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CP贺文卷》夤夜月

5、【伪2020不二生日贺】万镜迷宫（中）

　　再遇见是几个月前，不二接到电话出急诊，恰好是手塚所在的俱乐部指定的练习场。远远地就看到这人恣意任性地使用着那条受过伤的左臂，不二也不知哪来的火气直接冲进了场地，还差点被球拍挥到。抓着那人的手腕又是毫不客气地一番训斥，直训得整个场地都鸦雀无声。反应过来只得尴尬地抬起头，和这人视线相遇，却发现对方眉眼都是笑着的……
　　他说：“不二。”
　　对，就是这两个字，就只有这两个字。什么好久不见，你好不好，你怎么来了这种正常的对话内容一句都没有。隔了两年多这人一次都没有联系过，再见面却好像熟络得天天都在一起似的。
　　——可是他就拒绝不了了。
　　之后顺理成章地吃饭，不二准备开车回家前，手塚问：“还害怕吗？”
　　他钻进驾驶座，定了定神，看看窗外，最后还是没出息地降下了车窗。
　　“……偶尔吃个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手塚立刻步步为营地追上来道：“每周一次？”
　　他用眼睛翻他：“两周一次。”
　　“好。”
　　“都你请！”——最好吃穷你！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么干脆的答复反而觉得很不爽，于是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然后，再续的孽缘就开始了。重逢至今已经养成了越来越多奇怪的习惯，比如隔周五下班的固定行程，比如这间餐厅从不跟别人来，连跡部也不能例外……现在甚至连自己的车都懒得开了……
　　“……你真的很可怕。”不二觉得自己就是手塚锅底那只被温水煮着的青蛙。
　　“你说什么？”到了他所住的大厦楼下，手塚停稳车问他。
　　“手塚，我是个孤儿。”他望着他，没有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但是手塚的脸上除了转瞬即逝的惊讶外，再没有任何表露他内心的痕迹。
　　“你今天，发生什么事了？不仅仅是心事那么简单。”
　　不二笑笑摇头：“为什么你总能出乎我意料呢、普通来说，这种时候应该有别的表情吧？”
　　“你是说同情之类？”
　　他扁扁嘴道：“难道不应该吗？”
　　“为什么同情？”
　　“嗯？你居然问我？”
　　“换个说法，你并不需要同情对吗？”
　　“……”
　　“这是你第一次跟别人讲这件事。”
　　“……是。”
　　“你不跟别人说，不正是因为不愿看到那所谓的‘同情’。”
　　“……”
　　“你不需要，因为你并不可怜。如果让别人认为你可怜，才是你最接受不了的。”
　　“……”
　　“我知道你自尊心很高，不会允许别人的怜悯。”
　　车厢内的温暖和沉默与窗外的世界仿佛彻底分割，不二忽然害怕起打开车门那一瞬一定会灌进身体的冷风冷雨。四目相接他仍然听不到另外的声音，为什么呢？他现在只想听到这一个人的心声而已。
　　想听到的却听不到。
　　慢慢收回了视线转身开门下车，关门之前猫着腰对里面的人说：“你果然很讨厌。”完了甩上车门跑进楼里，头也不回地去了电梯间。
　　手塚摇头，直等到29层的灯亮了，才驱车离开。
　　不二站在帘子后，浅淡的笑容彻底收敛，随着雨水拧成了结。
　　“是否知道真相的你，仍会这样看着我……呐。”

　　日子依然风平浪静，除了不放心的手塚隔三差五的“请安”电话，他几乎不记得还有什么特殊的事。
　　“昨晚睡好了吗？”
　　不二捏着手机笑。这人的声音非常好听，所以即便是古板的语气也被音色弥补了。不二每次接到电话都逗他：“不是很好吧，又做梦。”
　　“……”然后听到对面大片大片的沉默就觉得心情舒畅了。
　　“哎，每次把你弄得很无奈我就很开心你知道吗？”
　　“……”
　　“虽然每次都想说——你这个浪费电话费的家伙！呵……”
　　“……”诸如此类屡试不爽。
　　“今天忙吗？”
　　“很闲，这两天都很闲，真是难得呢。不知道是不是离世界和平不远了。”不二一边跟手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闲到翻报纸。娱乐头条又被跡部家的忠犬阿八给抢回来了，不二看到照片笑着问手塚：“看今天的娱乐头条了吗？忍足一趟印度行直接给改造成刚果人了，跡部没有嫌弃他吗？”
　　“……据说直接投进他自己常去的SPA会所了。”
　　“哈……我就知……道……”
