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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咖啡与黑·其一] ...

  •   把瓶子交给史可利比,就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心愿,约斯那竟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的空落。电梯还被重伤的雕刻家占据着,她收起枪,走回楼梯间想收拾那位撒谎家弗里吉亚诺,意外地发觉布加拉提和米斯达还站在那儿。
      “你是‘斯康比亚的断头台’吧,”她加入黒帮时,大概并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能与传说级的人物面对面,还是对方主动搭讪。身着白色西装的男青年叫住女孩,“这样问有点奇怪,不过我们在哪见过吗?”
      约斯那想要肯定,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舌头有些打结地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知道你,布加拉提……先生。”
      当她还是个普通人时,得过布加拉提的恩惠,靠对方的招呼才有一份新的工作。但她不觉得忙着给左邻右舍解决大小矛盾的名人,在那件事过去半年之后,还会记得住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
      她不敢那样自大地设想。
      “…………”布加拉提顿了顿,审慎地看着她支使替身做苦力,扛起昏迷的少年,“我们到这幢公寓来,是为了查清‘花店老板的女儿之死’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你刚刚问米斯达‘雕刻家’在哪,是因为你有同样的目的吗?…是波尔波的命令吗?这不是质问,只是因为,我们并非为了任务而行动……”
      就算是同在一名干部手下,黒帮之间也并不常有过问对方工作的情况。这是“热情”独有的规矩,不只是为了保密,也是出于对彼此形式上的尊重,免得这群混混们如波尔波说的那样,动辄为了“尊严”大打出手。
      只不过,布加拉提本就有想要结识“断头台”的意思,想到波尔波模棱两可的态度,以及替身使者们逐渐聚集在镇上的传言,他认为比起试探,还是直截了当来得更真诚些。
      “如果我们越权了,向你致歉”,被称为“断头台”的少女当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不是的,”布加拉提怎么会有自己可能越权的担忧呢。约斯那心下一颤,逃命般地示意他去看被他的钢链手指打昏的弗里吉亚诺,“只是一点私事,为了逮住这家伙。……问‘雕刻家’是因为,洁利安…你们所说的‘花店老板的女儿’是我的朋友,‘雕刻家’是她的男友……这一点你们应该也知道的。”
      “还有这种内情?那家伙可没提过…”米斯达在一旁撇了撇嘴,他刚刚握枪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小臂好像不知在哪里撞了一下,如今一用力就有点发麻,“好吧,不管怎样……”
      布加拉提了然地点头。
      直至刚才,他都算是在观察这名第一印象与黒帮之流搭不上边,却在最混乱的地区一举杀出了个残忍外号的年轻女孩。“她说知道我,也知道一些有关那颗石头的事,所以之前见到石头出现,第一反应是要‘保护’被预知死亡的我。”
      女孩的传言与她本人十分割裂,青年黒帮见多了表里不一的混人,自然对此抱有警惕之心。但在他看来,要想认识一个人,最具有参考价值的始终是对方的行为,而“断头台”不假思索地选择救人的反应与为朋友不平的行动让他认定,女孩至少不是自甘堕落的恶人。
      伫立在青年无言的注视中,约斯那有些尴尬,也敏感地觉察到了对方微妙的态度变化。“似乎友好了一些……”她第一个走下回折的楼梯,不太意外布加拉提和米斯达选择跟在她身后,而不是先于她。“但还是在提防着我吧,这样是应该的。…毕竟我的名声并不好。”
      只有不整齐的足音回响在挑高至顶的楼梯间。
      柔软的日光透过玻璃点燃浮动的细尘,约斯那从那片被照亮的空气中经过,悄悄眯了眯眼睛。沉默是如此压抑,令人难安,但她找不出借口与身后的两人搭话。最初加入“热情”时,布加拉提的名声令她向往,但当她从更衣室被遮挡了一半的窗子亲眼见证了那种艰难游走于边缘的生活方式,心中只余下无力与悲哀。
      谁都没有未来。
      “但我会努力的。”她想,“努力活下去,也让他们活下去。因为我还没有死去。”
      结果,这种沉闷的气氛持续到了布加拉提二人与福葛汇合。眼看小队的领队与枪手好歹全须全尾地从公寓楼里走了出来,原地待机的白发少年轻轻出了一声气,迎上来。
      “……布加拉提,花店老板的女儿的事我应该怎么交代才好?…让米斯达来讲吗?”
