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迟沦陷》芝麻流心馅

18、沦陷·拾荒者

　　“你女儿多少钱？”
　　电话那头的女士冷冰冰地问。
　　张爸气得挂掉电话，把手边的书扔到桌角。

　　“怎么了怎么了？”张妈拿水壶把他地杯子倒满水，“发这么大火，谁的电话呀？”
　　张爸喘了一口气。

　　梁康？好像听小唯提起过，就是那个成绩很好的男生？
　　父母这么瞧不起人，不就是成绩好么？真以为自己儿子是考清华北大那块料！
　　还说是女儿的原因，成绩才落下的。

　　张爸手指夹着香烟，在烟灰缸里点了点。
　　高三了，学生都各显神通，不会是压力太大，想找个发泄的出口，一点点年纪，哪里能谈婚论嫁。
　　以为他还是记者呢！

　　记者、妓者……张爸越想越气。
　　得罪梁家的悦报停刊，他现在是搞新悦文摘的主编。

　　张衡之拿起手机，拨给李书平，“喂李老师，我是张唯然的父亲，对，对，我想这周末给张唯然请个假，不住学校里了，好的，行！多谢李老师。”

　　周五，张衡之把独生女接出了学校，连夜他们收拾行李去浙江农家乐旅游。
　　坐在田野中的别墅大院里，张唯然等待着厨子烧的中饭。
　　远处是青山围绕。
　　张爸说，“小唯，我们去田埂上散散步，午饭没那么快烧好。”
　　“好。”张唯然开心地说。

　　父女俩一前一后地走在田野中的小道间。
　　“知道这些苗子是哪种植物么？”张衡之指着田中的青色问。
　　“水稻？”
　　“不是，它们是麦子。”张衡之蹲下仔细看着麦苗。
　　张唯然也好奇地蹲下。
　　张衡之若有所思地点燃一根烟，张唯然立刻左右手乱挥拍走香烟的气味。

　　“小唯，麦子要成熟之后再割。”张衡之突然说。
　　“啊？”张唯然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聊起麦子。
　　“麦子不是我们种的，我们只是割麦子的人，懂么？”张衡之夹着烟看着张唯然。
　　“哦。”张唯然百无聊赖地坐在土地上。
　　张衡之却站起来，抽着闷烟。

　　言下之意，别在垃圾堆里拾麦子。

　　旅游回来后，张唯然的学习生活非常平静，语数英轮番复□□小小的考试不胜枚举。
　　终于熬到期末，放假前同学们各自收拾东西，走之前，张唯然在教室后口等梁康。
　　“梁康！”张唯然兴冲冲地喊住背着书包要走的梁康。
　　梁康脊背僵硬片刻，又恢复如常，他转身看向张唯然。
　　“你寒假还去市图书馆吗，我有东西要送给你。”张唯然开朗地说。
　　“不用了。”梁康冷冷地说，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怎么不开心？张唯然噘着嘴想，明明这次考试又是很高的分数啊。
　　难道是竞赛奖金不够用么。
　　听说这学期，梁康要搬回学校男生寝室住。

　　虽然被拒绝了，张唯然还是想碰碰运气。
　　春节后，马上要开学的时候，张唯然背着课本蹑手蹑脚地跨进市图书馆的阅览室里。
　　在借阅看书的中青年里，梁康赫然坐在落地窗前的位置。

　　张唯然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拿出一盒精致的蛋糕。
　　“今天我生日，请你吃的。”她爽朗地说，伸出双手把蛋糕递给梁康。
　　梁康缓缓地抬头，对上张唯然笑眯眯的脸。
　　“快拿呀。”她热情地说。

　　梁康看了眼某位漂亮的女生，又埋头学习，“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张唯然急忙坐下来，把蛋糕放在他书前。
　　这次他看的全都是各科的考卷，没有一本关于建筑的书籍。

　　“我不吃，我是专门带给你的，你就收下吧。”张唯然恳求道。
　　“不需要。”梁康拒绝道。
　　“可是，”张唯然委屈地说，“可是我是特地来图书馆给你送蛋糕的啊。”
　　梁康松了松手中的笔。
　　他突然倒吸一口气，母亲严厉的话回放在耳边，“那个女生，他们家看不上你的，你放弃吧。”

