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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君知桃花意 ...

  •   文/长亭琬琬

      楔子
      “宋跖,你会与我为敌吗?”
      “惟愿天下与你,一世长安。”

      “宋跖,你今日没能杀死我,以后,就别怪我无情。”
      “我不会对你出手。”

      “宋跖,我答应你,青山不老,与君白头。”
      “宋跖,好好活下去……”

      Ⅰ青丝缠雪君意晚

      南方的第一场雪于礼乐的哀鸣中悄然落幕。
      皇帝驾崩,太后病危,幼帝登基,大权旁落。出外游学的长公主乔晚应召进京。
      “哒、哒”,沉缓的马蹄声于宫殿门前戛然而止,一袭清爽青衣的孟窈从马上翻身而下,大步走至马车厢前,将长公主扶至地上。
      乔晚一袭素净长裙曳地,简单绾就的墨发三千上,只一件白玉步摇闪着微微的柔光。
      她阔别皇宫多年,如今归来,仿佛已是沧海桑田。曾经父皇听信道士妖言,将她遣送他方,现今她所能见到的,只余一方温凉的皇陵。最疼爱她的母后,也随之用一条白绫结束了生命。
      现在,在偌大皇宫里等着她的,只剩下她病重的皇祖母和年幼的皇帝。从今往后,她的路怎么走呢?
      乔晚一瞬疏忽,望向面前的昔凤宫。
      在瑟瑟如刀的寒风中,那座奢华至极的宫殿,像极了一位凤眸凌厉的华服贵妇,眼尾的一抹暗红细细地勾勒出迟暮的华贵,灼灼逼人的视线盯视着她,其雷厉风行的手段似乎还一如当年。
      乔晚不动声色地收敛了所有情绪,随着传召的宫女进了宫。
      “咳、咳咳!”乔晚越往里走,那咳嗽声便越发剧烈,撕心裂肺得让人心惊。
      宫女挑起了软帘,迎她进了内室。
      她一眼看到那个瘫在床头奄奄一息的老人,只觉得陌生。
      不该是这样的。
      昔日威震后宫的太皇太后,如今早已消瘦得如同一道随时可能消散的影子,只她那双上挑的凤眸,还闪动着火一般灼伤人的光芒。
      太皇太后干裂的嘴唇翕动,气息奄奄地朝着她说了些什么。
      乔晚听得并不清楚,走到她的床前,跪了下来,倾身将耳朵尽量贴近她的嘴唇。
      太皇太后猛伸出手,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指尖掐住她的肩膀,靠近她,缓慢而坚定地道:“扶持幼帝,一统朝政……”说罢,太皇太后又无力地瘫下,一双眼仍不甘地盯着她。
      乔晚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抖。她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尽臣女所能。”哪怕身无雄才大略,她也要倾尽所能,赌上一赌!因为,身在皇室,这是她,也是皇弟,最后一条路!
      太皇太后这才满意,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安静地合上眼,沉沉地遁入睡眠。
      这时,恰有宫女把太皇太后召见的第二个人引进宫中。
      乔晚回首,便见来人隔着低垂的珠帘,遥遥行礼,似是翩翩君子,风骨卓卓,极为不凡。她注意到他额上饰的一块圆月青玉,莹莹透亮,映得他清黑眸底,落了一朵雪花一半,温润沉寂。
      他的声音,也是温浅动听:“臣宋跖,拜见太皇太后。”
      宋跖宋跖。乔晚默念着他的名字,心里突然浮起异样的感觉。原来他就是那个年轻的丞相,如今把控朝堂半壁江山的宋跖。太后召她回京,原来是为了这个。
