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珠帘卷玉》明莺

25、惊变

　　山风吹起，响起一片沙沙声。

　　李拂衣抬头望了望这片苍翠的山林，禅香淡淡拂过来，她站在原地，只觉得内心平静祥和。

　　沈缚去见白云寺的闻道大师了。

　　她枯坐了会儿没有等到他回来，就沿着客房慢慢往外走。她也不敢走远，只转了一个弯就可以俯瞰整座白云山。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李拂衣抿了抿嘴角，浅浅笑了。

　　绣着花的薄纱裙角轻轻飘着，李拂衣转身准备往回走。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她这一回头，会被人抓住手臂死死捂住口鼻。

　　窒息的感觉涌上来。

　　李拂衣挣扎的动作渐渐小了，她看见山水画一样的青山雾泽渐渐远去，直到化成一片浓郁的黑。

　　抽去力气的漂亮美人儿倒在自己怀里，青丝满手幽香阵阵，饶是以贩卖人口为生的男人也忍不住动了色心。男人那双阴冷狡诈的眼四下一看，当机立断抱着人往后山小路跑。

　　这么娇嫩的美人儿，自己尝了再卖进花楼也不亏。

　　正当他把人放在树丛深处，伸手要扯女人前襟的时候，好巧不巧听见有人朝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两男，一前一后，只听声音也分辨不出是不是会功夫的人。

　　男人皱紧了眉，犹豫着不敢动手。

　　他低头看了一眼身娇体软横卧着的美人儿，眼里的垂涎几乎流了出来。

　　“公子？”

　　男童的声音带着疑惑，低声询问身后伫立的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枯枝败叶间露出来的一截绣花裙子，眉眼冰冷淡漠。

　　他没有说话，抬腿沿着后山青石路走去。大殿来了人，他没有久留的意思，也不欲跟他碰面，这才择了后山的路。只是没想到佛门重地，竟有人不知廉耻在此苟且。

　　封行雪走了没两步，骤的停下脚回头看去。

　　他眉头紧皱，不太确定似的问南生，“你方才看见了什么？”

　　南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刻答道，“我看见了一段女人的裙摆，裙摆上还绣着莲花儿。”

　　莲花儿。

　　他终于想起来了，这让他心慌不安的原因。封行雪急的红了眼，他纵身一跃而起往后飞了过去。

　　他还记得他找到安宁的那一天，她转身回眸眼里全是惊讶，而她的绣裙上绣的正是青莲花儿。

　　封行雪几个纵掠，站在参天古树上往下一看。这一看却看的他胆肝俱裂，那被男人解了袖衫不省人事的姑娘不是他的安宁又是谁？

　　“南生！”

　　封行雪怒不可遏，飞身落地的同时抬腿一脚踢飞了那个胆大包天的淫贼。他征战沙场多年，这一脚下去差点把人原地送走。

　　“咳咳。”咳出一大口血的灰衣男人，连擦血都顾不上，手脚并用就想爬起来逃走。

　　他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可他刚爬起来，就迎面撞上一个弯着眼，笑的天真可爱的男童。南生直接一刀捅进他的腹部，然后一脚把人踩在了脚底下。

　　封行雪拢好她散开的衣衫，冷着脸抱着人走了过来，他居高临下俯视着这个把手伸到他头上的灰衣男人。

　　“你都做了什么？”

　　血如泉涌的灰衣男人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但他不想死，于是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小人什么都没有做！小人没有碰她，求公子高抬贵手！求公子高抬贵手！”

　　“你没碰她？她的衣衫是长了腿是吗！”

　　“大人明鉴啊大人，小的只脱了她的外衣，小的只脱了她的外衣啊！求大人高抬贵手，求大人绕了小的这一次吧大人…”

　　封行雪黑着脸一脚把人踹开，“杀了，肉拿去喂狗。”

　　封行雪转身抱着人走了。

　　留下来的南生应了一声，提着刀笑眯眯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灰衣男人，“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

　　“没有人跟你说过吗？”

