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旧时》子柚非鱼

5、第五章

　　康康休息好之后，想了想外边炽热的阳光，打算躲在医务室多偷一阵懒。可是实在无聊，也睡不着觉。

　　“算了，出去吧。”康康戴好帽子，伸了个懒腰，出了医务室。

　　现在是休息时间，操场中间不见人影。所有人包括教官在内，均是一人拿一瓶水躲在树荫下。男女生自动分区，或歪歪斜斜的站着长吁短叹，或蹲着闭眼思考人生，累的都没有力气教训蠓虫，任由它们从自己身上吸取养分。

　　不过奇怪的是，男生们都脱下外套搭在树枝或肩头，而女生们明明同样已经热成了铁板烧。可还是将外套紧紧裹在身上，莫名其妙。

　　“这也太保守了，里面不是有T恤吗？干嘛不好意思脱。”康康一边朝五班女生聚集的树荫下走去，一边利落的扯开外套纽扣。外套正要从背后扯下时，迎面却突然冲出一个女生一把死死的将康康的肩膀按住，

　　“天哪！这外套能脱吗？赶紧扣好了。”孟玲说着把康康的衣领往回合拢。

　　康康：“里边又不是没穿？干嘛呀？你们都不热的吗？”

　　“欸......你过来。”孟玲将康康拉到一旁，左右看了看，确认旁边无人，才放心地解开自己上衣两颗扣子，将衣领微微敞开，

　　“看到了吧！”

　　康康透过那薄如蝉翼般的迷彩T恤看到孟玲里边的山山水水时，惊叹与艳羡齐发，

　　“天！发育的这么完美呀！”

　　“不过，内衣的花边儿脱线了。”诶呀！穿在里面而已，选那么花哨的干嘛？

　　正要提醒孟玲时，康康突然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的透心凉，“不对，等等。”要是晕倒之前想到这个，绝对不会晕过去。

　　“难道......早上母亲着急忙慌的追着，不只是为了早饭？”

　　“路上行人的怪异眼神。”

　　“门口保安大叔的欲言又止。”

　　“我滴妈呀！”

　　令她心碎的并不是感觉自己被看吃了亏，而是......以后怎么直视门口保安大叔啊！

　　康康欲哭无泪的往花台边走去，身后孟玲还在跟着抱怨。

　　“还好，寝室人多发现的早。”

　　康康坐在树下花台周围的瓷砖上，垂下头，将脸埋在手心里，计划中午回家时到底是躲在高个儿身后，还是挤到大门最右侧。

　　“康康，起来别坐着，小心裤子崩线啦！”

　　“闭嘴！”

　　“得穿七天呢，好好保护。”

　　“闭嘴。”

　　“哈哈哈哈哈。”一群女生也开始加入军训服批斗大会。

　　“真是的，什么质量啊？”

　　“就是，还搞什么小透明，是我呀！就弄成夜光的。”

　　“哎呀，还是当男生好啊！”

　　“你们洗的时候要小心，过一下水就行了，别用力搓它。”

　　“算了，忍着臭味穿吧，这么薄一看就是纸做的，搞不好一沾水就化了。”

　　“用纸也不是不可以，人名币那种材质我就没有意见。”

　　“哈哈哈哈哈。”

　　思维一个比一个活跃，演讲一个比一个生动。

　　“你们闭嘴！”

　　早上都没有经验，每个人都很有自信能对抗过太阳的光辉。不过，也在教训中得到了经验。

　　于是，当天下午，南城二中高一军训的所有女生有了新招，统一的二级干部装束，T恤里面再套T恤。具体是怎么做到全校统一的也不清楚。

　　至于教官嘛，当然也知道具体原因。当看到女生迷彩T恤袖口或下方露出红橙黄绿青蓝紫白边时，也就心领神会的自动忽视，并帮助女生呵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生们。下午的训练项目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康康对于军训迟到的体验无比深刻，因此第二天过渡的非常平稳。居然提前了五分钟到校，仰起头假装没看见保安大叔进了校门。

　　人嘛，有问题不要老是想着逃避，心理素质太低将来怎么行走江湖。

　　毫无悬念的，仍然是艳阳高照的一天。正步踢得脚疼，全身出汗，蠓虫叮的人又疼又痒。心想着，“还不如像昨天那样晕过去，躲在医务室里清净。”

　　“要不然......，就这么办！”

　　康康看了看距离越来越近的火球，估算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可以了。”突然间弓腰俯背，皱紧眉头，抚住小腹，看上去脸呼吸都有点困难了，一整排根据教官的口令向前齐步走时，她却抬不起腿来。

　　“四排六号，怎么回事？”

