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词器成精后》沉木舟

25、第 25 章

　　卜书乾自己都不知道他要开新戏的谣言是从哪里出来的。
　　其他人说起这个事都是“我听说”“真的吗”的语气表情，没有一个如纪词这般正正经经发问。
　　“我的新戏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卜书乾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解释了多少次，有些不耐烦。

　　“那就是还没确定了。”纪词又问，“你的新工作室是在招人吗？”
　　“在招。”这个卜书乾能给确定答案。
　　纪词眼瞳晶亮：“那你看我怎样？有什么岗位适合我？”
　　旁边的音响师已经被这个发展惊呆了，来不及追究两人怎么是一副熟人交流的口气，赶忙扯纪词衣角，暗示他要含蓄。

　　“我……”卜书乾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早就知道，纪词辞掉了电器城的工作，一直在接散活，时常能听到幕后工作的朋友提起有个姓纪的维修师傅技术好脾气好，总是笑眯眯的，让人心生喜欢。
　　“我就先问问，”纪词大方道，“最近特别忙，工作时间也不稳定，所以我在考虑自己创业，也许到时候就不去了。”
　　这回答让忐忑的卜书乾变得失落。
　　卜书乾：“你还在找那个故人吗？”
　　他已经给纪词提供了线索，可是过了这么久，纪词还没有来找卜鸣。

　　纪词在论坛发过帖子，和毕钢金一起在本地报纸刊登过寻人启事，但是从没在朋友圈说自己在找纪先生的故交。
　　“还在找，有些线索了。”纪词顿了顿，“我听说卜先生的爷爷是卜鸣先生，这是真的吗？”
　　“是我大爷爷。”
　　卜书乾在等纪词继续询问，可纪词就问了这么一句，又不说话了。

　　音响师呵呵干笑两声，让这两人意识到现场还有第三个人：“时候不早了，我们应该回去了。”
　　纪词一点头，赞同音响师，和卜书乾告别。
　　“卜先生，”纪词临走前弯眼笑笑，“再见。”

　　星辉大小姐爱热闹，正式婚礼之前的婚前派对邀请了极多的年轻人。
　　卜书乾跟星辉解约属于好聚好散，两家又向来关系不错。这个婚礼，卜家几代人都会来参加，婚前派对卜家三代更是没有一个落下。
　　卜书乾对参与热闹兴致缺缺，露个面就到外场歇息透气。

　　外场人员稀少，有个小型乐队拉了几个音箱，架着吉他电子琴，有一搭没一搭地弹奏着，伴着女歌手低哑的哼唱。
　　小花园带了喷泉，喷涌出水汽，缓解了夏日的燥热。
　　纪词就在外场一张椅子坐着，捧着手机翻阅消息。
　　特别是卜书乾和网友“花开富贵”的消息往来。

　　“小纪师傅！”
　　有人叫他。
　　纪词收了手机，探出头来：“张姐，怎么了？”
　　女歌手从舞台上跳下来，眼角的亮片反光：“你怎么一个人闷在角落，一起来啊。”
　　派对就是要嗨起来才好玩。

　　“不继续唱了吗？”纪词问。
　　“不唱了，你不在，我就又忘词了。”女歌手耸耸肩，“真是奇怪。”
　　她在台上啦啦啦地哼唱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下话筒让其他人演唱。

　　另一边，成高朗和卜书乾站在一块，注意到卜书乾的目光半点没转过，也跟着看过来。
　　“张姐也认识小纪？”
　　卜书乾：“他们今天第一次见面。”
　　他说完，又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也？你和纪词很熟？”
　　“认识啊，”成高朗大大方方承认，“他之前是电器城那边的维修工，现在辞了工作，时不时就会接一些机器维护工作，我经常看到他。”
　　“小伙子工作认真，对谁都和和气气的，”成高朗夸起纪词来，滔滔不绝，“我一看到他，都觉得心胸开阔，站到台上都不会忘词了。”
　　“姐夫还会忘词？”
　　成高朗：“前阵子忙到要死，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站在台上都会走神。”

　　观众观看节目只能看到镜头内的光鲜亮丽，看不到镜头外的忙碌与准备。
　　对成高朗来说，每一次上镜都是面临观众的审视，务必要全力以赴。
　　卜书乾有些担忧：“要去医院看看吗？”
　　明天成高朗还要做婚礼主持，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有实时录像，没有和节目录制一样重来的机会。
　　“那倒不用，我已经调整过来了，”成高朗爽朗一笑，“现在已经不会忘词了。”

　　纪词和女歌手的对话还在继续，卜书乾微微侧过身，避开纪词的视线。
　　女歌手也是今晚才认识的纪词，却总有一见如故的感觉，看到纪词就想围着他转，明明纪词也就比她儿子大几岁。
　　倾盖如故，人与人之间的交往真是奇妙。

　　考虑到第二天的婚礼，星辉大小姐的单身派对到半夜一点就结束了。
　　来宾退场后，工作人员要抓紧布置现场，准备明天的婚礼。
　　纪词调试完设备，没有回市区，而是在附近的酒店住下。婚礼来宾也大多住在这里。

　　回到房间的纪词没有立即睡觉，而是找到卜书乾的微信，给他发消息：【有机会的话，我想认识一下卜鸣先生，能请您帮忙约见吗？】
　　很客气官方的语气。
　　卜书乾一早就在等纪词的消息，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公式化的一句话。
　　【卜书乾：明天你就能见到了。】
　　【纪词：好的，谢谢卜先生。到时候还要麻烦你了。】
　　纪词躺在床上，打下最后一个回复：【[微笑][玫瑰]】

