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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识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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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缚牵着李拂衣重走了一遍白云寺的石阶。
沈缚很心疼她,因此不愿放开她的手,又担心她受了惊吓需要一个人待会。所以在白云寺系了无数红绸的许愿树下,问了她一句,“累不累?”
可要先去歇一歇。
可他居然不敢,他望着她的眼睛,怎么都问不出口。他又悔又怕,他怕重蹈覆辙,他怕他没有保护好她。
许愿树上的铃铛叮铃作响,像悠长的时光弹奏出的谱子,动听而悦耳。李拂衣迎风站着微微一笑,她听懂了他话里的担心。
“我不累。”她踮起脚凑到他跟前,忽然在他面前转了一圈,“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所以,别担心了好吗?”
沈缚看着她像只翩然的蝴蝶一样,她的衣裳绣裙,她的长发,都被风吹的那么高那么远。沈缚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唯恐他的这只蝴蝶飞走了。
沈缚抱着她,愧疚又心疼。
“沈缚,我真的没事。”
沈缚抱着她不肯放,“再抱抱,再让我抱一会儿。”
“这是寺庙!”
“这是许愿树。”沈缚把她搂的更紧了,“你就是我的愿望。”
李拂衣无奈,这还是那个一身明月清风温润模样的沈缚吗?
李拂衣被他搂的喘气都困难,她抓着他的肩膀,踮着脚找空间透气。她这一动,目光竟跟沉默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郑栖撞了个正着。
郑栖抱着剑,像一棵挺拔的冷松,目光冷冰冰的注视着她的眼睛,眼里暗沉汹涌的情绪浓烈的吓了她好大一跳。李拂衣差点噎住,连忙拍了拍沈缚装可怜。
“我透不过气了沈缚!”
“嗯?”沈缚松开手,“我弄痛你了?”
她磕磕巴巴的说,“太…太紧了。”
沈缚抚了抚她的发,修长冰凉的手挨着她的脸,疼惜的摸了摸。
“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李拂衣嗯了一声,点头,“好,我信你。”
沈缚笑了笑,“我现在要去石窟补画。”
“我可以一起去吗?我可以帮你递笔!”
“嗯,我们一起去。”沈缚回头,看着郑栖,“你去后山看看,若追查到踪迹就来告诉我。”
“是。”
“还有封行雪身边的人,注意点。”
郑栖点头,侧身往另一边走了。
李拂衣看着郑栖离开,总觉得郑栖看她的眼神不简单。说不上是恨,还是喜欢,太复杂了,她看不明白。
“走吧。”
沈缚牵起她的手,准备带她一起去做事。李拂衣伸手拉了他一把,阻止了他的脚步。
“嗯?”他回头,“怎么了?”
李拂衣指了指许愿树,询问他,“我们,要不要也许个愿?”
“也好。”
两人一起去领了一条挂着铃铛的红绸,递笔给他们的小僧在旁边笑眯眯的说,“你们把愿望写上去,再把铃铛抛到树上去,愿望就会实现。”
沈缚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李拂衣又惊又喜,捧着红绸开心的跟小孩子一样。沈缚给了香油钱,带着人走到许愿树旁边的书桌坐下。他沾了墨,把笔递给李拂衣。
“好了,写吧。”
李拂衣两眼发光,握着笔就要下手,然后又猛的顿住。
“怎么了?”
李拂衣为难的抬头,“我…我字丑。”
“……”
“你帮我写好不好?”
“嗯。”沈缚接过她的红绸,提笔问她,“要写什么?”
“就写,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沈缚看了她一眼,把她的愿望一字不落的写了上去,然后把红绸递还给了她。
“抛吧,找根低树枝。”
满树都是挂满愿望的红绸带子,就李拂衣这个手劲,能不能抛上去都是问题。但奇就奇在,她就那么跳起来抬手一扔,那红绸竟稳稳挂在了粗壮的分枝上头,发出清脆的一声叮当声。
有点意思。
“挂上去了!”
沈缚低眸看她,眼里有笑,“我看见了。”
“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的愿望啊。”沈缚转身把红绸拿起来,他看着她,把红绸递给了她,“我的愿望,就是你帮我写。”
“我帮你写?”
“嗯。”
什么叫她帮他写?