　　康康感觉说话都困难，用力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肚子疼，头晕。”

　　孙教官想起她头天上午的情况，不敢大意，“过去休息。”

　　“谢谢教官。”康康说完后转身，步履蹒跚的向树下花台走去。就那么一小段路，愣是给她走的像伏尔加河那么长，走的像河上的纤夫那么艰辛。整个人摇摇晃晃的坐下后，看上去才稍稍缓和了些，脸色没变，不过，看眉头舒展了，应该是好些了吧！

　　看着康康痛苦成那样，孟玲跟着担心起来，可当她微微别过头瞟向康康时，却一脸恍然大悟。

　　“你个家伙，原来如此。”

　　只见康康与她目光对上后，居然是给了她一个讨打欠揍的媚眼儿，得意且放肆。收回目光的孟玲随后一脸若有所思。

　　“报告，胃疼......”

　　“过去休息。”

　　“报告！”

　　“报告！”

　　“报告！”

　　见孟玲也得逞，身体不舒服的人越来越多，好似约好了似的全都在这时发作。一个两个不足为奇，可没过几分钟就有人请假，孙教官终于没了耐心，双手负于身后，能看出他在极力忍住愤怒，

　　“还有没有？”

　　“......”

　　“超过十个人我们就解散，自由活动。”

　　“不再努力一下？你们可就只差四个人了。”

　　“怎么，就没有人愿意为了全班自由牺牲自己装一下病？”

　　终于，愤怒难以控制，“都给我站好，立正！”

　　所有人全身紧绷起来，被教官一声震得笔直。

　　“帮我训练很辛苦是吧？”

　　“七天军训完以后，每个班都会将训练项目整理之后进行比赛，这是你们可以通过自己努力为班级取得的第一枚奖章，要是你们多少有一些集体荣誉感，就请严肃认真对待，要是觉得这对于你们无关紧要，我绝不多说，立刻放假，甚至可以帮助你们说服班主任取消军训。”

　　也是奇怪，教官讲几句话比校医还要管用，几个女生忽然间所有毛病全好了，全部归队。就连康康也下定决心要得到名次给班主任一个见面礼。

　　次日清晨，一进校门口，还未到操场，康康就听到远处传来争吵声，

　　“操场归你们一个班啊？我们凭什么让开？”

　　“我们班一直就在这里集合训练，不懂得先来后到啊？”

　　“你说的太对了，今天我们先来，你们明天请早。”

　　“......”

　　康康算是听明白了，是两班男生为争夺树荫覆盖的地盘起了争执。各有各的理，虽然那块地方前两天的确是四班再用，这么做不太礼貌，但太阳的侵蚀的确太凶残了，叫人难以抵挡，康康立刻走进，在心中暗自叫好。

　　“五班的男生，有性格！”这种造福全班的事情，能赢当然是最好了。

　　没办法，都是太阳公公给逼得。

　　双方人数均衡，都是看起来战斗攻击力及强的人上前叫阵，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康康心中已经为自己班上男生擂起战鼓。眼看着班上女生满怀期待的炙热眼光，男生们士气更甚，靠前的几名一把摘掉帽子，竟然配合着女生们那无声胜有声呐喊开始与对方交起火来。四班也不甘示弱，一拥而上，双方乱作一团。

　　没办法，讲道理是行不通的。

　　只有一个人，不参与战斗，也不说话，只是利用自己身高的优势在人群中努力的使五班男生少受攻击。康康的视线一直跟着那身影移动，手指交叉紧握，看着他好像被对方伤到了手臂，心中一紧，不知所措。

　　“干什么？住手！”

　　随着双方教官一声呵斥，双方迅速复位。一场大战虽然结束，但还是没有解决根本问题。最后由双方教官决定，此处两班轮流使用。

　　虽然打架没有分出胜负，但是好歹也挣到这种不错的结果。男生们得到女生夸赞，更加自信得意，对于自己收的一些轻伤，也就觉得不值一提了。

　　中途休息时，男生和女生再没有各自分区，自然而然地混在一起。还在讨论着清晨树荫之争的盛况。有男生和康康说话时，康康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答着。心中只想着要不要过去问问他，

　　“你的手，还好吧？可是，怎么了？偏偏这时候觉得不好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里，全班为着第一个班级荣誉而努力着，大家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默契。康康也一样，对于自己班级的好感度也上升了好几个台阶。大家第一次一起努力，一起争取。虽然......，结果和想的不太一样。

　　连个有三个名额的三等奖都没捞着。

　　这个嘛，努力过就行，不气。令五班学生最火大的是......

