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抢食记》野韭

55、会馆大执事林苏拉

　　苏青戈出了玖舍，心里松了一口气。

　　巴爷的突然到访打乱了他的节奏，这让他很头疼，早先在阿歸那里就听说过，巴爷做抢劫发家，□□上有“玉面阎罗”的称号，历来我行我素，很是得罪了几个当世权贵，他的人头在黑市的悬赏金是十万金，排在悬赏榜的前三，从悬赏金的惊人数目来看，玉面阎罗恐怕不是抢人家几个钱财那么简单，怕不是要了人家祖宗的命。

　　这人昨夜单枪匹马，就带了两个弱不禁风的手下摸进姑臧，真可谓艺高人胆大，苏青戈今早听飞廉汇报情况时，手心里捏了把汗，赶紧安排一队人守着玖舍外面，连整个会馆也加派了人手，他可不想这个合作伙伴在他的地盘有个三长两短。

　　门外站着他的两个铁杆帅保镖飞廉和流云，这两人出差回来没两天，昨晚是无痕和流云值夜班，白天留在山庄睡觉补眠，他另外还有两个保镖，最近有点像影卫的意思，平时看不到他们的行踪，只在暗中保护他。

　　飞廉从铁矿回来捎回一封阿歸的信，这小子最近又填了一千多战奴，人手充足，不日会派一支五百人的战队在半路上接应原雎，苏青戈这就放心了。

　　苏青戈有时很羡慕他，没有后世的道德约束，可以肆无忌惮的抢人或是买奴隶，而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中那根底限，尽管买卖人口在这个时代无比的正常。

　　其实，他好歹也算一方势力，也有条件有资本“肆无忌惮”的生活，但他不愿扯断那根名为“底限”的道德枷锁，并为此甘之若饴，这是他唯一觉得自己还能坚持走下去的理由，不然他就带着老爹找个深山隐居罢了，一样活的有滋有味，哪像现在这般还得耗费脑细胞跟这些个人精斗智斗勇，活的绝对比他上一世做老板兼工程师还累。

　　他如今每日一睁开眼就想着一万多口人的口粮从哪掏摸，他在拿出来某项设想或发明时，要一再反复推敲，不能太超前，既要结合现今的技术条件，也担心被当做异类打杀，还得想办法把自己口袋里的利益分摊出去，免得被权贵嫉妒的眼睛发红，给他使绊子下狠手。

　　巴爷吃饱后，小鱼和茶骨头这才跪坐在茶几前面的地毯上吃起来，巴爷抱着一杯酸酸甜甜的果饮消食。

　　茶骨头连着吃了好几个羊肉烧卖，吃的嘴巴都塞的满满的，吃相着实不雅，再看小鱼就是另一番景象。

　　他的背脊挺得直直的，慢条斯理舀一小勺豆腐脑，送进嘴里抿唇咽了，再舀下一勺，直到将碗里的豆腐脑都吃干净，才放下碗选择另外一样，再是喜欢也只每样吃一两筷子，不会在一样菜式上一直吃，那样既有失体面，也暴露了自己的喜好，正是中原世家对于吃饭礼仪的一套讲究。

　　——毋声响，毋扬饭，毋在中途放碗箸，毋说话。

　　巴爷嫌弃的踹了茶骨头一脚，不过力度也重不到哪去，茶骨头就势翻滚了一圈，嘿嘿笑着又爬回来，狗腿子一样抱着巴爷的腿，伸出他的爪子敲打按摩，掐媚道：“巴爷，别累着了您，有啥吩咐尽管动您的金口。”

　　巴爷笑恼着抽出自己遭殃的腿，盘起腿挪开一些，嫌弃道：“行了行了，赶紧滚，你个贼猴，过后多跟小鱼学学中原的世家规矩，我们和苏家以后打交道的机会多着呢，别让人小瞧了你巴爷手下的人不懂礼数。”

　　茶骨头塞了满嘴食物，瞪着两个贱兮兮的眼睛尴尬地看看小鱼，赶紧嚼巴两下咽了，噎的他直顺脖子，像个要打鸣的公鸡。

　　小鱼忍着笑，给他递了杯水喝了才好些，茶骨头没好气的又瞪了小鱼一眼，仗着自小在巴爷身边长大，他自觉比小鱼这个半途收进来的中原汉人更加贴心，凑到巴爷腿边，“巴爷，我观这位苏小主子一点都不痛快，咱们要的货连一半都没给够，要不派人把他掳走得了，趁着现下库房里货还没被尽数提走......”他后面的话没说，但是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小鱼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盯着巴爷，想从巴爷那万年不变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来，可惜他道行太浅，什么也看不出来。

　　茶骨头说着看了一眼门口，低声凑近巴爷的耳边，小声嘀咕道：“赶巧外面来了不少中原士族呢，一个个都是大肥羊，干脆打包一股脑带走得了，金银钱财倒还是小事，那些贵人才是最值钱的，放回去几个家仆下人给他们家里捎个话，怕不得乖乖拿着大笔银钱来赎人？”