　　第二天的婚礼晴空万里。
　　卜家老一辈同样换上礼服，盛装出席。
　　于浩歌溜到卜书乾身边：“我总算知道到处传你新戏要开机的传言是从哪里来的了。”
　　卜书乾一抬眼。
　　于浩歌：“老爷子在写新剧本，星辉有意思要买。”
　　卜鸣年纪这么大了，还能一直保持创作实在不容易。不过，到底年纪摆在这里，精力不济，写一部少一部。星辉急吼吼地放出消息，是想趁老爷子还在的时候，组个大盘子再来一部经典。

　　卜书乾没作回应，于浩歌捅他胳膊：“你怎么回事，你就没点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也不知道大爷爷要写什么，适不适合。”
　　“都是自家人，你不会问？”于浩歌恨铁不成钢，卜书乾第一部电影就是靠卜鸣的剧本，这些年他接的戏不是剧本不行就是后期制作拉胯，反正总有各种各样的原因拖后腿。
　　要说卜书乾会演不好角色，那是不存在的。
　　只要形象适合，卜书乾都能出演。

　　“我也不一定会出演，”卜书乾心态放得很平，“再说我都和星辉解约了，他们也不一定想要我参与。”
　　于浩歌翻个白眼：“你还要再等到什么时候？有老爷子这个后台，多少人都求不来。再说了，难道你的演技撑不起角色吗？顾忌那些闲言碎语做什么？”
　　“剧本都还没影呢，你们就这么着急吗？”
　　卜书乾看到纪词从角落边溜到另一边，屈嘉实和他交谈甚欢，没有如往常一样紧张脸红地先来和他打招呼。
　　身边人左耳进右耳出，于浩歌也不再啰嗦。

　　“纪词。”卜书乾忽然说。
　　“哪儿？”于浩歌下意识接上，“他也在？”
　　“你和他不是有好友吗？”卜书乾莫名有些烦躁，“之前报纸那个寻人启事，就是纪词刊登的。”

　　上次在卜家，于浩歌也看到了那篇寻人启事。卜鸣说照片上上的曲目是他和另一位朋友改编，因为战乱两人意外分开，终其一生再也没见面。
　　“那个纪先生英年早逝，留下来的手稿由纪词继承并寻找。”一说起纪词，于浩歌忽然想起之前纪词还问过他相关的问题。
　　纪词也姓纪……
　　不等于浩歌说出猜测，卜书乾已经大步跨出去了。

　　婚礼隆重又热闹。
　　新人入场宣誓交换戒指时，闪光灯不停。
　　卜书乾稍稍往后一仰，避开刺眼的灯光。卜鸣在旁边，热烈鼓掌。
　　“大爷爷对婚礼总是很热衷。”卜向雁笑着说，“之前我结婚，大爷爷忙前忙后，事无巨细过问。”
　　卜鸣道：“因为我没有，所以总是希望能看到美好的婚礼。”
　　他也跟着笑起来，目光却有些黯淡，陷入回忆：“这个誓言听起来可真是美好啊。”

　　卜书乾：“大爷爷，之前那个寻人启事，你想要去联系吗？那个纪先生好像有后人在世。”
　　年轻时的风流韵事卜鸣从来不怕拿出来说笑，可是卜家几个孩子从未听卜鸣卜曜提起这位纪先生。
　　卜曜是真的不清楚，他和大哥走的是两条不同的路，还曾被嫌弃满身铜臭。
　　卜鸣则是不愿说。
　　“后人？！”卜鸣手上的酒杯摔落在地。
　　他终身未婚无儿无女，他却有了后人。

　　这一小插曲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参加婚礼的来宾只当是卜鸣年纪大了手抖，纷纷补救说碎碎平安。
　　卜书乾扶着卜鸣，在人群中寻找纪词。
　　宾客极多，新人礼成后宾客没有立即离场，有不少留下来拖拖拉拉地叙旧。
　　卜书乾带着卜鸣找了半天，还是没找到纪词在哪里。

　　卜书乾说起纪词寻人一事以及自己曾经去过的老宅院：“深巷里就那么一处宅院，我看那个院子古色古香的，就是有些老旧了，有能看得出以前应当是很漂亮的。”
　　“我没有进去里屋，不过在外面也能感受到院子的布置极为精巧，里面住的大多是老年人，年纪挺大了……”
　　回想起老宅院的邻居们，卜书乾还是有挥之不去的古怪感。
　　邻居们看到他，像是透过他看到另一个人。

　　“也许那些邻居们大爷爷你也认识，”卜书乾说老宅院的邻居们同样多才多艺，“也许他们守着老宅子就是在等你。”
　　“那个寻人启事，就是纪先生的后人刊登的，”卜书乾一直在观察卜鸣的神色，一点一点透漏，“他就住在老城区那边的梧桐巷。”
　　卜鸣：“梧桐巷，是不是有一棵很大的梧桐？”
　　卜书乾：“是，巷口有一棵梧桐，树叶遮天蔽日。”
　　卜鸣神色恍惚：“那应该就不会错了，他很早以前就说过，凤栖梧桐，他要在梧桐树下长眠。”
　　在他们两人一起栽下的梧桐树。
　　“可是，我和他的事，知道的人都已经去世了，怎么还有人一直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