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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异象风波 ...

  •   秦国,郿县。

      从驿道快速急驰的几匹高头大马飞沙溅石,一片黄沙扬起,路边几个担着扁担挑柴的农人赶紧避到路基下面,这几匹马待近到县城大门时,才放慢速度下马,给守门门卫出示了路引,进了县城,牵着马一路向正阳街快步走去,城里不许驰马,素衣只能急急快走,街上遇上见好几个熟人,那领头的西乞顺也只草草打个招呼。

      这西乞顺是西乞家商队的大执事,带着几人行至街尾的一处黑匾桐漆大门,西乞顺将马的纤绳扔给随从,扣了两声上了年头的的铜环,门内便应声拉开一条缝,看门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僮,讶异道:“顺头?怎么提前这些天就回来了?”

      西乞顺顾不上闲话,抬脚迈过高高的门槛,问道:“家主今日可曾出去?”

      “未曾,这个点应该还在书房呢?”

      西乞顺从长长的廊檐下穿过,七拐八拐,熟门熟路的到了家主的书房门口,书房门微微启开一条缝,童子让开一边,西乞顺整了整衣衫。

      今天主要是汇报商队在赵国云中大集交易的情况,他家还有两支商队和他同时出发,分别去往楚国和齐国的秋季集市交易,每年春秋两个大集都是各国集市交易量最高、货物最丰富的时节,有商队的家族都会赶在这这个时间点过去。
      交易完自家的货物,换得的钱帛再在当地收罗秦国没有的货物贩回,一来一回总得两三个月时间,尤其去齐国交易盐和海货的那支商队,能在年末赶回来就不错了,去往楚国的商队主要市稻米和丝绸,这支商队进了楚国境内还会分出一队人直接赶往南边的海港一带换取珍珠、扇贝之类的稀罕物。
      所以,此时回来的商队只有顺头这支,不过今年他回来的比往年早了半个月,他把收货的任务交给跟着的家臣负责打理,自己带了三个护卫,以及交易所得的钱帛先一步快马回来。

      和家主细细说了一番集中情况,除了各种货物的行市,家主一般还会问问集中来了哪些家族的商队,他们所交易的货物都有什么,外疆的胡商有什么异状、外族的风俗习惯,再就是一路过境时赵国的军队配给和纪律,田埂间农民的收成和气候之类,万无巨细,有什么新鲜的都可以说。

      西乞家早年靠军功发家,秦国启用商鞅变法后,原来的军功优先特权都取消了,赏赐下的田亩收走不少,剩下的田地也因为西乞家不善耕种,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一年,百年前的郿县大族眼看在一年年衰败,幸亏顺头自小跟着的这支旁支一直以来都以养牧牲畜为主,商鞅变法后,家主当机立断增加了商队,几年时间就把商队经营的有模有样,秦国的田产不好买到,便在都城购置了不少铺面和宅院,靠着这些不动产的租金也让自家的银钱番了几倍,是个有独到眼光的家主,顺头觉得跟着这样的家主心下甚安,比主□□几个整天混在都城假借打点生意,实则每日花天酒地、虚浮空谈的郎君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哦~,郎君也听说此事了,秦国也有相传?这样的消息岂不是很快会被传到楚国和齐国去!”

      西乞亥身材不似秦人的高大壮实,和他的表兄弟们比起来,更为清瘦白皙,他随了从南边嫁过来的母亲居多,此时盘腿坐在书房的矮榻上,摸了摸根本不存在胡须的下巴,微微点了点头:“恐怕早就传过去了,这事儿是今年夏初发生的,经过路商贾口耳相传,四五个月的时间足可以传到中原各地了,你回前两天……”

      他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眼窗户外面,廊下的仆人都被遣出别院,只留了两个人看守院门,闲杂人等一律不得擅入,一阵秋风过去,院中的百年海棠树簌簌落了不少淡红的花瓣,正是海棠花开正艳的时节,一派繁花似锦的美景,衬着院内古瓦石墙,是个殷实之家呀!

      西乞亥三十出头的年纪,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他从父亲手中接过这支小家族的担子,满打满算有十三年了,中间经历了很多困难,战战兢兢总算步入稳健的盈利期,但家族壮大发展的计划从未停止过,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你不进步就等着被更强大的势力吞并吧!