　　“WOC，一军训完就下暴雨。”

　　“南城这坑死祖国未来栋梁的天气呀！”

　　“老天故意的吧！”

　　一干学生下课后，趴在三楼阳台上，人叠人，像没见过下雨似的，又不怕将阳台压垮。均是看着室外大雨一脸欲哭无泪的哀叹着！将老天以各种方式问候个遍。

　　连降大雨过后，南城渐渐有了秋天的感觉。空气清晰，天气凉爽。将南城人浮躁的心也慢慢抚平。康康换上了长袖，暂别了冰淇淋。不过，选择的一部分零食还是属于垃圾食品范围内。父母警告劝说多次无果，只有控制零花钱的时候会消停几天。

　　不过，康康最近有一件事情想不明白。

　　都上高中了，还要自己做大扫除？不是连校长大人都经常说，“上高中了，学习任务重，一刻也不能放松么？”

　　那还让占用我们学习时间打扫清洁，浪费我们的时间，浪费我们生命，杀人犯法！

　　五班分到的公共打扫区域是男生公寓外的小球场，扫除分四人一组，康康、沈南乔，以及前排的孟玲和张煊。四个人从教室带着清洁工具往小球场走去，从三楼下楼开始，康康一直横眉怒眼，看样子，像是打扫清洁不符合高中生神圣的身份，这明明是小学和初中才干的事情。

　　“康康，大早上的谁又惹你了？”张煊拖着工具连跳几阶楼梯追上。

　　“呸！学校不请清洁工拿我们当免费劳动力。凭什么？”康康说着将扫帚画个了圆弧往后一甩一把扛在右肩上，要不是沈张煊反应迅速，已经被扫帚头招呼上了。一把扫帚愣是给她扛出一副五米大刀的感觉，离山匪就差了一句，“留下买路财。”

　　走在后方的沈南乔像是发现了什么新的奇迹，一个女生如何能把这样粗犷又略带流氓的动作做的如此行云流水轻松飘逸。

　　不过，挺潇洒！

　　“大侠！麻烦你你先把剑收一收。”张煊护住头说道。

　　康康白他一眼，将扫帚换了肩头，“要我说呀！就该让那些没事儿做的校领导打扫。能在学生面前树立高大形象，净化校园环境，又活动筋骨延缓衰老，一举三得，多好!”整天不是开会就是集合，要不就是查寝室，查卫生，查女生有没有耳洞，查男生头发长度及发色，都是些......

　　“啊-----------------------------！”没用的。

　　不知道是不是扫帚太重压的康康重心不稳，忽然脚底一空，伴随着她一阵用臀部代替脚掌捶打着楼梯的高低起伏节奏，并配合着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惊恐哀嚎，在其余三人还在分析她的理论是否成立时，康康已经将阶梯以十合一的方式一步到位。快如疾风迅如闪电，看上去轻而易举一气呵成。

　　对于康康这般高超的技艺，其余三人并没时间欣赏。

　　张煊：“没事吧？”

　　孟玲：“康康，楼顶有什么好看的？看着点路啊！”

　　康康：“......”

　　一瞬间，三个人将瘫坐在楼梯转角处的康康半圈包围。

　　沈南乔扔过扫帚俯下身拉上她的手腕打算扶起她，“走，我们去医务室。”

　　“等一下，别动我！”康康朝沈南乔摆手一脸痛苦。

　　疼痛还未缓过，康康保持着跌落的姿势坐在原地挪不动身体，只得满腔悲愤的仰面长叹，

　　“我只是说了......几句实话，是谁听见了不好反驳在诅咒老......诅咒我？”

　　怎么了？平常跟人干仗时说的挺溜的。

　　“哎呀！再忍两年吧！”张煊安慰道：“等上高三被列为重点保护对象就解脱了。”

　　康康压着怒气：“那我今天遭的劫难呢？”

　　张煊：“好了，班上人多，你看，这都一个多月了才轮到我们四个一次扫除，也没那么严重。”

　　这么说来，好像是没有那么委屈，康康虽还是不平，但似乎快要接受了。可这个张煊，好死不死的又来了一句，“你发火生气也没有用啊！只要不是摔伤摔残都没有人在乎的。”

　　康康：“......”滚！

　　沈南乔拍了拍张煊，哭笑不得。随后又对康康说道：“好了，听说四班区域是教职工宿舍楼下那一片，他们才是最憋屈的吧！”

　　康康“对，好像是哦。”

　　张煊看着康康那略带花痴的一脸傻笑，心中正愤愤不平，“我劝你半天，不如他一句话有用？”

　　沈南乔笑笑：“现在怎么样？要是去不了不用勉强，我送你回教室休息。”

　　这可是个问题，康康想着，“那我到底是能去，还是不能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