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如棋》禅光

13、羞辱

　　“义女？算了！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上不了台面的野丫头，别踩脏了我的府邸门槛，你别去了！咱们走！”赵宝茹扯过那侍从手中的绢子，摆手示意他退下。

　　等金贵奢华的马车转过街口的时候，清风吹起窗纱，赵宝茹一瞬间瞪大了双眼，她看见了几米外马车上坐着的女子的面容！虽然很快晃过去了，但她绝对没认错，是被贬为庶人的金城公主！

　　“停下！你！过来！”赵宝茹立刻招来一个侍卫，在他耳边快速低语几句。

　　晴空朗朗，阳光明媚。

　　街上熙熙攘攘，一片繁华。

　　晋安公主的护卫忽然与丁府的马车发生了挤擦磕碰，在即将抹开的时候周围好像突然变得拥挤起来，连两旁的摊子也被撞倒了。

　　一时间大街上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目睹这一‘骇人’情景。晋安公主的车驾上珠帘被人挑起，露出里面一张阴厉的娇艳面容，所有人又仿佛意识到自己长了脚，急急忙忙的低着头自来自去，不敢明目张胆的围观。

　　“怎么会撞上呢？我想不出她往南做什么去。”听了家丁的禀告，赵宝娴没奈何的疑道。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晋安公主可不是好惹的！”清心紧张的道。

　　不等赵宝娴着人去赔礼道歉，晋安公主便从车上下来了，经一个白净清瘦的小侍从扶着，一步一步走到丁府的车马前。

　　“我道是谁家的马车敢与本公主争路，原来是丁家的！”赵宝茹色厉荏苒的道。

　　赵宝娴起身要掀帘子，被清心急忙拦住了。

　　“你拦得住我，拦得住她吗？我若躲着不见，今日在这街上会受尽她的羞辱。”赵宝娴说完，将帘子掀开了，看赵宝茹一眼，从马车上下来。

　　礼数周到的行了礼，赵宝娴站在那里任由赵宝茹打量端详。

　　“原以为，你会沦落到妓院娼馆卖身卖艺，再不济成为街头肮脏的乞丐！若有傲骨，抹脖子了此余生！没想到你被贬为庶人还能兴风作浪，甚至跟丁家人认了亲！赵宝娴，我真是小瞧了你！！！”赵宝茹围着她走了一圈，声音不高不低，恶毒至极，眼睛狠盯着赵宝娴的脸。

　　“托晋安公主的福，我还活的好好的。”赵宝娴神情淡淡的道。

　　赵宝茹上前一步，将头贴近了，眸中泛着阴狠冷光，满不在乎的释放心底的恶意，“男人啊，就是这么无情，高高在上的君王更是如此！你一个，皇后一个，都不会得到善终！我现在知道了你还活着，活得这么好，那死就离你不远了，我容不下你！”

　　“公主什么意思？”赵宝娴反问。

　　“什么意思？”赵宝茹挑眉，讥笑一声，“从前可不知有多少关于你和皇兄的传言呢！你那时问我什么意思，我不敢说，现在说破也无妨。”

　　“公主不用说了！”赵宝娴声音沉下来。

　　“啧！你也知道羞耻呀！”赵宝茹了然的笑了笑，向前走了两步，猛然回身，厉声道：“给我跪下！！！”

　　赵宝娴看着她，慢慢跪了下去。

　　赵宝茹伸出手来，在赵宝娴左右脸颊上各甩了一巴掌，手震的发麻，由着小侍从给她托着揉捏，又居高临下的训斥道：“低门小户的小姐，实在猖狂！敢冲撞到本公主的头上！来人！给我绑起来送去衙门，充做官妓！”

　　尾巴似的跟着赵宝茹的小侍从连忙劝道：“公主！这于理于法都不合，况且、况且她如今又是丁裕的义女！”说着他声音低了下去，“公主，您不如将这件事捅到皇上那儿去，皇上大概也见不得她活这么好！您想啊，当初皇上做的多绝啊，不留一点余地……”

　　赵宝茹想了想，转身朝马车走去，坐上车，掀着帘子对跪在地上的赵宝娴道：“在此跪够三个时辰再走！”

　　晋安公主的车驾在众人又怕又惊的目光中缓缓离去了。

　　赵宝娴跪是跪了，不过在赵宝茹离开后，她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坐上马车，她让车夫掉头回丁府。

　　丁裕仍旧在书房里坐着，面对桌案上宫里刚叫人送来的一堆奏折，头上不停的冒冷汗。

　　他也是皇上指派办事的大臣之一，可这些都是须得皇上亲启的折子啊！也许这都是皇上做给宝娴看的……

　　赵宝娴进来的时候，丁裕正长吁短叹，见了她，惊异道：“玉娴，你怎么又回来了？！”

　　赵宝娴将在街上见到赵宝茹一事和他讲了一遍。坐下以后，她又沉吟片刻，才道：“从前，我和皇上在臣民眼里那样不堪么？”