　　张唯然以为梁康犹豫了，兴奋地歪着脑袋凑近看他，“很好吃的。”
　　梁康眼底盯着甜美的蛋糕。
　　即使没有领过贫困生的助学金，我在他们眼里，也只是个穷小子。
　　他直接拿起蛋糕，扔到凳子旁边的垃圾桶里。

　　张唯然愣住，鼻子却瞬间酸哭了。
　　好一会儿，她才忍下翻滚的情绪，背起书包离开。
　　“以后不要来这里找我，”梁康低着头，阴郁掩盖住他的半张脸，“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对，张唯然扬起头，让眼泪转回眼眶里，你要考顶尖大学，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上普通本科。
　　即使如此，今天是她的生日，他怎么可以把送他的蛋糕扔掉？

　　张唯然红着眼睛倔强地说，“两个世界，你别瞧不起人，在宇宙里，两个世界也只是微乎其微的两个点而已，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真的幼稚！”
　　说完，她坚强地跑出阅览室。

　　“哎，这小姑娘，李必要这么狠地拒绝她。”一旁看报纸的老年人叹了口气。
　　年轻情侣窃窃私语，侥幸地说，“沙子遇到水泥还是混凝土呢，学校里肯定能废物利用。”

　　梁康握紧笔，却不忍再回想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一言不发地继续做题。
　　没错他就是精贵的名牌洗衣机，和徐季扬这座中央空调混着，互不兼容。

　　高三下学期。
　　徐季扬坐在寝室的床上，沉默不语。
　　舍友们在聊足球。
　　冷不防，徐季扬说，“我和女朋友分手了。”
　　“你有女朋友？”宿舍的男生下巴纷纷掉下来，“这什么时候的事？”
　　“艺术生。”徐季扬平淡地说，“在别的学校。”
　　“一个初中的？”
　　“嗯。”
　　“没看出来你这么不靠谱，高三就把人家妹子甩了？”
　　徐季扬若无其事地说，“太忙了，没时间谈恋爱，和她商量好就分手了。”
　　“别大惊小怪行不行，”陆文远大声说，“这也没啥，网络上不是流行一首歌叫《亲爱的，那不是爱情》么，现在谈的爱情，也许都不算爱情，太年轻，太懵懂，too young，too simple。”
　　下铺的男生嘲笑说，“你谈过几次恋爱啊，你就懂？”
　　陆文远脑袋伸下来看他，“我怎么不懂，去你的！”

　　快熄灯了，梁康刚从教室回到寝室，拖下外套挂在衣橱里。
　　徐季扬突然问，“你们觉得张唯然怎么样？”
　　陆文远停止和下铺男生的打闹，一本正经地坐在上铺，“你不是说她很漂亮么？我对她可没有想法。”
　　下铺的男生说，“我也没有。”
　　“你呢？”徐季扬看着衣橱前动作禁止的梁康问。
　　梁康没有说话，他关上衣柜门，安静地凝视空气很久，似乎很累，“没有。”
　　“那就好。”徐季扬飞快地说。

　　一模结束，李老师站在讲台前说，“根据统计，一模的考试成绩跟高考差不多，大家可以根据自己的考试情况，跟历年高校录取分数线作比较，心中有个目标。”
　　中午吃饭，张唯然和舍友走在去食堂的路上，突然有人凑近女生堆里问，“模考分数出来了，你们想考什么学校？”
　　是徐季扬！
　　他可是会拉小提琴的音乐才子。
　　女生们激动，秒速回答，“南京理工。”
　　“中国科技大学。”
　　“西安理工。”
　　徐季扬陪她们走了一段路，问边上最靠近他的张唯然，“你呢？”
　　“没想好，”张唯然低头看着地面上的石砖，“但我想考上海的大学。”
　　“我也是。”他轻轻地说。
　　张唯然怔住，抬头望向徐季扬，他却马上走到男生堆里，和他们勾肩搭背地走向食堂。
　　什么时候徐季扬变得这么阳光了？
　　平时的他总是非常酷地坐在教室最后，很少跟别人聊天。
　　高考就要来临，张唯然并没有想很长时间。

　　一段简单的音乐响起，“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即停笔，若考生再作答，则视为违规处理。”
　　严肃的考场上，监考老师挨个收考卷。
　　经过三天紧张的高考，这已经是最后一场化学的考试，到今天晚上，所有高三学子都可以自由地回到家里，而迎接他们的，将是更加高远和广阔的未来。
　　张唯然背着书包走出教学楼，回到寝室，舍友们的父母已经在帮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再次见到她们，已经是填志愿的时候。

