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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初入风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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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都的一角,繁华街道的后面是富贵人家的住处,达官贵人多住于此。
在街的一角,两个灰色的石狮盘卧着,上面的牌匾上刻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大皇子府”
那红色的木门“吱啦”一声,一个人从中踏步出来,面容严肃,眼角的皱纹压在一起,像是褶皱的纸,但挺直的背散去了几分老态。
他大步向前,跨过寂静的住宅区,走到热闹的街道,然后身子一闪,没入了人群中,再一转眼,人已经到了昏暗的墙角,两边皆是冰冷的石墙,遮住了大部分的视线。
又等了一会,眼前出现一个青年,一身的流氓打扮。
“吴伟?”
“正是小的,有事您尽管吩咐。”
老人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话。
小青年顿时惊恐,往后退了几步,却又被一双枯瘦的手拉了回来,像是铁钳子,钳住了他的胳膊。
他心突突地跳,哭丧着脸道:“这事就算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做啊,要是真死了,追究起来……”
“哼,”老人嘴角勾起一个冷笑,不知道低声又说了什么,青年的神色由青转白,眼神也涣散开了,额头上冒出几滴冷汗,他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盯着眼前的老人,咬牙应道:
“好。”
……
赵小夏看着眼前乱哄哄的一群人,头都要炸了,她一抬手:“停!”
一群人终于停下自说自言,眼睛“唰唰”地向她看来。
“这才刚亮,各位前就来迎我入城,”赵小夏大概扫了一眼,对这一张张脸毫无印象。要是应邀,肯定会出大差错……
她笑了笑,在一群期待的目光下骤然转了话头,真挚地道:“并非我不领情,只是多日离家,不曾面见父母,已是不孝,如今回来了,怎么能不去先拜见,还请各位谅解。”
赵小夏直接搬出赵公,没人敢再强行拉人。
“公子真是大孝啊。”
“如此治知礼懂礼……”
“对,若是君上知道,必然心生欣慰。”
……
但很快,他们又开始像小蜜蜂似的嗡嗡地说了起来。
赵小夏:“……”
张家瞥了眼他的神色,眼珠子转了一下,知道此时不是邀请的好时机,来日方长,混个耳熟就可以了,于是往后几步,拱手作揖:“既然如此,我等就先退去,不耽搁公子了。”
“好。”赵小夏点头笑道。
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个懂眼色的了。
她放下帘子,脸上的笑慢慢敛去。她弯腰支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奈何信息太少,实在推不出赵都的形势,搞不懂那群人的来意。
马车进入城中。
前面的道路笔直向前,宽而广阔,大概是主街。两侧的木屋大都相似,可见是细细规划过的,但也有高的,挂着灯笼,门前亦是扯着彩带,色彩绚丽,有种云雾缭绕的梦幻感。
大概是马车太过破旧,引起了街上不少人注目。
赵小夏觉得闵舟所说的“不想引人注目”实在是胡扯,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大肆宣扬自己的穷。
正静静地看着,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夹杂着哭音。
“你放开我!”
这一声过后,接着便是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叫声,其中的惶恐和不知所措让赵小夏刚刚松开的眉头又蹙起。
声音越来越近,很快杂了起来。
“又是城北吴家那个流氓?”
“以前是敲诈勒索,现在开始强抢民女了!这还是人吗?”
“你小声点,他这些年这么胡闹,听说有后台。”
“有什么后台……”
“何家。”
“何家?这怎么可能……”
“何少爷和他往来亲近。”
……
没人注意旁边这一辆破马车,都被前面吸引去了注意。
吴伟冷笑一声,又几步上前拽着跌在地上的美女的胳膊:“你爹把你卖了,我不过是来要账的。”
“不可能,”女子白嫩的胳膊在地上刮出几道红痕,泪痕满面,“根本就无此事!”
她哭的楚楚可怜,让周围一些人动了恻隐之心,胆子也大了起来,突然从人群里爆出一声呵斥:
“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能这样强抢民女!”
大概是人多壮胆,这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始指责吴伟。
吴伟脸色铁青,从怀里摸出一张白纸,在众人眼中晃了一圈:“我是出了银子买的,怎么能算强抢!”
纸契一出,顿时无声。
那女子哭的更狠了:“明明是你醉酒时欺骗爹爹按下的手印……”
她突然爬起来,拼命地往前跑,看到前面停在那里的马车,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扒着,哭的梨花带雨:“公子,救救我!救救我!……”
她一边哭,一边粗喘着着气,乌黑的秀发上盘着一根木钗,落到了地上,云鬓散乱。
人群很快围了过来,见她惊慌之下抓了一辆破马车,而那马夫衣衫不整,一副乞丐的模样,马夫如此,里面的公子该是怎样的寒酸。这怎么跟吴伟抗衡?
果然里面半天没动静。
“我看是不敢出来。”人群中一个蓝袍的书生低声道。
“要是我,也不出来。像我们这样无权无势的人,没点后台,谁愿意的得罪吴伟这个恶霸王。”
“只是可怜了这个女子,有了这契约,上告官府都告不赢。”
......
