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鱼有猫》猞猁咪

6、第6章

　　纪有鱼在小区里转了好几圈。

　　这个小区主打单身公寓，几栋高楼竖起来，楼间距很近，空地面积不大。一会儿就转完一圈。绿化也不多，主要是草坪，能藏住猫的灌木也不多。她怀着希望在每一处有灌木的地方呼唤要饭，拨开灌木希望看到它的身影。但是最后都只有失望。

　　转了几圈之后，她猛地想到之前是在路边捡到的要饭，可能那里就是它的地盘，于是跑到了当初捡猫的地方。但是她来来回回的呼唤和寻找，到底也没找到。

　　她又跑到宠物医院，医生老板正准备关店。

　　她张口就问：“你看到我家猫了吗？”

　　医生老板看她样子，了然于胸：“怎么样，我说这猫养不家吧，果然跑了。”

　　纪有鱼无心搭理他的嘲讽：“我已经在小区和捡它的那条路边来回找了好多趟了。怎么都找不到，我还能怎么办？”

　　医生老板说：“人家是流浪猫，就喜欢流浪，养不住也没办法的。我这里有一窝异短小猫，就是加菲猫，你要是喜欢的话，便宜给你。”

　　纪有鱼转身就走：“我再去找找。”

　　医生老板叫住她：“别别别，别着急，着急是找不到猫的。你看你，冷天里跑得一头热汗，你听我慢慢跟你分析。”

　　纪有鱼觉得专业人士的建议一定比自己瞎找要靠谱，就停下来听他讲。

　　医生老板开始信口胡说：“你最近有没有发笔小财，或者做什么事特别顺利？”

　　纪有鱼想了想：“找到一个好工作算吗？”

　　医生老板一拍大腿：“这就对了！你遇到招财猫了！”

　　“啊？”

　　医生老板故作神秘：“你知道招财猫的传说吗？就是有个人养个猫，然后天天对猫说我好穷呀我好穷呀，猫就每天出门作法，结果这人就慢慢发财了。但是他很贪婪，不停地跟猫说，我要更多钱呀我要更多钱呀，猫就继续作法。有一天这人跟在后面，想看看猫是怎么作法的，结果看到，猫其实是用自己的命来作法，最后猫消失了，只剩一堆钱在地上。所以啊，猫找不到了你也别难过，你就这样想，你那猫其实是替你招财去了。”

　　纪有鱼低头看着地面。不吭声。

　　医生老板叫她：“喂，你看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嘛，心里有没有好受一点？”

　　纪有鱼抬起头，医生老板吓了一大跳。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眼里连续不断地掉出来。他还没见过有人哭这么狠。

　　纪有鱼哭着说：“我之前真的经常对要饭说，我好穷，找不到工作，钱要花光了……”

　　医生老板连忙给她找纸巾擦眼泪：“哎呀，我随便乱说的，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别哭别哭，不就是个大土猫嘛，跑了再买个加菲，更可爱。”

　　纪有鱼哭得抽抽噎噎。她心里担心得要命，却一直强撑着到处找要饭，现在终于崩溃了。

　　医生老板看着她叹了口气：“这样，我教你个办法。猫这种动物吧，又谨慎又敏感，现在路上还到处都有人呢，猫是不会出来的。你先回家去，等到凌晨，外面安安静静一个人没有的时候，你再一边敲平时给猫吃饭的碗，一边叫猫的名字。这样猫只要在附近，就会现身了。”

　　他补充了一句：“相信我，我有好多客人，丢了猫都是这么找回来的。家猫胆子小，根本走不远，但是只要有外人在，猫就不敢现身。”

　　纪有鱼再三问他：“真的有很多人都这样找回猫了吗？”

　　医生老板说：“千真万确。很多人丢猫丢了好几天，寻猫启事都贴到郊区去了，等找到的时候才发现，猫就在离家几十米远的地方一直藏着。”

　　纪有鱼心里又有了新的指望，道过谢就准备回家了。

　　医生老板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哎，你要是真找不到那猫了，一定来看看我这边的加菲猫啊。”

　　纪有鱼挥挥手，走了。

　　李氏父子都不是话多的人，但钟于时很健谈，有他在的场面，绝不会冷。所以三个人就这么一边品茶一边聊到凌晨1点才散场，宾主尽欢。

　　李哮铁对晚上的结果很满意，再次叮嘱李踏雪明天把各项事宜推进下去。李踏雪送了父亲回去，又开车回到自己的住处。

　　他的房子装修成工业风，以前明明喜欢，现在突然觉得不好。太大，太空，太黑，太冷。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终于爬起来开车出门。

　　他对自己说：“只看一眼。看到她屋子关着灯就回来。”

　　凌晨三点，红绿灯都变成了闪烁的黄灯，路上一辆车都没有。李踏雪一路风驰电掣开到小区大门外，把车随便一停，下车走进小区。

　　刚进小区，一声带着哭腔的“要饭”就传入耳中。

　　他心中一颤：“被发现了？”

　　没有被发现。

　　李踏雪站在阴影里，看到不远处纪有鱼一手拿着那个廉价的不锈钢猫碗，一手拿个勺子，一边敲，一边声声呼唤：“要饭！要饭！要饭！”

