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珠帘卷玉》明莺

24、婆娑

　　树影婆娑，李拂衣敛眸低首跟在沈缚身边走着，忽听沈缚问她，“怕了？”

　　李拂衣愣了一下回过神来。
　　她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遂轻轻嗯了一声，说，“怕。”

　　“为什么怕？”

　　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吗？
　　身份地位低的，来历不明的妖娆贱货，面见长辈必被乱棍打死。就算不死，那也得被关小黑屋断粮绝水折磨好几天。

　　李拂衣仰着脸不走了，她看着他很是不解，“你怎么敢在你奶奶面前牵我的手？”

　　沈缚看着她一脸的认真，差点当场笑了出来，“不是和你说了吗？我的喜欢，就是一切。”

　　他依着她的脚步站在了她身边，他捏了捏她的手心，目光从她的眼睛移至她的唇。

　　怎么办，想亲。

　　沈缚克制着，牵着她继续往下走。回眠兰居还有些距离，陪她这样慢慢走着回去，他竟不会觉得浪费时间。

　　“她不会说你吗？”

　　“说我？”

　　“就是批评你，觉得你不对的意思。”

　　“我已经二十七了，不再是需要人指点的岁数。况且我从来不留女人在身边，奶奶担心我已经很久了。”沈缚停下了脚步，转身去看她，“如今有了你在我身边，她只会开心。”

　　“怎么会呢。”
　　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你们沈家这么开明的吗？”李拂衣怕他又听不懂，急急忙忙的补充道，“就是，就是不迂腐，不古板的意思。”

　　沈缚又笑了，觉得她真的是有趣极了。
　　他忍不住逗她，“怎么才算迂腐古板呢？”

　　“就是门当户对啊，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吗？”

　　“嗯，有些道理。”沈缚点点头，“可是有没有人告诉你，那是需要互相扶持锦上添花的人家。”

　　“而我，并不需要。”

　　李拂衣被震住。

　　真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沈缚这样气定神闲仿佛天下万物皆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简直就像是平静无波的湖面，内心深处波涛汹涌。

　　沈缚笑了笑，抚了抚她被风吹起的鬓发，“怎么了？”

　　李拂衣呐呐，“没怎么。”

　　瞧他这明月清风的温润模样，哪有刚才眼都不眨笑着开大的超强气场。这要是打的修仙本，她都怀疑他能挥挥手就死一片人。

　　而且他还喜欢她，他还喜欢她！
　　她哪里来的福气啊拜托。

　　沈缚很爱看李拂衣一惊一乍的样子，觉得她可爱的很。明明那样美丽的一个人，偏偏又娇又俏软绵绵的惹人疼。

　　沈缚很想亲她，忍的有些辛苦。他牵着人往回走，眼神却不再看她了。

　　他捏了又捏她的手，隐忍克制的说，“回去吃点东西，然后收拾一下，我们明早出发去白云寺。”

　　明早？

　　怎么这么快？她的线稿都没画完。

　　“不是说要下旬吗？”

　　“嗯，提前了。”

　　两人行至眠兰居，沈缚折身同她说，“今日不用你伺候，回去把需要带上的东西收拾妥当，此去应有三五天才会回来。”

　　李拂衣听了，乖乖点头。

　　沈缚就看了她一眼，而后转身慢慢走远。李拂衣立在原地静静看着，直到看不见人了，她才转身往另一方走去。

　　次日李拂衣起了个早。

　　只是等她提着包裹打开门的时候，于晨光中跟门外闻声回头的人打了个照面。

　　这是，郑栖？

　　脑海里快速闪过他把玉梳递给她的那一幕，李拂衣垂下眼睫，忍住了内心的震惊。

　　那么久都没有见过他，她还以为他早就不在沈府做事了。而郑栖看着她，雪白俊秀的脸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掀起一片滔天巨浪。

　　她是他越过千山万水，跋山涉水依旧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人，如今终于见到了。

　　只是迟了。

　　郑栖垂下眼睫，疏离而冷漠的开了口，“走吧，二爷在等你。”

　　李拂衣望了望这阔别数月，却仿佛改头换面般变的冷酷无情的少年，默了默，无声抬腿跟了上去。

　　郑栖领着人出了府，沉默的站在一顶软轿边，躬身道，“二爷，拂衣姑娘到了。”

　　李拂衣抬眉看了他一眼。

　　郑栖冷着脸，声音又冷又硬，唯独对沈缚说话时十分恭敬。

　　李拂衣掐了掐手心，犹犹豫豫的想要放下对他的歉意。这时李拂衣听见沈缚的声音，不徐不疾的传了过来。

　　“上来。”

