注视着地面，不再作声。

　　过了大约小半个时辰，那老嬷嬷终于停了下来，恭敬的起身从殿里退出去了。

　　赵宝娴以为没事了，直起身子，扬手想卸去头上沉重的凤冠，却又看见一个年轻些的嬷嬷走入大殿内室，跪在地上向两人行了礼，继续讲一些宫里的规矩，她只好打起精神继续听。

　　赵琰往她身边挪了挪，将头靠在她肩上，手从柔滑的嫁衣下探进去放在她腿上，口中道：“和尚念经似的，说的朕都困了。”

　　赵宝娴面上不动声色，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仍闭口不言。

　　赵琰耐着性子挨着她默默地坐好了。

　　等这位说完一堆话退下后，宫人们鱼贯而入，伺候两人沐浴更衣。赵宝娴不愿意跟他一起下浴池，赵琰也没勉强，服侍的宫人分成了两拨。

　　折腾一番，又半个时辰过去了，回到寝殿时都换上了中衣中裤，宫人全被赵琰遣退了，偌大的寝宫里只剩他们两个。

　　赵宝娴坐在梳妆台旁的椅子上，静静的望着铜镜中不甚清晰的面容，想着自己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自从被贬为庶人，她过的每一天都像在做梦，魂体分离。

　　“你不是困了么？”赵琰走过来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就寝。

　　“我不困。”她靠在椅子上，将脸转向别处。

　　赵琰又扯她衣袖，赵宝娴将他的手拨开，于是他改拉她衣襟，赵宝娴又将他手打开，赵琰乐此不彼的跟她一来一回的闹着。

　　他一边笑一边望着她问道：“宝娴，你把传国玉玺藏哪儿去了？”

　　“藏起来了。”

　　“朕知道藏起来了。你把它拿出来，朕来保管吧！难道你还不放心我吗？”

　　赵宝娴抬头看他一眼，摇头，对他道：“好好当你的皇帝吧，做个明君。我死之前会把它交给你的。”

　　“大喜的日子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他双手扶在她肩上，一腿曲起跪在她两腿之间，弯腰极暧昧的道：“这椅子太低了。”

　　赵宝娴两手交叉在前，低着头不搭理他。

　　“宝娴，你拿着它没什么用，若被有心人知道，怕是对你不利，你守着朕，朕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尽管说，什么事都能说，朕不会怪罪你。”

　　“别要了，我不会拿给你的。”

　　赵琰无奈的叹息一声，遂又笑道：“不给就不给吧，等会儿……我怎样你都得依我。”

　　这时殿外响起了宫人的说话声，说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赵琰站直了，看向殿门口，神色间有些不悦，能有什么大事是非现在来告知不可的？

　　外面宫人大约紧张害怕，声音颤巍巍的有些听不清，赵琰步入外殿，开门让宫人进来回话。
　　宫人禀道：“皇上，卢少将军已经带兵回来了，如今正在城外！”

　　赵琰略一思索，道：“今夜先驻扎在城外，明日大开城门迎接军士们进城，到时朕重重有赏！”

　　“是！”

　　禀事的太监出去了，赵琰回到内殿，情知方才的话赵宝娴也一定都听到了，见她只是托着下巴望着梳妆台，眼里闪着泪光，睫毛有些湿润，面容沉静依然，他隔着椅背用手臂将她圈住，询问道：“宝娴，你说朕该怎么封赏卢江军？”

　　“朝中大事，由皇上做主。”

　　“朕为他和宝怡赐婚如何？”

　　“此事皇上还是私下里问一问宝怡心中如何想的。”

　　“那好……”赵琰绕到她面前，朝她张开双手，似乎是想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赵宝娴连忙道：“我自己走。”

　　然而她却仍旧坐在那里没动弹。

　　赵琰识趣，走到屏风后面搬出了一个大木箱，打开来，里面放着个即将完工的小木雕，雕刻的仍旧是头上长角的鹿，箱子里还有许多雕刻工具。

　　“你看，只有这上面的角没刻好。”赵琰递给她看。

　　赵宝娴接过来看了一眼，又还给他。

　　赵琰把一个椅子拽到她旁边，坐在椅子上顺手雕琢起来，赵宝娴扭头盯着他十分认真的打磨。

　　“我进宫，只为了替先皇看着你！”赵宝娴突然道，“赵琰，我是下定了决心的，你不要不当一回事，倘若日后你荒淫无道，昏庸无能，我就把传国玉玺交给别人，江山虽是赵家的江山，但有能者居之，你也要有忌惮的地方才行，别不见棺材不掉泪！”

　　“知道了知道了！朕知道了！”赵琰看着她生气道，“你对父皇有情有义，朕在你心里半点位置也无！”

　　过了一会儿，赵琰侧头看她，问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心中羞愧罢了。”

　　“羞愧什么？”

　　“我不像你那样，没脸没皮。”

　　赵琰笑了一声，认真看她一眼，夸赞道：“朕的宝娴今日真美。以前朕只是想想，今日亲眼见到你穿嫁衣的样子，不由得心醉神迷，来，再让朕好好看看你！”

　　赵宝娴斜靠在椅子上，对他的甜言蜜语不知作何反应，只好就那么坐着，不说话也不看他。

　　如今他们是夫妻，她成为皇后了。

　　赵琰手中捏着一把两寸长的小刀刻的很是用心，一会儿拿到眼前看看，一会儿擦去上面的木屑沫子，更换手中的工具。

　　等他终于完工的时候，赵宝娴合着眼几乎睡过去了，赵琰把乱糟糟的东西收起来放进木箱，喊醒她，把一盒十二只鹿雕递到她手中。

　　赵琰道：“十二个，圆圆满满，朕送你的。”

　　“真像……能拿去宫外卖呢……手没割破吧？”赵宝娴道，随即把木盒递给他，然而等她视线落到他身上时，却发现他什么都没穿。

　　赵琰站在她正前方，眸中漾着笑意，这回问也不问直接弯腰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抱的位置偏下，几乎算作扛起来走的，轻而易举。

　　赵宝娴被他放到床上后，爬坐起来，看着他将红烛灯架挪远了些，走回来脸上带了坏笑，口中一迭声的喊着‘宝娴’，继而将她压在了身下。

　　殿外，天上一轮明月寂静无声的挂在空中，洒下来的光辉愈发的皎洁无暇。

　　宫中各处挂的红灯笼发出暖黄色的光，无数宫殿被月色映照着沉浸在睡梦中，花树影子投在墙上、落在地上，月色光芒被分成细碎的一块块，风吹影动，斑斑驳驳。

　　一切静谧的如同一个旖旎飘忽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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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还有个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