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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宁朔 ...

  •   地牢里真没有什么好的,我不想用太多的语言去形容这个地方。
      我在这里等了大半个时辰,狱卒才磨磨蹭蹭地送来晚饭,他们随手便将饭菜搁置在地上,我看着那餐盘里的食物,毫无胃口。
      可身旁的这两个人却一声不吭地拿起碗筷,不出片刻便将碗里的饭菜一扫而空。
      见我没有动筷,那个脚戴铁链的人沉声说:“饭菜没有毒。”
      “没有毒我也不吃,那般恶心的馊食,怕是我还没吃下去,就已经吐出来了吧,不仅如此,估计还得将我昨天吃的全数抖出来才是。”
      蓬头垢面的那人神色鄙夷:“你这人真矫情,饿死了活该。”
      我也不恼他,反正他再讨厌我,也不能拿我如何。
      顷刻之后,来了一个身穿玄色官袍的人,那人星目朗朗有神,气宇轩昂,狱卒神色恭谨地为他打开我这一间的牢门。四周的犯人又喧哗起来,吵得我一阵心烦意乱。
      “宁将军,你很快便可以解脱了。”那人走了进来,皮笑肉不笑地瞥了一眼我身后被铁链禁锢着的男人。然而,那位宁将军却没有理他。
      他又随手递给我一张供词,我犹豫片刻,伸手接过。
      我粗略一看,里面洋洋洒洒罗列了十几条罪状,说我是青阳国的细作,说我如何与上临守将宁朔勾结,如何与他的心腹杜惊云联系,就连如何将战场上的重要信息传达到青阳国,都长篇大论地叙述了一番。然而,最重要的还是宁朔在三日前以下犯上,阵前斩杀天元皇朝的兵马元帅霍荃一事。
      此时,我才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圈套,先前那穷苦妇人也不像是个能兴风作浪的细作,她定是收了眼前这人的什么好处,然后捏造一个细作身份,去栽赃陷害宁朔,也许是那妇人聪明,怕惹祸上身,所以才找了我这么个倒霉鬼来背锅。
      我感觉到有一道毒辣的目光粘在我的脸上,目光之中带着愤怒与痛恨。
      我转过脸去,看到旁边牢房的人突然间挣扎着站起来,一拳打在铁栅栏上,满手是血,怒声咆哮:“慕容远,你卑鄙、无耻,我们将军戍守上临多年,为天元皇朝立下汗马功劳,怎么可能与敌国勾结,你们竟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诬陷他!”
      我不由得撇了撇嘴,原来递给我供词的人是天元皇朝大名鼎鼎的慕容家长子慕容远,如此看来,与我同牢的这人应该是上临守将宁朔,而旁边那个为他抱不平的人多半是他的心腹杜惊云了。
      “看完了吗?”慕容远笑着发问,以眼神警告我最好听他的话,“看完了便签字画押吧,画完押你就可以走了。”
      上临守将宁朔只是面沉如霜地看向我,对此,他似乎也没有多少意外。
      慕容远这算是威胁我吗?
      可惜我年纪虽小,却又不是傻瓜,画完押之后他还会放我走才怪。
      我抬眸,眉飞色舞地看向他:“签字画押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把我的剑和那个小包袱先还给我,我现在便要。”
      杜惊云登时大骂我是非不分,狼心狗肺,贪生怕死,蠢笨无知……总之但凡他能想到的骂人的成语都得用上一遍。
      我已经不想再看他,左右他也只能骂一骂我出气而已,也不知道是谁蠢笨无知,都身处在这种环境了,不思如何用智计脱身,仍旧逞莽夫之勇,这人实在难成大事。
      宁朔和慕容远却是一愣,他们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我会提这个要求吧。
      慕容远见我不过是个孩子,以为我已经傻傻地相信了他的话,于是爽快地应承下来:“好,一言为定,我这就去为你取剑,你等着。”
      我目送慕容远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这才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容。
      师父说,我每次捉弄他之前,笑得总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哎,我怎么又想起师父了呢。师父,如果你在就好了,我大概不会像如今这样、这样,额,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吧。
      我的书向来读得不太好,亦不知这个词语用得对不对。
      “那把剑对你很重要吗?”宁朔突然冷冷地发问,顿了一顿,又接着说,“签了字画完押你也是走不出去的,他们会让你死在牢里。”
      我斜睥他一眼,没声好气地说:“那不然呢?你以为我不签字画押,他们就不会找来别的人诬陷你了吗?”