李拂衣一脸迷茫,“我怎么帮你写?像刚刚那样你说愿望,我来写吗?”
沈缚点头。
“可是我字丑!”她抗议。
“无妨。”
“我不要!”她丑拒。
沈缚失笑,感慨自己身边有个这么精灵古怪的人可真好。
“那我们一起写。”
李拂衣这才老实坐了下来,沈缚站在她背后,手握着她握笔的手,徐徐说道,“我的愿望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李拂衣怔怔的回头。
这是,他的愿望吗?
“怎么了?”
他看着她,两人距离那么近,近的她都嗅到了他身上的檀香味。他的眼神永远都是那么深情,温柔润泽的像玉。
她轻轻的,像是抱怨,“你的愿望好难写。”
“不难写。”沈缚笑了笑,“我们一起写,就不难。”
李拂衣回过头,忽的红了眼眶。
李拂衣很笨拙,但很细心。她的手几乎没用力,乖乖让沈缚带着她写完了他的愿望。
“好了。”她吹了吹红绸上的墨,把红绸递给沈缚,“干了,可以抛了。”
他接过来问她,“要一起抛吗?”
“不要不要!”
李拂衣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连连摆手。
一起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怎么可能还一起抛?这种考验默契的事,抛不上去怎么办?
沈缚牵着她的手,把红绸放到了她手里。
“放心,不会抛不上去。”
要是连根丝带都丢不上树,他这黑雀首领的位置也可以送人了。沈缚站在她身后扶着她的手,眼睛却看着树上那根随风摇晃发出叮当声的红绸。
“我数到三,我们一起往上抛。”
“…好。”
沈缚垂眼看了看怀里的人,笑了,“三。”
“啊?”
李拂衣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红绸就脱离了她的掌心。她眼睁睁看着红绸笔直的往上飞,然后坠下来,稳稳挂在了树枝上。
竟然真的挂上去了?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沈缚。
沈缚忍着笑,克制的说,“看,我就说了不会抛不上去。”
李拂衣瞪着他,“你骗我!”
“我怎么骗你了?”
“你说了数到三再一起往上抛的!”
“嗯。”沈缚笑的温柔,“我是数了三才抛的。”
李拂衣,“……”
沈缚看着她气鼓鼓的瞪着他,从胸腔里震出沉沉的笑声。怎么办,她好可爱啊。他都不敢想自己娶了她以后,日子会有多么的有趣。
沈缚笑够了,这才抱着她说,“你抬头仔细看,我们的愿望是叠在一起的,像我们现在一样。”
李拂衣仔细看了看,果然,一长一短两条红绸并成了一排。风一吹,红绸尾端坠着的铃铛就一起晃了晃,发出一串叮铛声。
真好。
“走吧,该去做事了。”
“嗯。”
比起愿望,他沉沉的笑声才最让她开心。
石窟里很凉。
李拂衣正看着一朵莲花,偶尔也给沈缚换笔递颜料。沈缚握着笔,看着进了石窟就不说话的李拂衣。
“拂衣。”
李拂衣听见了,但她不理。
“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
什么好好的,骗子。
她算是发现了,沈缚有事没事就喜欢逗她,她又不是猫!
“生气伤身,别与我置气了。”
独自生闷气李拂衣,“……”
犹豫片刻,李拂衣抬起头去看他。沈缚的眼睛很好看,望着人的时候像是幽静的湖水,能使人安静下来。
沈缚看着她,眼神幽深像要把她镌刻在心里头。
“别生气了好不好?”
沈缚居然哄她了?
李拂衣望着这个比金银珠宝还金贵的人,只觉得所有的气恼在这一刹那都化为了乌有,随之而来的是对他的歉意。
这个本该高高在上的人,竟愿意为她折了腰。
这世上什么最贵重,大概是穷途末路的人遇到一捧米,一缕光。又或者是杀伐决断,手握重权的男人遇到一个人,心甘情愿抛了皇权富贵。
沈缚折腰,不过如此。
李拂衣觉得惶恐,再不敢跟他闹脾气了。
沈缚就看见刚刚还抿着嘴儿闹性子的小姑娘,慌慌张张的掩饰着说,“二爷,我没生气。”
沈缚看着她,片刻后笑了。
“狡辩。”
李拂衣不好意思低下头,只是嘴角却压都压不住的翘了起来。
沈缚是喜欢她的吧?