　　梁康和蒋琳负责收志愿表。
　　因为来的比较迟，张唯然坐在最后两排。
　　李老师并没有很多话要交待，等待同学们的申请表格。
　　即使到最后一刻，仍然有同学拿着厚厚一本高校录取分数线参考用书，修改自己的志愿。
　　张唯然看着梁康一个同学挨着一个同学地收志愿表。
　　终于轮到她。

　　张唯然面无表情地坐着。
　　这已经是她能考出的最高分数。
　　所以完全没有修改志愿的必要。

　　梁康拿起张唯然桌上薄如蝉翼的志愿表，继续收下一个。
　　他几乎看也没看，毫不关心。
　　是啊，他和她已经毫无关系了，可以说，本来就没什么牵挂。
　　教室里人越来越少，交完志愿表的同学可以先走，张唯然背起书包，决绝地离开教室。

　　接下来就是等录取通知书了。
　　希望一切如她所愿，去上海读书。

　　梁康在等下一位同学修改志愿表，他看着张唯然走出教室。
　　“帮我收一下。”梁康把各位同学的志愿表交给蒋琳。
　　蒋琳茫然地望着梁康。

　　张唯然填的是一所上海的财经学校。
　　她真的要去上海。
　　梁康回到座位上，抽出一份全新的志愿表，在第一志愿那一栏凌厉地写上，“同济大学”四个字，然后飞快地把表格交给蒋琳，追了出去。

　　如果我也去上海，你是否会为了我不顾家人的反对看得起我一些。
　　如果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是否会也愿意一直与我在一起。
　　如果我追上去和你说，我喜欢你，你会不会原谅我当时说的那些话。

　　夏天闷热的风里，少年狂奔下楼，校道上稀稀落落三五个人。
　　张唯然就在前面，梁康会心笑了，他正要走上前，一个男生却突然拍了下张唯然的肩膀。
　　是徐季扬。

　　梁康不知觉放慢了脚步，伴随着蝉鸣，额头上的汗滴了下来。
　　“你是不是要去上海？”徐季扬绅士地问。
　　张唯然睁目结舌，“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问过你，而且，”徐季扬把手负到身后，“刚刚我坐在旁边，看到你的志愿了。”
　　“哦，”张唯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你要去哪个城市？”

　　徐季扬嘴唇勾起一个和煦的弧度，他快步走到张唯然跟前，张唯然差点撞上他挺拔的身躯，她窘迫地垂下了头。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徐季扬低头对着张唯然。
　　张唯然抬头望向阳光下灿烂的少年。
　　“我已经被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录取了。”

　　他真的要去当导演！
　　张唯然惊讶地差点叫出来，“好厉害，你是去艺考的么？”
　　“是啊，而且高考分数线也过了。”徐季扬继续向前走。

　　张唯然赶紧跟上，“那你以后可以给明星们拍电影和电视剧了，好棒！”
　　徐季扬笑了，随即假装严肃地问，“我们以后会是朋友么？”
　　“当然了。”张唯然开心地说。
　　但是《梁祝》的剧本是她随手写的，并不是很专业。
　　张唯然陷入了苦恼，父母帮她选的会计专业，以后她就要读会计了，这和写剧本的艺术生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徐季扬变着法逗她开心，“那说好了，我们一起读大学。”
　　张唯然笑笑，又想起自己的少女心事。

　　前面男女生走的很近很近，梁康跟了一段路，马上出校门口了，他才停了下来。

　　回到教室，李老师还没走，蒋琳还在等待最后两三个同学交志愿表。

　　他久久地坐在座位上，仿佛禁止的雕塑。
　　算了。
　　她已经有人陪了。
　　也许他永远也无法说清。

　　梁康拿出一张空白的志愿表，在第一志愿处写下，“清华大学，建筑系”。
　　笔隙停顿间，却是无尽的怅惘与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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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张爸：女儿，我说明白了没？别在垃圾桶里找男友！
张唯然：哦。
梁妈：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谈恋爱从追你的人里选个呗。
梁康：哦。
张妈/梁爸OS：得嘞，别一个都没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