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飞》苏安朵

23、第23章 以梦为鹿

　　不知道哭了多久，易羽安才从回忆中渐渐回过神来，她试着想要站起来，可是大腿跟小腿已经木了，不知道是腿麻带来的不适还是那些回忆绞得心痛，她抱着双腿痉挛般地蜷缩着身子，眼泪在肿胀的眼睛上盈盈地挂着。
　　合约作废，这可是她五年以来最翘首跂踵的事情。五年以来，她时刻都在准备离开，却又做好了一辈子“以梦为鹿,亡与桎梏”的思想准备。
　　她没想到，这桎梏之境在崩塌的时候，自己竟然不是喜极而泣，而是悲痛欲绝。
　　虽然五年前凌辰救她于一场水火之中，可后来这些年他对她的囚禁无异于避坑落井，她以为的救赎却是掉落在另一场水火中。
　　这五年她什么都没有，只是被当作玩物被凌辰从一个酒桌上拉到另一个酒桌上，她的美貌被当作赚钱工具，她需要带上假笑的面具去迎合那些凌辰介绍给她的投资方，制片人，导演，大老板…
　　凌辰说的很对，有时候脸比身体值钱。她这张脸足够吸引人，足够让人神魂颠倒，所以她就是他酒桌上的歌姬，是他生意场上的花魁。
　　凌辰给她华丽的一切，所以她不用拿身体来换富足的物质，可在她眼里自己就是小仲马笔下的“茶花女”，虽然不是妓/女也算是陪笑卖唱的艺伎了。
　　她一直以来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歌手，凌辰也算是满足了她的心愿——在酒桌上唱歌，只不过她的观众只是垂涎着她的美色。
　　她捂着胸口，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心脏简直就是裂开一样疼着。
　　五年来，她虽然畏惧凌辰，对他言听计从，但是她偶尔也会有错觉，恍惚中他仿佛是个温柔如水的情人——他知道她爱吃什么；他会在她喝多时候让一科送她回家；他会准备一条毯子放在车上；他会在宴会上把外套扔给她命令她披上；他会在酒桌上为她挡住那些不安分的手…
　　可是每次还来不及感动，下一秒就会被他的眼神也好，说话的语气也罢，给活活冻死。
　　现在她终于从火坑里爬出来了，可她高兴不起来。
　　“做我的女朋友。”
　　凌辰的脸又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抬起手试图去触碰那张冷峻的脸，眼看手指就要触碰到脸颊，往前一伸手却只摸到了空气，猛地眨眼才发现原来是幻觉。
　　她摇了摇头，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在了地板上，嘴里还喃喃地唤着凌辰的名字。