      世道一直都没有太平过,你方打罢我登场,各方诸侯大佬们总也闲不下来,闹出的各种奇葩丑闻给民间填了不少谈资笑料,说完了各回各家,日子该咋过还咋过,没米下锅的抓把野菜充饥,哄的肚子饱了先胡混过这一日,明日再想办法,麻木了神经,从不敢想有一天能笑着醒来,没想到,今年坊间却流传出了这样一则传说,搞的好些家族都坐不住了,听说民间有些百姓要组团去姑臧参拜真人。

      他想起他们西乞家早几代的事情,西乞家最出名的要数当年的西乞术,他本姓蹇,是秦国大夫蹇叔之子,因其母族是西戎部落首领之女,西乞术是母族那边的称呼,他在西戎部落里长大,继承了母族游牧民族的彪悍豪侠之气,随着秦穆公南征北战,也成就了一世英名,并和当时一起参战的孟明视、白乙丙结为生死之交,世代比邻而居,享有贵族布衣之称,他们三家也并称为秦国老三族。

      西乞敖便是西乞家族众多旁支中的一支,在整个宗族中一点也不起眼,当年晋国的六卿显贵智家的智宵,和他因一次偶然事件建立了友谊。

      要知道,当年秦国和晋国的政治关系一直很敏感,尤其这秦国老三族中的西乞术,当年辅佐秦穆公南征北战时,打郑国回师途中被晋国袭击,大败被俘,后几经周旋才得以释放回国,所以,西乞主支一点也不待见身为晋国权臣的智家,智宵和西乞敖的交往较低调,知道的人极少,这也为西乞敖家躲过了智家灭族的牵连。

      西乞敖和智宵相识,是在当年他第一次带队去晋国贩卖马匹的时候,那次他经验不足得罪了当地恶霸,险些把买卖都陪进去,他在晋国不太愿意亮出西乞家的名头,一来,怕给西乞家族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二来,不见得有人会给一个西乞旁支的面子,还是他的家臣出主意让他递帖子给智宵府上,说智宵此人不似其弟智瑶,比较平易近人,于是西乞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递了一张名贴。

      没想到,第二天家臣就接到通知,请西乞敖到智宵府上一叙。

      一处安静的院子,主人儒雅知礼,客人宾至如归,谈的甚是投机,不但智宵将西乞敖这次带过来的马都按市价购买了,双方还约定了后续交易,西乞敖回去后和家父详细汇报这次经过,甚赞智宵的人品高洁,且是个可深交之人,和智宵的交往被父亲默许,春季时便给智宵去信邀其到秦国春游一番,谁知后来会发生那样的事,哎,世事难料。

      亥主出了一会儿神,阿顺也不见怪,他家主子这些年为这个家费心费力操碎了心,常会说着话的功夫神游九天。

      西乞亥:你想多了,昨晚没睡好,走神而已!

      他慢慢说道:“主□□边派人过来问呢,我还没想好怎么回,想等你回来听听外边都是怎么传的,咱二人得把话对好了,别在老祖那边说岔了圆不回来。”

      阿顺是西乞亥捡回来的孩子,自小当做伴当养在身边,亦仆亦友,十四五岁就能帮他跑商队了,是他的得力臂膀,对他几乎没什么隐瞒的事情,西乞亥很信任他,一些涉及到家族秘辛的事情都是交给他去办的。

      阿顺立即就意识到什么了,诧异地问道:‘“难道,主家那边怀疑那真人是……”

      亥主点了下头,沉沉说道:“就怕是这么想的!”

      阿顺哑然:“不能吧,咱家几代人都没歇过查找当年那个阿姬的行踪,这么多年也没查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怎会跑到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姑臧安了家,她一个女人还带着个孩子……”

      西乞亥打开案几上竹盒内放置的小酥饼,给阿顺夹了一块黑糖的,自己挑拣了一块核桃仁的:“当年要不是智家的好友在战后到战场上找不到智宵和智国的尸体,也不会被我们顺着那点蛛丝马迹找到那间驿站旁边的破茶寮,便也如此,到底去晚了一步,至此再没丁点消息,阿姬那女人……应是不简单!”

      亥主想起族谱里对那女人只简单了了几笔:貌美魅狐、舞姬。评语可谓失之偏颇,当年的敖主可见思虑有失疏漏,那件事怎么看都像是家仆办事不利,定是被当家主母收买了故意拖延耽误,女人呀,有时真是私心惹祸事啊!

      西乞亥接着说:“如果不是藏到千里之外的塞外胡族之地,咱家几代派出去查探的人哪会连一点信都没找到,至于那娘俩怎么过去的,现在再讨论也没甚意义,当务之急还是商量一下是否去一趟姑臧,我这边犹豫这时间赶的不太合适,眼看入冬了,姑臧那边的路不好走,现下那边还是月氏和乌孙的地盘。”

      “可是不去看一看总不放心,再说,即便不是他,兴许还能碰到其它机遇,我总觉得这次的传言不那么简单。”

      阿顺想了想:“真要想去也不是不可以,族中倒是有几个好手,前些年常跑草原换肉干皮货的,倒是可以派上用场,另外,我再去集市上挑几个月氏奴带上,对那边地形和语言熟悉即可。”

      “车棚多加两层厚毡,火盆换成大的,应是能抗过姑臧路段。”