　　“……不二？怎么不说话了？”
　　“……”
　　“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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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有小时候的照片，但他记得这张照片。在他被丢进孤儿院之前，这张照片他每天都能看到数十次。而现在，这张二十多年未见的古物，居然出现在了综合版头条——寻人。
　　“不二？……你没事吧？我很担心。”
　　“呐……我没事……”似乎听到了对面人舒了一口气的声音，又在他心底泛起一阵酸楚。“我们见个面吧。”
　　“好，我去接你？”
　　“不了，还是老时间，老地方。”
　　“好。”
　　“晚上见。”
　　挂了电话就见三个未接来电，那个嚣张的主人想必已经不悦。他把手机关了，想了想又开机给跡部发了条邮件，最后还是选择了静音，屏幕朝下地放远了。

　　手塚的办公室里跡部看过信息，说不上什么神色地给办公桌后的人转达：“他说没事，只是需要点时间想想。”
　　手塚沉吟一下问道：“你觉得呢？”
　　“不好说。本大爷不方便开口，况且这里面的事——你我毕竟都没有孤儿院的经历，若说得感同身受，不是更让人不愉快。”
　　“我必须知道他父母的事，别的不必。”
　　“哦？你确定？”
　　“嗯，只有他父母的部分，他不会告诉我。”
　　“嗯……”跡部靠在大班椅里仰着头想了想：“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吗？”
　　手塚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废话”。跡部挑眉啧啧嘴：“注意你的态度啊，嗯？”
　　手塚低头继续公干：“不二始终顾念着，他们遗弃他之前，对他的好——想必那二位原本是很好的双亲。”
　　跡部叹气：“是，应该是很好罢，隐约还记得，那两个人总是一脸忧心但是却很和善，对不二的疼爱是真的——只不过，恐惧，也是真的。”
　　“不管他隐瞒了什么，我们会在一起。”
　　“哈哈，好。本大爷就是喜欢你这种魄力！”
　　跡部和不二是发小的关系，从幼稚园就在一起，所以尽管不二绝口不提以前，跡部却知道不少。而且之后十多年的交往，跡部早就察觉不二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本事。不过手塚只是对不二难以相信任何人感到奇怪，他并不认为这完全是因为他曾被父母遗弃，但是又找不到其他的理由。跡部没有对手塚说出自己的猜测，只讲了手塚想知道的那一部分。
　　“本大爷记得的已经不太多了，毕竟都是幼稚园时候的事了……不二的聪明一开始非常受欢迎，不然也不会引起本大爷的注意……老师们很喜欢他，就总是对他偏心，有一次发什么玩具之类，不太记得了，总之是个小东西。发到跟前，不二看了看那个老师，不肯接，之后还说了句什么，老师手里的东西全掉了，好像很害怕不二。之后几个老师就缩在角落里窃窃私语。……那时班里有个脑瘫的孩子，你知道我们这种家庭只会去最好的地方，但那样的孩子，还是会受到不公平对待……后来不二跟我说，他知道那个老师想把最好的给他，把另一个坏了的玩具留给那个脑瘫的孩子，就跟老师说不可以这样做……后来老师们的喜欢就变了味儿，总有点躲着他的意思。”
　　手塚点头示意继续。
　　跡部哼一声开始耍大牌：“下午茶时间到了，本大爷要最好的锡兰红茶。”
　　手塚打电话叫人送茶和点心。
　　“嗯，这样的态度就对了。”
　　“少废话，继续。”
　　“哼……好不了三分钟的臭脾气……后来那些老师大概是把事情跟他父母说了吧……”

　　手塚开着车，脑子里却都是跡部给他的片段信息。不二的父母对于老师们的说辞全不怀疑，可见他们自己心里已有计较，没有在那时候表现出什么异常，说明之后的诱拐事件才是他们决定丢下不二的导火索。跡部说不二被诱拐，他父母还是很着急的，也报了警。然而当天晚上不二就被警察送了回来，说那个诱拐犯不知怎么掉进河里淹死了，不二自己报了警，警察还救出了其他三个被绑走的小孩儿，所以最后就用警车把不二送了回来。
　　“淹死了？”
　　“对，淹死了。这点本大爷绝对不会记错，当时幼稚园里所有的老师到小朋友都在说这件事。据说警察临走时对不二的父母说了什么，邻居恰巧听到了。大家都在讨论‘藤原家的小孩儿有不可思议的能力，警察居然告诉他父母要注意这小孩儿’……也有人很直白地说‘这么小就杀了人’什么的传得沸沸扬扬……”