　　一阵手机铃声把易羽安惊醒，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窗外已经是黑夜，手机在桌子上催命似的不停地响着。
　　本来就已经因为在别墅吹了冷风有些不适，又在地板上躺了很久，易羽安就连从地板上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拖着身体往桌子那边挪了挪，想要扶着桌子腿站起来。
　　费了好大的力气，她才从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因为腿脚酸麻的缘故，只能拉开凳子坐了下来。
　　手机还在拼命地响着。
　　“喂。”
　　“安安，我是琳姐。”是高馨琳。
　　“琳姐，有什么事吗？”她的嗓音明显有点喑哑。
　　“安安，这次宁娱的项目策划，你是不是也参与了。有个事情我想问一下你，那个陈……他会参加节目吗？”
　　“陈老师是这个节目的导师。”
　　“我能申请做节目的导师吗？”
　　易羽安吞吞吐吐道：“琳姐，我…我跟凌总解约了，之后的相关事情我应该不能插手了，所以没办法帮您了。”
　　“啊？怎么回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颤抖着说：“琳姐，您知道的，您一直是我的偶像，能够跟您站在同一个地方唱歌一直是我的梦想。我很感谢凌总给了我认识您的机会，也很感谢这五年来您不嫌弃我，愿意跟我这样不知名的小助理说话谈心，还把我当妹妹看待，谢谢您，我跟凌总解约了，以后恐怕就没机会再见到您了，祝您一切都好，也祝您早日跟陈老师和好。”
　　高馨琳叹了一口气：“傻安安，都说了不要一口一个您的了。五年了，你都没有改过来，再不改我可就真的不理你了。”
　　“好的琳姐，我改，我改。”她对着手机点了点头。
　　“至于你跟凌辰为什么突然解约，我就不问了，不过我真的需要你帮我。”
　　易羽安说：“怎么帮您，啊不，怎么帮你啊琳姐。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既然你们凌总肯放你走，那么谁签你他都不会再干涉了吧？”
　　“应该是这样的。”她又点了点头。
　　电话那头传来高馨琳喜悦的声音：“安安，那你来我工作室吧，来帮我。”
　　“啊？？？？”易羽安一头雾水。
　　“反正当歌手也是你的梦想，之前凌总一直不肯，现在他也管不着了。来我工作室，我帮你，当然我也需要你帮我。”
　　“琳姐，我…”
　　这突如其来的邀请实在是让易羽安感到意外，她一直是高馨琳的歌迷，五年前跟在凌辰身边才有机会认识当时正当红的高馨琳，那时候的高馨琳还是宁娱旗下的艺人，后来她跟陈慕源的恋情曝光后，就离开了宁娱自立门户，成立了高馨琳工作室，不到一年就跟陈慕源结婚。结婚之后她的人气日益减退，于是她跟工作室团队就开始培养其他新的艺人。在她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陈慕源跟其离婚，两个人从此形同陌路。
　　因为凌辰的缘故，易羽安跟高馨琳接触过很多次，高馨琳一直很喜欢她，私下会跟她谈心聊天。有一次易羽安问高馨琳，像她这样的大明星为什么会跟她这样的小人物这样掏心呢？高馨琳回答说：“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很少有真心朋友的，有时候就连夫妻都是逢场作戏，你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单纯善良的姑娘，我很喜欢你。”
　　易羽安也曾想，在凌辰身边得到最好的东西大概就只有认识了高馨琳吧。
　　听到易羽安的犹豫，高馨琳忙着说：“先别着急回复我，咱们见面再聊。我听你说话声音不对劲，刚刚就想问了，怎么回事？”
　　“可能是感冒了。”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跟团队商量一下，过两天去见你，咱们面谈。”
　　“好的琳姐。”
　　“你休息吧，挂了。”
　　“好。”她还是点了点头。

　　挂了电话，易羽安坐在凳子上发愣。
　　在这里住了多久了？四年？快了吧，应该快有四年了。
　　她记忆中最模糊却又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在这个小区里，那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这里住着爸爸妈妈和她，每当傍晚的时候爸爸就会把她架在脖子上，带她到小区里的游乐场地去玩耍。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个滑梯，她在上面不敢滑下去，爸爸伸开双手在下面朝着她喊：“没关系的宝贝，爸爸在这里接着你。”爸爸的样子记不清楚了，但是那个敞开的怀抱她永远忘不掉。
　　她记得有一次陪凌辰跟几个制片人喝完酒之后，她撒酒疯非得拉着凌辰跑到这个小区。凌辰那么大的力气都没有能拦住她，她站在小区门口吐了凌辰一身，还指着他骂了一些难听的话。
　　事后凌辰拿出用手机拍的视频给她看，她几乎羞死在他面前。
　　视频里，她晃晃悠悠地指着前面，大喊着：“凌辰，你算什么？想当年我也是富人家的千金，不过是家道中落，父母早亡，养父人渣，命途多舛而已。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看看，我TM 有多优秀。”
　　“凌辰，别以为我怕你，那都是装出来的，老娘我自杀都不怕能怕你？”
　　“那些人都TM是狗，看见有钱有势的就舔。老娘最讨厌当舔狗了，凌辰，都是你害老娘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的，我恨你！”
　　“我觉得自己现在真恶心。”
　　视频里她各种胡言乱语，到后面说的什么已经听不清楚了，只见她突然就跑到小区里，消失在镜头里。
　　再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就看到她蹲在地上，哭着说：“这里以前有个滑梯啊。怎么没了？呜呜呜呜”之后就没有了画面。
　　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太记得了。
　　看完视频的她，连头都不敢抬，差点没低到地上。
　　凌辰一脸冷漠地说：“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耍酒疯。”
　　从那以后易羽安就有了谜一样的酒量，有时千杯不醉，有时几杯下肚就不省人事。
　　但在凌辰身边，她没有再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