　　天真又邪恶的少年提着刀，跟玩似的手起刀落，一刀一刀快准狠的插进灰衣男人的五脏六腑。

　　然后把人拖进林子更深处剥皮抽筋。

　　而封行雪抱着人走到半路，就发现怀里的人有了苏醒的迹象。果不其然，他还没有走出十步，他的安宁就醒过来了。

　　心下骤痛。

　　方才的事，他怎么说的出口。

　　她这性子，瞧着温婉，偏又固执己见。

　　李拂衣没想到睁开眼会看见封行雪，看见这个仿佛坚冰雕刻而成的俊朗男人。他低着头看着她，眼里全是心疼不舍，他的情感已经浓烈到快要满出来了。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遇到他，正犹豫要不要开口问他怎么回事，却听见他跟她说，“好好睡吧，我带你回家。”

　　他的声音很稳，如同他的臂弯。

　　可他眼里稍纵即逝的难过却还是被她看见了。

　　他难过什么呢？

　　李拂衣忽然就想起来了，她在后山被人捂晕过去的那一幕。她的心一沉，几乎马上就联想到了她身上发生的事。

　　“你救了我？”

　　封行雪听见她开口问他，声音是有气无力的软。他低头看着她仰望着他，往日的一幕幕像是被洪水冲破的湖堤，纷纷杂杂都涌了上来。

　　封行雪喉头一滚，艰难一笑。

　　“胡说什么，方才不过是我与你开了个玩笑。没成想力气使得大了些，害你晕了过去。”

　　“你打我吧，骂我也行，是我错了。”

　　李拂衣看着这个眼里心里都是她的男人，轻轻摇了摇头。她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眉心，眼神清透明亮。

　　“你救了我，我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安宁……”

　　“我不是安宁。”李拂衣垂头，所有假装的坚强都他被击败。她不敢抬头，声音轻轻有些颤抖，“我是不是，是不是失去清白了？”

　　“没有！”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晶莹的泪一颗一颗不住往下掉，颗颗砸在他的心上痛的发麻。

　　他很担心她，急着告诉她，“真的没有，我赶到的时候你……衣裳并未褪去。”

　　说的人很难，听的人也很难。

　　她再也无法开口，比起她，他应该更难过吧。

　　“安宁，和我回家吧。”封行雪垂着眉眼，漆黑的眼眸专注的望着她，“沈缚他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

　　可是她哪里还回得了家。

　　李拂衣摇了摇头，望着他的眼睛说，“我回不去了。”

　　她眼里的坚定和拒绝，即使他想装看不见也不行。封行雪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会失去她，那些并肩而行的春夏秋冬，她说忘就真的忘了？

　　“你爱上他了？”

　　“你放我下来吧。”

　　“不放，你是我的人。你所忘记的所有，我会让你再想起来！”

　　封行雪按着她，低头就要朝她吻上去。李拂衣吓了一跳，连忙偏头躲了。她挣扎着险些从他怀里摔下来，封行雪只好把人放下来。

　　他俯身看着她，眼里的沉痛深重到叫她不敢看。

　　“安宁，你是真不记得我了？”

　　“我真的不记得了。”李拂衣怕他，双手撑着石阶往后退了退，“你忘了我吧，这世上，真的没有你的安宁了。”

　　“你说什么傻话，你不是好好的在这儿吗？”

　　“我不是她，真正的安宁是什么样子你忘记了吗？”她不能跟他过多纠缠，她占着人家心上人的身子，须的尽早斩断他的念想，“真正的安宁早就死了，死在了一天一天的等待里，死在了那个冰冷的湖泊里。”

　　“你若是能早一点，她或许就不会死了。”

　　噗的一声，李拂衣惊恐的睁大了眼。

　　封行雪居然咳血了，他皱着眉，伸手捂住嘴不停的咳嗽。她低头看着沾在自己裙子上头的几滴血，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他。

　　“你怎么了？”

　　“没事。”封行雪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忍不住咳了几声，接连咳了好几口血才对她说，“旧伤发了，你不用担心。”

　　李拂衣愧疚的望着他。

　　可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她的心已经给了沈缚，不能还给他了。

　　李拂衣忽然想起来自己袖子里有张绣帕，当即低头翻找出来递给他，“给你，擦擦手吧，你的手上都是血。”

　　“你心疼我。”

　　李拂衣一慌，立刻松了手。绣帕被风一吹，眼看就要飘走，封行雪长手一伸牢牢握住。

　　李拂衣偏过脸，小声说了一句，“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