      乔晚抿着唇想了想,开了口:“太后歇下了,宋丞相,择日再来吧。”
      宋跖应了声是,转身走了几步,蓦然侧身看着她,清润的眼底泛起一丝笑意:“殿下,可曾听说过闻香楼的茶水不错?”
      ……
      是夜,闻香酒楼。
      乔晚坐在雕花木椅上,削葱般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手中的白瓷酒杯。侍立于一旁的孟窈黛眉怒
      挑,指着一群被制服于地的中年臣子骂道:“诽谤朝政,图谋不轨,该当何罪?!”
      “你是什么人,谁给你的权力敢治我们的罪!”被抓包的大臣不但没有应有的自觉,反而中气十足地反抗道。
      乔晚这才瞥了一眼他们,微微一笑,将酒杯往桌上一搁,又慢吞吞地拿出一把剑,拔剑出鞘的动作优雅从容,眉目之间却有丝丝寒意。
      “尚方宝剑在此,你们是不是要看看……”她用剑尖挑着其中一个大臣的下巴,剑身的冷光映出点点杀意,“是这把剑硬呢,还是你们的脖子硬?”
      大臣们浑身一震,又理所当然道:“现今朝政无主,做臣子的自然是要商议商议,怎算得上图谋?殿下,臣等无罪啊!”
      乔晚闻言,只是神情淡淡,孟窈却猛然变了脸色,冷笑着将一封封信甩到他们脸上:“好一个无罪!谁口口声声说着十岁孩童治不了这天下?看看,这都是你们私通勾结的密信!妄图夺取政权的证据!”
      大臣们默然无声,面面相觑,眼神慌乱闪躲。
      “杀了。”乔晚轻轻出声,收剑回鞘,转身就走。
      “殿下,殿下最是仁慈!饶臣等性命吧,臣等、只是一念之差,并无谋逆之想啊!”领头的一个大臣急忙上前扯住她的衣角,苦苦哀求。
      “你要本宫放了你们?”乔晚蓦然回首,声音轻柔了些许。
      大臣们忙不迭地点头。
      乔晚冷然如星的眸,燃起森点火光,声音猛然一厉:“那谁来放过本宫姐弟二人?!”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当一个好人、心软的人,当她选择了陪伴在这荆棘环绕的皇座之侧时,已经没有退路!
      将大臣攥住她裙角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乔晚面无表情地吩咐下去:“孟窈,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飞雪葬天下,权臣被杀的消息便在满眼银色间悄然扩散开来。
      孟窈扶乔晚上了回宫的马车,极妥帖地理了下她的裙角。
      “原来,这便是宋丞相引公主您来闻香楼的目的,”孟窈叹了一声,“这宋跖好生厉害,收集了这些大臣所有不轨行为的证据,还借了公主的刀,将他们斩草除根。”
      乔晚缓缓别过头,苍黑的眸流露出一丝凌厉:“借刀杀人也罢,只希望这宋跖,莫要与我为敌!”
      日子一天天跳近冬季的尾声,太皇太后也于此时安然长逝。
      乔晚素衣送葬,牵着小皇帝乔野拜别太皇太后。她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回身搂住乔野,低低地叹了句:“陛下,从今以后,就只有你我二人了……”
      乔野懵懵懂懂地看着她,大眼睛眨了眨,回道:“阿姐,小野当皇帝了,小野可以保护你的。”
      乔晚没回答,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站在不远处的宋跖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盛着光风霁月的双眸沉寂深邃,神色难辨。