她的眼前浮过他撩纱的手,又变成他端着茶盏关心的眉眼。
“过来,我教你上色。”
李拂衣愣了一瞬,乖乖上前。沈缚选了一只紫檀笔递给李拂衣,然后指了指那碟浓绿的颜料。
“颜料都是调好的,你直接沾了去画莲叶。”沈缚看着李拂衣略显笨拙生疏的给壁画填色,嘴角一弯笑了笑,“别急,颜色深了浅了都可以遮盖住。有我在,你放开手画。”
李拂衣捏着笔,看了一眼自己下手重了糊成一团的颜料,咬咬牙又继续。
这一番功夫下来,李拂衣看着沈缚平静的拿着笔改画,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手指尖。
沈缚画完最后一笔,侧脸看向李拂衣。
李拂衣蹙着眉,有些不安,她怕自己画的不好被批评。怎知沈缚放下笔只是看了她一眼,却是笑了。
他像是习以为常般朝她伸出手,笑着对她说,“走吧。”
李拂衣望了他一会儿,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这样了。他变得好温柔,显而易见的温柔。但她到底还是乖顺的把手放进他手掌心,由着他牵着回了禅房。
她虽想不通他为什么有了这么大的改变,但她被他这样牵着手,走过暮鼓晨钟的古刹庙宇,只觉得此生无憾了。
自打从白云寺回来后,沈缚就离不开她了,去哪儿都喜欢把她带在身边,偶尔还会逗她寻个开心。最要命的是他总是望着她,一双眼含着笑,深情又温柔。
就这么小半个月过去后,沈缚拨了一处新院落给她,还送了她两个人。
一个叫望春,一个叫晚秋。
望春生着一张圆脸儿,有着一双清可见底的大眼睛,模样很是招人喜欢。晚秋看着沉静知事些,眉眼温顺,只是脸色苍白了些。
只是他为什么要送她两个小姑娘?
李拂衣跑去问他,他却放下书卷,抬起头从容的看着她,“你感受不到吗?”
“还是一定要我亲口告诉你,我非你不可。”
李拂衣跟被雷劈了似的立在原地,她看着他,像是看见了一簇簇盛放的烟花。
非她不可?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沈缚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李拂衣,无奈又纵容的笑了笑,“过来。”
李拂衣依言上前,垂眼就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红色漆盒。
沈缚把盒子递给她,“打开看看。”
李拂衣有些茫然的伸手接过来,乖乖的听话打开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条银质项链,坠着一颗碧绿的玉石。
玉石精而巧,不过尾指尖尖大小,却仿佛凝聚了山川湖水般,使人一眼望过去就觉得内心澄净。
李拂衣忍着快要跳出胸腔的心,抬头看了他一眼,红着脸问他,“这是什么?”
心里却忍不住暗骂自己矫情。
但凡是个人都知道这是一条项链,她还这样明知故问。
可是沈缚居然送她定情信物了。
“这是流星石。”沈缚托住她的手,把精雕细琢的祖母绿流星石从盒子里取出来,“来,我给你戴上。”
李拂衣听话的弯腰,一手扶案撑着。
泛着幽香的长发顺势滑落在她肩头,荡漾着往他手上飘。沈缚只是怔了一下,就握着她的手把人牵起来站着。
“怎么了?”
沈缚只是笑了笑,将她的长发全部拢到一侧,垂眼同她说,“握好。”
“哦。”
李拂衣听惯了他的话,眼下也是垂眸握着发,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姿态柔顺又无比的诱人。沈缚的手不小心擦过她的皮肤,顿了顿,仍是继续给她把项链戴好。
“好了,很漂亮。”
沈缚退了一步,眼里划过一缕幽光,不过眨眼他就把对她的渴望藏了起来。
是的,他渴望她。
不仅渴望亲她吻她把她揉进怀里,更渴望把她照顾好。如此的心意,如此的珍重,又如何忍心她朝他屈膝。
她就该被他放在心上珍藏好。
葱白的指尖抚了抚那颗晶莹剔透的流星石,李拂衣朝他一笑,“谢谢。”
沈缚笑了笑,拉过她的手亲了亲。
“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