　　丁裕不想她忽然问这个问题，一时为难不知如何回答。

　　“先皇驾崩后，群臣虎视眈眈，欺负赵琰年纪小，镇不住朝堂，那些在封地上的叔伯也各打主意，章腾更是一手遮天，我和皇上活的战战兢兢，假装沉迷游戏，整日贪玩儿，让他们掉以轻心，可实际上我们俩都知道，这一刻活着，下一刻就可能身首异处了。”

　　她不疾不徐的说起往事，仿佛仍能感受到当时内心深处的恐惧与不安，夜夜睡不着觉。

　　‘皇姐！今日章腾看我的眼神儿让人不寒而栗，朕恐怕活不久了！’，那时的赵琰总这么无精打采的跟她说。

　　她不停的安抚他，也安抚自己。

　　他们两个就像被围困在牢笼里的小鹿，给予彼此温暖慰藉，小心翼翼，步步惊心，一天天挨着，不停的筹谋着，哪怕和大臣偷着见个面，都要将消息一层一层隐瞒的严严实实。

　　“我们俩扶持着过来了，为什么俩人多见了几次面，我多进了几趟宫，受赏多些，便要受人们无端指摘？这难道不是我该得的吗？！要说淫。秽不伦，那更是可笑，我在皇上面前时刻注意分寸，从不曾逾距！宫人们可都看着呢！”

　　赵宝娴深呼吸一口气，指尖掐在手心上，低了头，闭上眼睛，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

　　丁裕靠在椅子上，双臂垂在两边，双眼直直的盯着桌子，半晌才道：“公主的胸襟与善行天下人都知道，公主谨言慎行，不曾逾距，可皇上心动了。身在局中，自然看不清，但臣民们揣测得出…………早前因为公主怕热，皇上特意叫人在成安城外建盖了行宫；公主大约也不知道，定远伯并没有一个叫司徒林的三公子；皇上不肯善待皇后，大约也是因为公主………………”

　　赵宝娴愕然的听着他说的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手心里慢慢沁出了汗。

　　她将掌心合在一起，面上尽是羞恼，心底无限愧疚，不知道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等到他说完，赵宝娴已经是满脸通红，无地自容，对丁裕道：“您身为人臣，虽说要为君解忧，却不该为虎作伥，也该分辨是非对错才是………………我先去青莲寺了，回来也是为了跟您说这些事。”

　　她神思惘然，暂时压下心里乱纷纷的思绪，朝外面走去。

　　宫里。

　　玉华宫中。

　　薛公公舌灿莲花，一字一句都是赞扬的话，弓着身子，站在一旁用两手托着赵琰的宝剑。

　　“上午为何不告诉朕？！”赵琰忽然冷眼看向他，质问道。

　　薛公公立刻收敛了殷勤的嘴脸，委屈的解释道：“回皇上，上午晋安公主来求见皇上时，老奴还不知道跟金城……跟江小姐有关，以为她又来打搅皇上雅兴，便叫她回去了。谁知过了不久暗卫来报说了此事，老奴才知道！”

　　“充做官妓？让宝娴当街下跪？！”赵琰神情更冷，周身戾气也更重，眸子深处海中漩涡般汹涌不息。

　　宫殿里除了薛公公没一个敢大口呼气。

　　但薛公公连忙跪下了，“是，探子是这么说的！”

　　赵琰冷笑一声，“好个猖狂骄纵的公主！朕可从没给过她这样的底气！像赵宝茹这样狼心狗肺的人朕也未曾见过，碰到从前叫皇姐的人，她竟连半点亲情都不顾！狠辣至此，留之何用？！”

　　薛公公又趁机添补道：“江小姐被贬为庶人那日，这晋安公主还打了江小姐一巴掌，今日也动了手，尽情嘲讽，老奴也是才听人说起的，怕皇上您听了生气，才有所隐瞒。”

　　赵琰仰起头，长出一口气，一把夺过薛公公手中的剑，大步朝前走去。

　　薛公公急忙跟了上去。

　　“叫人去宣赵宝茹了吗？”赵琰边走边问。

　　“老奴已经安排了！”薛公公追在后面应道。

　　没过多久，赵琰便出现在了皇宫前面的盛安街的一家豪华的酒楼里。

　　这酒楼是个好位置，坐在二楼、三楼窗户边上，下面大街上的情形一览无余。

　　赵琰站在二楼临窗的雅间里，已经将手中的宝剑换成了一把精良弓箭，手指在弓弦上拨弄两下，将弓和箭背在身后，走到窗前往下望。

　　“皇上，晋安公主的车驾方才已经过去了，想必现在已经进宫了。”薛公公道，在他身后几步外，还站着几个不声不响的宫中持剑侍卫，个个身手不凡，都是赵琰调来的。

　　“宝娴又去了青莲寺，难道她想出家吗？”赵琰头也不回，烦闷的问道。

　　薛公公笑道：“想必只是去静静心。”

　　“朕忘了丁府有两个孩子，不知是不是吵到她了？”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

　　“采选的事安排下去了？”

　　“是，一切进行如常。”

　　赵琰的眼神儿又冷了几分，静静的立在那里，耐着性子等马车返回。

　　盛安街犹为宽阔，马车行的平稳又快，晋安公主的车驾无人敢挡，几乎畅行无阻，车轮碾过路面的轧轧声今日听起来十分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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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