      Ⅱ天下长安君可愿

      年华不过十七的长公主,与年仅十岁的小皇帝,在偌大的深宫里,简直就像个香饽饽,谁都想咬一口,分走甚至夺走他们的权力。可乔晚偏偏便在险恶之处,平安无事地护紧了皇帝,从寒冬到盛春,慢慢地壮大了自己的势力。
      孟窈作为公主亲信、将门之后,担任军职,掌管雄踞帝都的御林军,更是不免使人生起忌惮之心。然而乔晚在朝政上的权力,还是少得可怜,可以说她和皇帝的执政权,岌岌可危。
      乔晚正为此事愁容满面,却听宫女“噔噔噔”地小跑过来,难掩一脸喜色,道:“宋丞相正在封岚亭宴请群臣,饮酒赏花,邀公主过去呢。”
      宋跖?他又搞什么幺蛾子?莫不是又要拿她当刀使吧?乔晚揉了揉眉心,启唇道:“服侍本宫更衣梳妆。”
      封岚亭。桃花灼灼,花下群贤毕至,觥筹交错。
      “丞相难得宴请众臣下,可是有什么喜事临门哪?”酒过三巡,便有人向宋跖问起。
      宋跖清冷的眉眼间敛了一丝暖意,只笑而不答,恰逢下人来报:“长公主到——”
      倾城桃花映着锦绣华裙的美人翩然而至,惊艳的桃花妆衬出她清艳冷清的气质,眉目频动间,似流水婉转而过。
      众人都看呆了眼,乔晚自顾自地坐下,淡淡然品酒赏花,比这些个臣子更有清闲的样子。
      按兵不动,她倒要看看这宋跖又要打什么主意。
      全场俱静,唯有那人还在追问宋跖:“丞相真有喜事?”
      宋跖含笑答:“正是与长公主的婚事。”
      乔晚“噗”地一声把将要下咽的酒喷了出来,故作镇定地擦了擦唇,一脸懵地望向他:“这不是真的吧?”
      宋跖唇边点染上星点狡黠的笑意:“皇上已下旨赐婚,殿下不必怀疑。”
      皇上?指的是她那个十岁的皇弟?她看这宋跖就是以权谋私,旨意是他自己草拟、自己批阅、自己下达!
      乔晚看着大臣们一个个变了脸色,抬起酒杯向她与宋跖说着祝福的话语,只觉得恍恍惚惚如漫步云端。
      她正举起酒杯强颜欢笑着回礼,宋跖却不动声色地拿过她手中的酒杯,代替她一饮而尽。
      在众人暧昧的目光下,宋跖帮她挡了所有的酒。
      乔晚隔着纷繁的桃花,看着宋跖,心下竟生出些岁月静好的错觉,如果可以,就这么一直下去多好,桃花初酒,古亭早宴,身边还有许她红妆十里的良人。
      最后她问他:“宋跖,你会与我为敌吗?”
      他道:“惟愿天下与你,一世长安。”
      那一天,长街十里,十里红妆。
      古香熏冷烟,铜镜映佳人。乔晚独自坐在镜前,素手持玉梳,轻划过三千青丝,耳畔,传来轻盈婉转的吟唱:
      一梳梳到尾
      二梳姑娘白发齐眉
      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四梳姑娘相逢遇贵人
      五梳恩爱长厮守
      六梳香闺对镜染胭红
      七梳鹊桥高架互相平
      八梳岁月长宁情常在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歌声缭绕不绝,忽有锦绣红衣的男子走到她身后,倾身,替她拿起眉笔,细细地描画着她的眉。
      乔晚的眼底亮起江心明月般温浅的光,她问宋跖:“你怎么来了?”
      “等得太久了,就来了。”
      “不久。”乔晚有些促狭地反驳。
      “确是不久。”他只好改口。
      “宋跖。”乔晚神色一紧。
      “嗯?”
      “你——”她似是气急,深吸了一口气,嗔怪道,“你、你画歪了!”
      “呃?”宋跖尴尬地搁下眉笔,“依我看,这叫做书法的笔力,应抑扬顿挫、有所起伏。”
      “那你就可以把眉毛画到我额头上去吗?!”说好的浓情蜜意呢!
      于是宋跖被嫌弃地赶了出去。
      乔晚又气又恼地擦着脸,吩咐宫女为她重新画眉。
      画眉难为深浅时。心口低吟着这个词句,乔晚透过铜镜瞧着雕花玉门外宋跖的身影,眉眼间噙了一丝融融笑意。
      宫女刚为她梳妆完毕,门外就传来一声声尖利的喊声,打破了大婚的喜庆和平静:“来人——护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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