      约斯那在楼梯口就收起了替身,改扯着弗里吉亚诺的脖领把人拖在地上,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暴/力少女。福葛向布加拉提请示,又依从意思拦下了米斯达。他全然没有读空气的意图,不如说是直接忽略了走在最前的女孩——她是“断头台”,布加拉提还是和这名麻烦的波尔波直属杀手扯上关系了。
      事已至此,作为参谋需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确定对方是友非敌,而非照顾谁的情绪。但在那之前,还得先完成工作。
      “呃……怎么说呢……”最前沿的亲历者米斯达一提起这个就挠头,布加拉提在楼上嘱咐了几句要他趁下楼的时间整理事件,可他实在没想出个丁卯,只感到关键还是在那块石头上。“那个‘雕刻家’和我说,只要‘滚石’没显示出死状,就表示那个人的死期还没到。”他唐突想起这回事来,断断续续地吐露着,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断头台’才能打碎石头?…”
      “米斯达,用我能听懂的话说吧。”福葛抄起胳膊,单手拄着头,“简单点,女孩是自杀还是他杀?雕刻家是友还是敌?还有,‘断头台’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米斯达被他的一连串诘问念得脑袋发昏,“这就是问题所在啦……!布加拉提也问过一遍,但是凭我的脑袋要说清这件事好像…对了!”他脑中浮现称得上是另一位当事人的女孩的同时,眼神也追了过去,“要不然……”
      站在一旁听了半程,并未发言的布加拉提在此时恰当地开口,“福葛,她是‘斯康比亚的断头台’。”他在女孩的肩背后虚扶了一把,好让她顺利地成为当下话题的中心。约斯那承他的情,压下被无视的小小不悦,简短地自我介绍道,“我是约斯那。……波尔波阁下为了发音方便,称我‘约沙’。”
      “哦!总之叫约斯那就好了吧。”念叨过两次不晓得女孩名字的米斯达顺着她的话口讲完了被截住的推荐语,“福葛,这件事她可能比我说得清…我想说你干脆问她?”没有一个问题得到确切答案,疑问反而增加了的福葛闭了闭眼。“……所以,这样说的理由是?”
      那个人看起来正在忍耐着不发火。约斯那瞥见布加拉提又看了一次表,定了定神,上前一步站在了米斯达旁边。
      “……因为我知道这件事的原委,而且可能比你们…你,知道得还多一些。”
      **
      圣神圣殿前,塞特姆布雷广场的圆盘一侧,树着一支禁止车辆驶入的红白道标。
      春季到来,附近街区的老人们便自发买了花草,热烈地沿着大花坛摆了圆盘一周。卡拉马利提着从烘焙店买来的酥饼,踏过铺设成弧度的深灰色小地砖,走在返回住处的路上。
      打从被不知名的少女送到那不勒斯,投奔同乡吉恩到现在已有两个月余。吉恩的脑筋总是那么灵活,听说有人替一起打工的女孩请了假,不走运的老家大叔又被人盯上了后,和认识布加拉提的餐厅经理打了招呼,干脆让他顶了班。至于住所,在他找到自己的堂弟前,就暂时和吉恩挤同一间房,共同负担租金。
      小城午后的阳光比起清晨多了分慵懒的意味,街上的行人也沉溺在这种祥和中,三两结伴地散着步。好心的餐厅经理和同乡愿意替他打马虎眼,不代表他能在那不勒斯安枕无忧。中年男人知道自己的身高显眼,是故不但不昂首挺胸,反而轻弓起腰,把大半身子缩进洗得发旧的薄外套里。
      与不明真相却保护了他的女孩不同,卡拉马利出身西西里,即使自己没加入哪个帮派,也对他们简单粗暴的行事方式多有熟谙。那不勒斯在“热情”无形的高压治下,如果这都不能让那些家伙投鼠忌器,那么他不难猜到究竟是哪批人想要他的命,又是谁需要掌控他的自由。
      试图狙杀他的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很是销声匿迹了一阵,卡拉马利却不敢放松,出门少不了时刻观察着周围。这种警戒的确有用,当几个形迹可疑的家伙突兀地出现在余光里安逸的街道上时,他当即决定改变回吉恩家的计划,调转方向往繁荣的托莱多街去。
      毕业不久的男孩暂住的租屋藏在36号的老民楼里,从反向的佩莱格里尼街拐进去多走一段路就能到,属于房主的私人财产。灰色租赁且价格高昂的屋子并不怎么宽敞,对于独居来说勉勉强强,塞进两个人就显得狭窄逼戾些。短短两月,卡拉马利已经数不清自己有多少次一不小心撞上门框,或者转个身就从桌上带下一只杯子或碗了,多亏吉恩不怎么讲究,餐具都是廉价耐用的塑料制品。
      但这总归是一个年轻人得来不易的“家”,卡拉马利能理解这有多重要。
      过去的人生中,他已经为自己的懦弱付出了过于沉重的代价,几乎算是失去了两名家人。所以他下定主意,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把战火引到吉恩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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