　　他扶额，心里五味杂陈，一言难尽。

　　纪有鱼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凌晨寂静的小区里幽幽回荡，她一路走，一路敲，一路叫。

　　有住户推开窗破口大骂：“神经病啊，大晚上来要饭！再喊报警！”

　　有人从楼上浇一杯水下来，差点泼中她。

　　她一边连声道歉，一边降低了声音，在每个黑乎乎的灌木丛或者可疑的墙角蹲下来小声地叫。

　　他知道自己应该转身就走。像父亲说的那样，她的伤心是难免的，但是几天就会过去。可是他的脚像被钉在地上，一动都动不了。

　　一扇门打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从门里跳出来，指着纪有鱼说：“你没完了是吧？你要吵一夜是吧？跟你说几次了你还在这里叫魂？”

　　纪有鱼连连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的猫丢了，别人告诉我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叫，猫才会出来。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一定要找到我的猫。”

　　满脸横肉的男人说：“你一辈子找不到猫，你叫唤一辈子？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小心点。”他冲着纪有鱼扬了扬拳头。

　　男人又进门去了。纪有鱼原地站了一会儿，继续在小区里走，她不敢再叫，又不愿意放弃找猫。

　　她蹲在一处灌木丛前面，用手拨着叶子往里面看。灌木丛里没有猫。不叫出声来，要饭怎么能知道她在找它？

　　她就着蹲下的姿势缩成一团，无声地哭了。

　　腿边有温暖的触感，她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喵。”

　　睁开眼，要饭正在她腿边。她不敢置信地伸手去摸，是的，真的是她的要饭。黑色的猫隐匿在黑色的夜里，金黄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四个白色爪子格外醒目。

　　大喜过望，她抱起猫，一阵风卷回家。

　　回到家里，上下检查一番。要饭好端端的，既没有受伤，也没有变脏，四爪像雪一样白。纪有鱼奔波劳碌，提着一颗心的时候不觉得累，松懈下来才觉得浑身无力。

　　她抱着失而复得的猫有气无力地碎碎念：“要饭，你吓死我了。我怕你再跟狗打架，怕你跑上马路，怕你被偷猫贼抓走，怕我永远也不能再见到你。你知道吗，医生老板说，可能你是招财猫，听我跟你抱怨没有工作，所以使用法力帮了我，但是自己就要消失。我的工作确实是因你而来。但是我不要有了工作就没了你。本来我都已经想好了，今天如果找不到你，明天一早我就去公司辞职。我知道相信这个的都是傻瓜。但是万一呢，昨晚之前，我也不相信有鬼压床这种事，但是我昨晚就被压了。我现在觉得那些鬼啊神啊，可能都是存在的。世上万事有因就有果，得到什么东西，一定也会付出代价。”

　　她说着说着又翻出医生老板发的加菲猫照片给要饭看：“你看这个医生老板又趁机发了加菲猫照片给我。不过他嘴坏心好，我的工作是他跟阿金说的好话，今天也是他告诉我的，要半夜敲着碗叫猫，就能把猫叫回来。我明天要再去买点东西送给他，表表心意。”

　　那个医生老板到底跟自己八字不合到什么地步？要饭恨得牙根痒痒。

　　纪有鱼累极了，一颗心已经放下，很快就睡了过去。

　　要饭跳下床，在屋里走了一圈。整个屋子加起来都不如自己房子的洗手间大。为什么它会觉得这里比那里要舒服得多？

　　它跳上电脑台，台子上有一张写写画画的纸。它在黑暗中也能视物。看到上面写着——

　　《作战计划》

　　要饭可能去处一：附近闲逛或进入邻居家里
　　应对方法：1.地毯式搜索，目标范围方圆两站地。2.四处张贴寻猫启事，注：带重谢字样或直接写悬赏金额。3.拜托宠物医院的医生老板在朋友圈里转发，让他的客人们也帮忙转发。注：有偿转发。

　　要饭可能去处二：被偷猫贼抓走
　　应对方法：已在网上查到两个网友举报的疑似偷猫贼窝点。一早过去，先礼后兵，不行报警或者工商局。注：带刀。

　　要饭可能去处三：（整排划掉）

　　玄学：1.立刻辞职。2.剪刀大法。

　　……
　　黑暗中，它看着这张纸，看了很久。

　　第二天早上起来，纪有鱼头重脚轻。她吹了半夜的风，加上情绪激动紧张，大起大落，不幸感冒了。

　　她刚进公司，怕给人留下懒散的坏印象，不肯轻易请假，还是准时出门上班去。这次她出门时，要看到要饭好端端在客厅里才小心关好门。

　　路过小区门口的时候，正见到交警在拖车。旁边有一些人指指戳戳：“真没公德，大晚上把车堵小区门口，谁都出不去。活该拖走，罚死他。”

　　她随便扫了一眼，是辆黑色的大SUV，她对车的样子和牌子都不敏感，对数字却很敏感，车牌很醒目：TX888。

　　她想：果然是个没品的土豪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