　　“……所以不二某天一觉醒来，已经在孤儿院了？”
　　“嗯，他只提过一次，但确实是这么说的。我查过了，他父母在他进入孤儿院的前一天飞往了芝加哥，好像他还有一个姐姐在芝加哥，是跟着藤原祖父家抚养长大的。”
　　“他的姓氏？”
　　“他自己改的。他进入孤儿院之后我也有很多年没有他的音讯，再见到他时是在D大，那时候他已经是现在这样了。”
　　“现在这样？”
　　“装什么傻？他每天春风和煦的，好像跟谁都很友善——其实谁也不相信你知道吧？不然凭你手塚国光的皮囊能力名气背景，什么样的人需要你追这么久？……说来也是，三年了吧，居然才进展到每天打个电话？而且，刚才是不二第一次主动约你吧？”
　　“……”
　　“哈哈哈，本大爷就喜欢你现在这种表情！做好心理准备吧你，今天的结果不会好的，本大爷敢跟你打赌！”
　　“可以。一个亿。”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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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同时驾车抵达，因为只有一个入口，所以巧到头对头相遇。透过挡风玻璃不二微微一笑，手塚心里却“咯噔”一下——那是已经做了决定的眼神。

　　同样的位子，这一次却格外地安静。服务生照旧端着托盘过来：“二位请慢用。”
　　（“今天这两位气场不对啊，好冷的感觉……不会是分手谈判吧，可惜了……”）
　　不二看一眼那个服务生的背影，摇头笑笑，把她的心声告诉了手塚。
　　“心声？”手塚也瞅一眼服务生，“字面的意思？”
　　不二笑着看他，没有应，手塚想了想，点点头：“原来如此。”
　　“……你果然一点都不惊讶呢。”他靠在椅背上，专注地看着对方。
　　“猜到一点，但没想到是这么直接的能力。”
　　“呵呵……对，我办公室的同事们都以为只要不看着我的眼睛，就不会被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其实，只要他们在想，我都会听到。”
　　手塚皱眉。
　　“害怕吗？好像一直都是你在问我这句，也该我试一次了。”
　　手塚摇头，继而反问道：“你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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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得眼眶酸疼，不二无奈道：“你真的好可怕……我不相信你……”
　　“……”
　　“从你来医院的第一天起我就觉得，你很可怕。——你知道吗，所有被引荐到我这的患者，看到我都很客气，但是他们的心声惊人的相似。都觉得我太年轻，怀疑是不是真的厉害，质疑我的各种能力……只有你，你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
　　手塚没答话，但他觉得他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才对。于是不二笑笑道：“你说，你叫手塚国光，之后就拜托我了。”
　　“嗯。有什么不对吗？”
　　不二摇头：“只有一个声音。”见手塚疑惑，不二便跟他详细地讲了关于“心声”的传递形式和给他的感觉。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害怕你了吗？你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个，我的能力对你，完全无效的人。”
　　“不相信的原因，也是这个？”
　　不二垂眼看咖啡杯：“……是。”
　　“……”
　　“我猜跡部多少跟你说了些往事，其实我告诉过他，如果你问起，就让他说……你问了吧？”
　　手塚一怔点头：“问了。”
　　不二笑：“可是有些他也并不知道……我父母的事我不想讲，跡部说你会懂——但其实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懂，只希望你能谅解我的不想说。如此就够。”
　　“……”
　　“至于他不知道的事，现在我亲口告诉你。”
　　“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讲。”