　　茶骨头说完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黑石早年不就是靠着这一手发家的，抢来金银宝贝无数，杀人如麻，虏了富户索要赎金，可谓□□谈之色变的□□势力，只是这些年黑石的家底厚了，巴爷才隐隐有收手的意思，把生意往明面上转，但是这不妨碍遇上了“大买卖”再干一回老本行来，手底下有的是一帮得心应手的兄弟。

　　小鱼欲言又止，想说点什么来打消巴爷的想法，但是以他这几年在巴爷身边的经验，他要是决定的事，谁人也说不动，反而会适得其反，他知道触怒巴爷的逆鳞下场可惨得很。

　　苏青戈转出玖舍的院子，出来便听到离得最近的纱帐里传来一连串此起披伏的笑声，一个男子朗声说道：“阿麟你还有心笑我，等回楚地自有人收拾你，还不把能入口的美食端上来赔罪，心情好了，我便饶你这一回。”

　　就听钟麟依旧笑个不停，想来是有些笑得收不住了，鱼白赶紧解围道，“我们刚端了几碗豆腐脑，这一碗就是给你留出来的，你先尝尝，滑嫩的很。”

　　鲍子棠也凑趣道：“是呢，这东西真是很不错，听说就是用菽制出的，光看这白白嫩嫩的样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菽也有如此大用，只不知苏小主可否将制法卖与我等，我们青州鱼产丰富，米粮也不缺，但是吃食花样可没这偏荒之地丰富，就观今日席间的菜式之多，细数竟有五十多种，仅面点一项就有数十种呢，让与我等一两样秘方应是也不打紧。”

　　一个陌生的男声温声说道：“我尝了这种叫起司蛋糕的，味道绵长，阿重不妨来一块尝尝，刚才的侍应介绍说，是用麦粉里加羊奶酪和鸡子制成，但是我观制法也绝不简单，若是要买我便买这个，我们扬州梅里喜甜食。”

　　自周天子东迁，渐渐失势，三家分晋、田氏代齐，这几百年间诸侯之间打的热火朝天，南方的越国把吴国灭掉，楚国又把越国兼并，分分合合中，地处扬州的吴地便划进了楚国的疆域，虽然国土划给了楚国，但是吴国的子民依旧喜欢称自己扬州人氏，不能提故国，但是九州之名上古就有，楚王还干涉不到这些个。

　　苏青戈听了一会儿就直接过去了，厅里两个部落酋长和长风已经离开，倒是多了四位中原男子，俱都玉树临风，面目俊秀，端的是中原世家风范，众人见到苏青戈进来，顿时收了话头，高兴的起身见礼。

　　钟麟和阿重苏青戈也认识，他们将在坐的各位一一介绍了一番，这些人苏青戈在邀请名单里都见过名字，齐国的鲍子棠和司马由雀还听过他们的声音，此时对上了号，青州的客人来了两位，刚才说话的是虞湛，另外一个是他哥哥虞泔，虞泔比弟弟个子高些，不苛言笑。

　　扬州梅里吴氏的两位俱都二十多岁的年轻士子，喜欢起司蛋糕的那位客人叫吴卿，吴卿言笑晏晏，显然性格更为活泼，另一位年轻人叫吴裳，面目极为柔和秀美，一眼就能识出是女扮男装，显然座中之人俱都明白她是位女子装扮的，却没人点破，想来中原士族女子出门在外，女扮男装行事更为方便，而且时下也比较流行男装女穿。

　　苏青戈落座后，没有说客套话，直接抛出了一个令他们兴奋的消息：“适才路过这里听到诸位夸赞我这里的美食，青戈深感欣慰，诸位能不顾路途遥远光顾姑臧这个小地方，我们苏家自也不能亏待诸位的盛情，区区裹腹之食就是双手奉送给诸位也没什么的，何需诸位出钱买下呢？”

　　司马由雀不由得高声说道：“若是这般，倒是我等心胸狭隘了，总想着银钱交易这些个俗物。”

　　苏青戈转头低声交代流云几句话，流云躬身行礼，转身走出纱帐，苏青戈这才说道：“司马君子过谦了，一分钱一分货，这世间事历来就如此。我这里的吃食放眼看去，就算在中原贵族的府上，都是一等一的稀罕，讲究规矩的人家不会想着白得的道理，诸人能那般想，我倒是白送出去也没有不甘心的，只当我苏家与各位结个善缘。”

　　正说着，纱帐外面流云回话道：“小主子，我把会馆大执事请来了。”

　　苏青戈道：“那就进来见见诸位君子吧？”

　　说着纱帐撩起，流云打前，后面进来的人让诸位没料到，这间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会馆的大执事，竟然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

　　只见这位女子不卑不亢给诸位行了一个男士的拱手礼，“林苏拉见过诸位君子！”

　　诸位定睛细看，就觉出了这位打扮上的与众不同来，尤其是席间唯一的一位女客人吴裳，更是兴味颇高，一双杏核眼挣得老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