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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二、情动---
      柳絮,扬州刺史府上柳晋达庶女柳亦徐之贴身丫鬟,如今正是“年时二七犹未笄,转顾流眄鬟鬓低”的好年纪。据说柳絮生在扬州柳府,生身父母皆猝,柳大夫人姜氏见她面色红润,颇具福相,便收进院子里养起来。府上女眷本身也多,分出个乳娘并不难。待长至髫年,人已略呈灼灼之姿,又胜在机灵心细,便安排给自己起始束发的长子柳秦武做粗使丫头。谁料不过三年,秦武跪来自己面前,求她同意将柳絮许他为妻。
      “畜生!她还是个黄口!”姜氏怒火下口不择言。她儿子若是畜生,她岂不是就是畜?
      “儿子愿意等——”秦武以头抵地。
      “等也不可!你是什么身分,扬州刺史嫡长子!与你结姻的不是金枝也必是玉叶!”
      “可儿子只愿与她!”仰头哽噎,眼圈泛红。
      大夫人见心头肉此般动情,便不舍得再下重语,想他也是血气方盛,或许只是心兴来潮。于是安慰到,“虽然正妻之位不能许,你可亦将她收做通房,自然来日方长。”
      算盘打的不错,可是这边刚刚安抚下,那边又闹起来。
      “不行!”柳晋达柳大老爷一口回绝。
      “可是老爷,武儿是真心欢喜她,不给他,怕是——”姜氏的枕边风。
      “再喜欢也不行!成何体统,他们……总之就是不行!”翻身,睡觉!
      隔日大夫人将小柳絮唤来跟前,倒是要看看这将她宝贝儿子迷得鬼迷心窍得小丫头究竟有什么不一般。一见之下,果然出挑。苹果般得面色,珍珠般得瞳仁,被召进正堂后的出落也是谦恭有礼、不卑不亢——确实是个值得收在房内的可人。只叹老爷他不准,又担心秦武心术不正,一冲动做出出格的事情,人都不能留下。
      恰好登堂问安的二夫人吕氏见着,便顺口讨去给自己的二女做贴身。她这个闺女生的娇气,又没耐性,可要得一个聪颖的丫头来伺候才好。只可怜那柳大公子,尚未来及对心上人表明心思,人已经被调去西院。
      柳亦徐的闺名来自于她的出生,柳晋达当时正在徐州任“补吏”。柳二小姐小时候也可称上一个冰肌雪肤的小美人胚子,奈何这个胚子没有按计划发芽,及笄之后竟慢慢长劣了去。加之她性情顽恶、识雅一般,上门提亲的好人家没有几个。反而她身边这个小丫头,哪怕素颜寡着,仍引人青睐,何况又是乖巧懂事,不怪她豆蔻稚年时已有媒婆旁敲侧击的探口风。
      所以柳二小姐实则嫉恨柳絮至极,却又离不开她:只有柳絮知道在哪里帮她买回最好吃的包子,取得最好看得发钗。于是柳二一次又一次将柳絮单独派出府。乱世多贼子,说不定哪些地痞会坏了她得清誉。她就只能备受唾弃的侥幸留在柳亦徐的身边尽心劳力伺候一辈子。
      隔日清早,柳絮按习惯将床铺收拾整齐,用剩下的茶水简单洗漱一回,梳上抓髻,推门而出。外面是个清寡的单院,显然昨晚主房被她占据,朱劭和他两个小弟在厢房挤了一夜。
      厢房里面只有一条床板,且不带炉火,朱劭爬起来时鼻子还塞着。
      “你受风寒了?”柳絮望着着朱劭,后者正将满满一盆刚烧好得热水摆上方桌,那方桌不禁重,晃着发出吱啦的声音,和他吸溜鼻子合成一曲啦吸二重奏。
      其实她早已收拾整齐,反是朱劭蓬头垢面,撅撅不振。没办法,三个大男人挤在一张床板上一整夜,其中一个还是严重欲求不满状态,怎么可能过得舒坦?
      朱劭心里蹿过一阵暖流,女孩子心真是细!只冲她这一句话,他便觉得什么都值。人呐,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真的很容易知足。
      “啊,晚春嘛,鼻子总有点堵。”搔搔脑后,哑着嗓子装斯文,“古人曾经曰过,那什么‘卷絮风、头寒欲尽’嘛,这小风吹吹还是挺凉。”虽说不至于要他自杀,脑袋的确很痛呢!