女子的哭声越来越凄切。
吴伟看了一眼马车,扫了一圈,恶狠狠地道:“今天谁要是帮她,就是和我吴伟过不去!”
他话音刚落,一个清越的声音的声音传来:“要怎么过不去?”
声音漫不经心,含着笑意。
赵小夏掀开车帘,她低头看了一眼半坐在地上的女子,脆弱的像是春天里的杨柳。
垂着眼沉思了片刻,温柔地道:“你先起来。”
吴伟看到这张年轻的脸不知怎么了,突然变得怯弱起来,底气像是气球一样泄了出去,他往后退了一步,僵硬的脸上堆起一个笑:“三皇子。”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一个个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到了赵小夏之后更是诧异,就像从土里突然蹦出一块金子似的。
“你买来多少钱,我买了。”赵小夏看向他,直接开门见山,“我最见不得这样的事,若是不成,那就只能......”
“不卖不卖.......”吴伟向来只欺负没权没势的市井小民,哪里真的和王子这类人讨价还价,一时着急说错了话,苍白的脸又变红了,“不是,我说的是不用买,三皇子要是喜欢就送您了。”
他小跑着上前,把身契递到赵小夏手上,然后尬笑了几声:“若是无事,那小人就先走了。”
他脚下已经做出了逃的动作,只要赵小夏一应,就能飞出去似的。
赵小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这时又从马车里探出一个脑袋,是个小丫头,只见她低头对那个快哭晕过去的可怜女子说:“你不要怕,现在可以回家了。”
女子眼中像蒙了一层烟雾,片刻,又化成了细流,从脸颊流过。
她扶着马车想要站起来,踉跄地跌了一下,这一下离赵下夏极近,两人的双眸对上,一个望之生怜,一个像是深远的天空,看久了反而让人心生惧意。
她愣了一下,然后婀娜多姿地盈盈一拜:“多谢公子相救。”
赵小夏将闵月月扯到马车里面,自己却从马车上下来。
等人群散去,她笑着看眼前的绝色女子,突然凑近,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捏起女方的下巴,微微抬起,一片滑腻的触觉。
残留的一些人看到这一幕,露出了然揶揄的神色,迅速地退开了。
女子也被这一举动弄懵了,但是反应极快,水润的眸子看着赵小夏,羞的脸颊飞红,却没有抗拒。
赵小夏又微微笑了一下,另一个手掌放到了她的腰间,放肆地向上。
这就有些过分了,就连一向荒唐的四王子——公子瑜都没有在大街上这么做过。女子显然没有预料到,她正准备挣扎时,赵小夏突然在她耳边淡淡地道:“我有些好奇,你为何选了最破的马车?”
刚刚被堵到这的不止她这一辆马车,无论怎么看,都比她乘的这辆靠谱。
女子身子顿时僵硬。
“因为……”赵小夏唇角的笑意冷下,不紧不慢地道,“你知道我在里面。”
这一问一答之间,女子已经退去了羞涩,冷笑了一声,素手飞快地在腰间探寻着什么,藏在腰带内侧的东西不见了,她面色大变。
赵小夏往后退了一步,笑道:“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刀,这刀身极软,像是一条布似的,可以弯曲成半圆。只是刀锋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张牙舞爪地秀着自己的锋利。
“你们演这样一出戏,无非想降低我的戒心,可惜,自你向这儿走来,我就已经生疑,”赵小夏把玩着,笑容消失,原本温柔的声线变得极冷,“回去告诉你的主人,若不想惹麻烦,就别来惹我。”
女子咬着下唇,看了她一眼,又扫过那把刀,最后小心翼翼地往后退着,退了一定的距离,便飞速地消失在街道里。
闵舟斜靠着身子,突然笑道:“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
“你早就看出来了对不对?”赵小夏淡淡地道。
“嗯。”他点了点头,并不在意她语气中的冷意,“但我帮不了你。”
赵小夏明白这话的意思。
任何人帮她都不如她自己识破。
一是证明自己不是草包,二是震慑幕后之人,不再如此嚣张。
只是对方现在要重新认识她了,以后必然会有新的招数。
“我早说过,回到赵都更不得安稳。”闵舟看向远处的天际,湛蓝深远,几缕白云天真地浮着,很快被撕成了一缕一缕。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加了一句:“齐霁也要来了。”
赵小夏看着手中锋利的刀,突然沉默。
记忆中竟然浮现了一个连背景人物都不算的人——原主的生母,原主被重生的齐霁杀死后,曾不自量力地要去复仇,下场也极惨。
这时闵舟又回过头来看她:“值得吗?”
她上辈子自幼丧母,父亲私生子无数,是被爷爷奶奶照料长大。但好在家中富裕,要什么便有什么,自己也勤奋好学,从不惹事又乐于助人,所以人缘极好……也算是别人眼中的人生赢家。
只是,
母爱……到底是什么滋味?
赵小夏说不上来——自己来这儿是因为占了原主的身子而不得不担负起她的责任,还是因为自己心中的贪念……
她不再多想,反正人已经在这了,于是随意地答道:“不知道,再看看吧。”
看看值不值得。
赵小夏自齐霁那一遭后对自己生出许多自信,也不是完全不能应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龙潭虎穴真的能埋住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