　　李拂衣再不曾多想，踩着凳子上了马车，将那弯腰对她伸出手的少年，同那一把青玉梳埋在了内心深处。而她身后的郑栖，望着那彻底隔绝了他视线的轿帘，目光复杂难辨。

　　李拂衣掀帘进去，坐了自己常坐的位置，就乖乖坐着当她的木头美人儿。

　　沈缚看了她一眼，吩咐道，“走吧。”

　　软轿一晃一晃，转眼晃到了城外白云山脚下。此时天将入秋，山间小道皆泛着微凉的青草香。

　　“拂衣，李拂衣。”

　　温柔克制的声音，像是古井深处的水，冷冷浸进她的心。

　　李拂衣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睡在沈缚的大腿上。李拂衣忽然惊醒，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敢抱着他的大腿当枕头。

　　李拂衣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有些担心的看了看他，唯恐被罚。

　　沈缚看着她往后退，眉峰微皱，“你躲什么？”

　　“我怕你生气。”

　　“……”

　　他就差把她捧手心里了，人还笨的分不清道。

　　沈缚有些生气。

　　只是生气归生气，他还没小气到拿她撒气，毕竟他就差娶她了。他掀帘下轿，站在轿边等她。李拂衣一出来，就看见沈缚静静站在轿边看着她。

　　“下来。”

　　他伸手。

　　李拂衣低头望了望他的手，玉一样润泽修长。她伸出手放进他手里，被他握着下了轿。

　　她的手也很漂亮。

　　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很是相配。

　　“山上朝暮会有些凉，都有带好衣裳？”

　　李拂衣跟着他，一步一步往石阶上爬，“会冷吗？”

　　明明这么热。

　　她喘了口气，抬头望了望高耸入云的石阶。果然是白云寺，她光看见白云了，爬了半天都看不见一片屋檐。

　　“也不是很冷。”

　　沈缚见她站着喘气，有些诧异，“走不动了？”

　　这才走了几步路？她就喘成这样。

　　“不。”李拂衣都不肯牵他的手了，她一手撑着腿，一手给自己扇风，“我明明是爬不动了。”

　　沈缚，“……”

　　沈缚移动身形，默默把她这副不雅观的模样挡住。倒也不怪她，怪他自己考虑不周。

　　沈缚微微俯身，“过来，我抱你。”

　　“啊？”李拂衣也不给自己打扇了，她怀疑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沈缚看着她，不笑了。

　　“过来。”

　　是命令。

　　李拂衣识相的挪过去，乖乖望着他。

　　“把手放我脖子上搂住。”

　　哦。
　　她照做。

　　这下沈缚心情好了。
　　沈缚打横把人抱进怀里，愉悦的眯了眯眼。

　　居然还是公主抱。

　　李拂衣望了望他英挺的侧脸，又抬头望了望看不见尽头的石阶，心疼的劝着，“你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

　　沈缚低头看着她。

　　他的眼珠很黑，眼睫很长，专注看人的时候很迷人。沈缚没有接她的话，沈缚说的是，“让我抱会儿。”

　　这一抱，就抱到了白云寺正门。

　　李拂衣一落地，就踮着脚尖拉起衣袖给他擦汗。沈缚没说什么，还顺从的微微低了头。

　　他的笨蛋美人心疼他。

　　沈缚看着她委委屈屈的够着脚给他擦汗，只觉得心里很暖和。

　　“好了。”他拉下她的手，朝她笑了笑，“下次记得备张绣帕在身上，没有哪家闺秀会扯自己衣袖给夫君擦汗。”

　　李拂衣急忙点头，“我下次带！”

　　沈缚只是笑笑，对她听话不抓重点的模样已经习以为常。

　　“走吧，白云寺到了。”

　　“沈公子。”穿着黑色袈裟的老者领着一个稚嫩的灰衣小僧走过来，他双手合十对沈缚点了点头，语气沉稳温和，“主持已经在上客堂盼着您的到来了。”

　　沈缚双手合十回了一礼，“有劳大师带路。”

　　“沈公子的家眷可要先去居士林休息？”

　　沈缚看了眼李拂衣，考虑到自己要花些时间跟主持议事，也就点了点头做了决定，“郑栖，你先送她去居士林。”

　　“是。”

　　于是沈缚跟着黑衣大师走了一条路，李拂衣跟郑栖跟着那个小僧侣去了居士林。小僧侣少年沉稳，他走在前面一言不发的带路。

　　郑栖走在李拂衣身边，直到走过了好几座寺院，他才忍不住问了她一句，“最近还好吗？”

　　李拂衣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郑栖抿紧了唇，他看着他跟她之间的距离，不再说话。

　　“到了。”

　　小僧侣回头，看了一眼他带过来的人。

　　郑栖看了一眼李拂衣，“你先进去歇着，我去接二爷。”

　　李拂衣嗯了一声。

　　郑栖手握成拳扭头就走了。

　　李拂衣看着他大步阔首的走远，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