      小姑娘挑眼打量他。
      护城河两岸皆栽着垂柳,春风一扬,迎面飘来团团柳絮,惹的朱劭身边那位红鼻头的姑娘连打大喷嚏。谁会想到大名叫作柳絮的少女竟对柳絮本身不耐?朱劭瞧着她红脸窘迫却忍不住继续打喷嚏的样子,憋笑憋得辛苦。不知从哪里翻出来条粗纱巾,帮她蒙住口面,她这才能够正常呼吸。
      哎,要抓紧把这丫头送回去才是——太可爱了,再相处下去,他当真放不开了。
      “笑什么啦!我很少、很少来水边,根本碰不到这……”话哨未落,打出最后一个喷嚏。
      通常这时辰,守城的士兵还没睡醒,今天则不同,有一对竟在门后盘查路人。朱劭平素不喜同官府打交道,仗着臂长抓掉一位抱着婴孩的妇人的发簪。盘起的长发被风吹开,妇人不由惊叫,惹得怀里得婴孩大哭,还算有序排队入城的人流瞬间乱了。他俯身道声“得罪”,扯住柳絮扎进人群,左闪右躲便进了城门。
      “你在笑啊?”柳絮没有被他牵住得那只手捂在嘴的位置上,露出的眸子弯得月芽一般。浑身直颤,连胳膊都忘了挣回去,就那样被朱劭领着。
      “你,实在太坏了!”笑得喘不上气。
      朱劭斗起他那颗并不名副其实的登徒子的人胆,继续捏着那只无骨小手,怎么也不舍得放开,低头望着小丫头眼角乐开的珠花,心里说不出得愉悦,几乎要脱口大声歌颂春天的美好。
      可惜他的好心情就此打住,他身后的城墙上贴着一副大大的寻人启事。
      扬州柳府急寻府上丫鬟。女,十岁又四,着藏青布衣,于昨夜(三月十二)戌时,城内金玉巷口为歹人劫。现征知情者:寻得本人,奖十银;供有助线索,奖百钱。下附画像。
      别说,那画的还真不赖。朱劭瞟过一眼便恨不得上去撕来放在怀里藏好。
      他挑眉看向柳絮,“刺史老爷好大方,为一个丫头如此出手阔绰?”凭良心市场价,一百五十钱足可买回一个新丫头。他更相信这丫头身分不是面上这般简单。
      柳絮却忽然慌张起来,小手护上面纱,“糟,府上家规可严,前年东院有个姐姐彻夜未归,隔早被家丁抓回来,大夫人亲自审训,最后腿都打断了……还有接她出府的小厮,皮鞭子抽的,呀人形都没有了!”
      朱劭嘴角上扬,这小丫头也没那么聪明嘛,“听上去惨,你亲眼见着了?”见摇头,“就吓唬你吧,而且那二人不是夜不归宿,明明是要、私、奔。”
      这确实提起个问题,人如果直接送回去,毫发未伤的,谁证明她昨晚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清誉名节定会受到质疑?万一真要家法伺候,娘西屁,别说打,碰一下朱劭也不舍得。
      “做什么?”柳絮突然发觉自己被扛在半空,“你放手!”
      朱劭不但不放,反而扬手扯去她的面纱——“哎呀!”
      柳絮的惊呼很快吸引了城门附近的官兵。于是两人很快被分开,朱劭胸肋处挨上好几下捅,被迫跪下,双手反剪着任由一个小个子城军绑得紧紧得。
      柳絮惊得直呆,这人是发癫了?毫无意识应着守城城尉得问题:
      “你是这画上得人?”,“是。”
      “你是柳府的?”,“是。”
      “这人把你掠走的?”,“是。啊?不是!不是他!”终于回神,急得摇头。
      “姑娘安心,他已落网,不用怕。张三,你送人回去柳府上,一定要直接送到柳大人面前!”小个子城军朝朱劭肩膀上又踢了一脚,啐声“老实点!”这才笑盈盈的对柳絮道:“姑娘有请……”
      柳絮播开他引路的手,“城尉大人,真的不是他,他真的不是坏人……”
      城尉不耐烦:“张三!姑娘受了惊吓,速速送回府上,再请郎中!”
      眼看朱劭被人粗鲁地拔起来,牵着麻绳推送去衙门,柳絮慌得掉泪,“不、不是他、他……”泪目中模糊见到朱劭仍面冲着她,脸上笑的痞痞的,唇片开合,无声地讲,“莫怕,回家去,不会有事。”
      “看什么看?!死到临头的家伙!”身体被强行扭了过去,头依旧朝着柳絮被送走的方向。这丫头,还哭!肠子都要被她哭断了!他真看不得她掉泪!心碎如绞,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啊丫头……
      朱劭的呈堂供词很直白:金玉巷,吃烤肉,见美人,起歹心。不料竟是柳府家眷,于是自然心上生惧,犹豫之中被抓现行。故而,喏,要寻的人已经送回府上,该认的罪小的也供认不讳,请问官人老爷可否来个痛快,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衙堂内两侧的小差役有认识朱劭的,忍不住埋首闷笑。坐台的大人被气到胡子直抖,哪里的小流氓? !目无王法,其罪当洙!大吴国律有言,“猥亵良女,重则至死”,于是乎——
      “给我打!狠狠打!打到他将侮辱柳家姑娘的前后详情和盘托出!!”
      挨打实在朱劭的意料之内,官府么,暴力机器的垄断、行使者,安民泰国不能,屈打成招在行。但那大老爷的说辞却在情理之外,也怨他计算失误,高估了做官人的智商——这个蠢才,他朱劭费这一大篼子力气,就是为了给柳絮一个名正言顺回府的理由,她家老爷夫人自不会盘问她太多的前因后果。郎中一请,证明伤患没有,清白还在,这件事情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说不定那柳老爷终于想起柳絮对于他,是如何重要的一个存在,以后会让那二女儿对她好一些,不再全城上下来回窜着买那些破玩意儿了。
      想让他招出柳家姑娘如何“受辱”?小爷我侮辱你太奶奶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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