      西乞亥点头赞许,补充道:“捡些陈年皮毛也给奴工准备一套御寒衣物,多加两辆车,万一天气太冷可以给奴工避风,食物也多带一些,路上让他们吃饱,有劲才能走的快,咱家也不差那些粮食。”

      “主家大善!”阿顺依言退下,自去安排出行的诸项事宜。

      翌日,郿县西乞主家,后堂书房。

      席内四个白髯老者盘坐在案几前正插科打诨,浑然不顾后边坐着的十几个年轻后辈,这几个老者,其中三个是西乞主家老祖:尚祖、蓝祖、敏祖;另一个是孟氏的良祖;目前尚差白氏勤祖还未到。
      白氏家仆传话过来,家中有事耽搁,晚来半个时辰,让他们务必等他来了再议。

      老祖们等待期间,耐不住寂寞,先聊了一些最近的八卦,说着说着话题还是朝“真人”那个方向拐去,实在是最近这个话题传的太玄幻了。

      当时看到天放异象的人太多了,那天恰好有好几个商队不约而同驻扎在姑臧休憩,每个商队都是五十多人,后来还有一支出使中原的乌孙使团也加入进来,随行人员加上护送的军队有二百多人,又是在大白天发生的事,几乎每个人都看到了,所以传出的说法几乎大同小异,他们挑拣出一个认为最靠谱的版本在讨论。

      敏祖:“要说是人为作怪……甚难,就说那冲天光柱的机关,就怕集咱老三族全族的能工巧匠也做不到!”

      蓝祖:“可不,自我听说后就和家中后辈召集了几位匠头反复推演过,均说这世间没有机关能做到这一步,除非如古籍中提到的上古大神在世,也许显灵……。”终究觉得这种说法更加不靠谱,便收了声。

      尚祖点点头,没有发表感想,良祖看了对面三位一眼,压低声音:“上古大神就别想了,自太望公辅佐周天子后,这世间恐尚祖点点头,没有发表感想,良祖看了对面三位一眼,压低声音:“上古大神就别想了,自太望公辅佐周天子后,这世间恐不会再降神了,吾观这天下连年战争,血腥太重,冤孽之气冲撞了灵脉呀!”

      众人神情俱都凝重起来,良祖又说:“你几位可曾听说过,这世间流传着天外神物一说……”

      大家又是一怔:这孟氏良祖倒是还如当年一般,什么都敢想,思路清奇!

      坐在西乞家后两排的西乞亥倒是微微点了一下头,暗想:也不是不可能,到底谁也没见过天外神物,都是坊间谣传,家谱中有过含糊其词的记录,那是发生在几百年前——天外神石降落,注下耀眼神光,降落之处现百丈深坑,方圆百里寸草不生。

      但据传回来的消息,观者之地的姑臧距离发出光柱的沙果岭不足二十里,如果是天外神物降落在沙果岭,恐怕那处山岭已被夷为平地了。

      西乞亥又暗自摇了摇头,却被坐在对面的良祖看得清楚,遂发声问道:“阿亥,你有甚想法?”

      “唔~”,阿亥赶紧起身,低眉躬身,恭敬回道:“亥想起家谱里曾记载的文字,像是与此次情形不大相同……”于是把自己的推断比照古籍记录说了,说完安静坐下。

      对面良祖身后坐着的长孙孟清点了点头,略兴奋地应道:“清也是这般觉得,况冲天光柱过后便引来轰天雷声,接着下了一场久旱甘雨,甘雨落三日三夜,听说姑臧一带旱了两年,月氏人的部落迁到更深的祁连山,要是真人能来吾家乡就好了,前些日听农庄管事说,田埂今年雨水甚少,粮食减产过半”。

      良祖笑笑,转身将案几上的饴糖瓷盘递给自家阿孙,孟清还十二三岁,羞涩地捡了一块,又给旁边更小几岁的阿古一块。

      阿古今年已经八岁,接过来塞进嘴里慢慢待饴糖融化,品味香甜的味道,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席间众人,耳边不放过任何一句品谈,按说这种等级较高的家主聚会,他这个孟氏旁支未成年的小子是没资格参加的,但今年孟家为了获得更多军功,以保住不断走下坡路的老贵族的称号,家族大半成年男丁都去参战了,他家大哥、二哥都走了,父亲身体不大好,常年卧床休养,今日老三族要开重要会议,阿清便让他也过来,只管听就好,就当长见识。

      能够在老三族主支以外的旁支家主都能参加讨论的会议,涉及的内容大抵不会涉及太机密的事情------机密的事情一般都在上层讨论,不会让他们这些小一辈参与。对于参加的人员混进几个未成丁的孙子辈份的,大家也多默许,这种大家族的会议,也能顺便观察一下后辈们的为人和学识,就当给孩子们历练了,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家主都会捎带上几个后辈权当来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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