　　不二摇头：“我从来不跟别人说，并不是因为怕触碰揭伤疤，而是没有人会真的关心这种东西……你不一样——就算是我、对于你这么久以来的付出，回敬的一点点诚意吧。”
　　“……”
　　“我曾有过一个感情很好的朋友。”
　　“比跡部还好？”
　　不二笑着点头：“大概算是吧。”手塚皱眉。
　　不二继续道：“我们要好到同租一间公寓，可以说是同吃同住……他虽然也有很多‘心声’，但却都是于我无害的……相反的，还多是为我着想的事。所以他一直是我唯一信任的人，很信任……我们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一起，上课、吃饭、打球或是图书馆，多半连回宿舍都是一起……直到他忽然交了女朋友，我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后来有一天他带了女友回公寓，刚好被我撞见……你知道，场面一定会有些尴尬……但是，原本也不应该多么难以收场，我却听到他的心声……听到之后，非常震惊，就忘了应该先回避一下……以至于让他的女友觉得很难堪，对我说了几句不好听的……后来，他打了那女孩……”
　　“他喜欢你。”
　　“……嗯……他的心声是这么说的。”
　　“恐怕不止。”
　　不二避开了他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措辞才道：“他，把那女孩、当做是我，所以才带回了我们一起住的地方……”
　　“我不会再问了，你可以不用再说。”
　　“不，我要说——那天他跟我说了很多话，算是开诚布公吧。一边跟我说不要疏远他，心声里却也有埋怨我的意思……其实当我知道他喜欢我，是那种感情的时候，我就反省了，我知道自己也有错……我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心里时时刻刻为我着想的真正原因——这么多年，再回想那时候，总觉得其实自己未必真的没有察觉……”
　　将咖啡杯裹在手心里，看着一圈一圈的涟漪，他继续道：“……可能只是因为一直孤独，一直一个人，寂寞太久……才舍不得捅破那层纸……我可能只是，在害怕，又要变回一个人……”
　　不二苦笑，看看窗外：“后来他跟那女孩分手……女孩到处宣扬，说他喜欢的人是我……说他是变态……你知道D大名门高校——很怕丑闻……我们同在医学院，而且本身都是老师重点培养的学生……后来他退学，搬出去，走之前跟我说……”不二停顿了很久，就在手塚的手指快要碰触到他脸颊的刹那，开了口，彻底地阻止了那只手。
　　“不遇见，就好了……”
　　“他说，不遇见……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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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走吧——我无法相信任何人……更何况，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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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您的餐饮都冷了，需要收拾掉吗？”
　　（“果然是分手了吧……有点可怜啊……”）
　　不二抬头，那服务生一个冷颤赶忙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天哪，太可怕了，难怪要被甩……快走快走，等他走了再收拾好了……”）
　　不二仍坐在那个位子，一个人。手塚走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说——大概很失望吧。
　　不遇见，就好了——自己当时当日听到这句话时的感受，终于转移给了另一个人。
　　餐盘底下“尊贵预订”的字样刺目的很，他今天才知道，原来手塚包下了这个位置，只为了每两周一次的晚餐时间。如今一桌冷了的菜色，和对面空落落的座位陪着他，他却有种“以后大概就都是这样了吧”——的感觉。
　　又回到一个人。不二望向夜色笼罩的城市。
　　“不遇见，就好了……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