      杜惊云狠狠刮了我一眼:“真是无药可救,待会儿我就看着你是怎么死的。”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宁朔说我会死大概是好心的提醒,而杜惊云这般说明显就算诅咒了。
      我觉得我是不能跟这种愚蠢的人计较的,否则迟早被气死。
      我躺在牢里有些发霉的草垛上,双手抱头,翘着二郎腿,侧眸看他:“好,那你就好好看着。”
      约莫两刻钟之后,慕远终于帮我把剑取回来了,他笑着说:“现在到你了,快签吧,签完字画个押我便可以放你回家了。”
      我在杜惊云的怒目而视之下,很爽快地签了字画了押,满心欢喜地递过去:“我可以带上我的剑走了吗?”
      慕容远迅速地拿过来一看,高兴地答道:“当然可以,不过出去之前,你要先喝完一杯酒。”话毕,他击掌三声,一名狱卒捧着一只盘子走进来,盘子上面摆放着一杯暗红色的酒。
      “好。”我不等他催促,伸手便拿起杯子,在他们惊讶的目光中,仰头一饮而尽。
      “不要喝!”宁朔咬咬牙站了起来,想要拦下我,然而沉重的铁链令他赶不及挪过来,我已将一杯毒酒下肚。杜惊云神色复杂,摇了摇头,却是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慕容远见状,虽然有过半分惊讶,但我的表现还是令他相当满意的:“很好,呐,剑和包袱还给你。”
      我伸手接过:“谢谢,那我走了,不用送。”
      可是我才踏出两步,整个人却突然抽搐起来,并且口吐白沫,很快便两眼一瞪,倒地佯装身亡。也不知道我这个样子,像不像花间谷里那条时常诈死去吓唬小白兔的大黄狗。
      我自小吃着花间谷的各种药草长大,早已练就了一副百毒不侵的躯体,我身体里的血液便是这天底下最有效的解毒药。尽管如此,对于入口的东西我却还是有弱点的,那便是不能喝桂花酿的酒,我一喝这种酒便会头疼,一旦头疼起来便会睡上十天八天。总之,出门在外,这种情况相当危险。
      宁朔拖着沉重的铁链走过来,叹了一声气,抬手轻抚,将我的眼皮子慢慢阖上,我总算是不用装得那么辛苦了。
      “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眼下,你该满意了?”我听到他冷冷地与慕容远对质,“你们嫁祸在我身上的罪行,都是霍荃的,对吧?若非他故意拖延援军,延误了战机,我麾下的五万将士,又何至于全军覆亡?你们倒是会揽功,青阳国的敌军主力,分明已经被我们剿灭,剩余之人,溃不成兵,也都落败而逃,你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们的功劳拿走,所以你们必须让我死,慕容将军,我猜得可对?”
      慕容远冷哼一声:“猜对了又如何,就算往后朝廷派人来查,那又如何?死人是不会替自己辩解的。你看看躺在地上的这个女娃,很快你们也会有这个下场。”
      杜惊云语不惊人死不休地来了一句:“慕容远,你陷害忠良,不得好死!”
      我真替他们担心,担心下一刻慕容远便要拿他开刀了。若真那样,我都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帮他们。
      好在慕容远并没有计较,他打了一个响指,吩咐狱卒将我抬出去清理了。
      我死死地拽着手中的剑,狱卒将我连人带剑以及包袱一起抛到破牛车上,吩咐车夫将我拉远一点。牛车走得很慢,出了镇上的街道,又在山路上奔波了一阵,车夫将我随手扔到了一处荒郊野岭,走之前,还不忘脱掉我的两只鞋子。
      我有点生气,便想醒过来吓唬一下他。不料却听到这样的一番话:“罪过罪过,姑娘莫怪,我看你这鞋子也值不了几个钱。实在是这世道不好,到处兵荒马乱的,今天官兵来搜刮,明天土匪来洗劫,这种日子没完没了。小的也是没办法了啊,小的家里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还有个卧病在床的糟糠妻……姑娘走好,早日投个好人家……”
      我在心里犹豫一番,最后还是决定放他离开,毕竟他的情况,比我现在可怜多了,我便当是为自己积点善德吧。
      睁开眼的时候,四处黑漆漆的。我动了动僵硬的胳膊,晃了晃脑袋,提着百花剑赤脚摸黑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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