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Carnevale di Aprile》樹与

30、[拉里的故事·中篇]

　　门宁从没想过，自己欣喜地拎着新做的焦糖潘多罗和彩虹曲奇来拜访友人，会撞见这样的情形。
　　窗帘将天光严丝合缝地拒于窗外，老人的儿子青着眼底推开铁门，把门甩上前还炫耀似的转身对着里面举了举拳头。高大的男人嘴边长出了邋遢的胡子，脚步稍显虚浮，自内向外透露出稍有腐败的萎靡味道，看起来老实憨厚的面庞上，那双眼睛却带着异常的辉光，让人从心底生出忌讳。腰被重负与渴望相互拉扯成了渔船打捞上的鲜虾，脖子向前探着。他吊起眼皮看了门宁一眼，从喉咙里发出些意义不明的咕噜声，然后在没认出对方的情况下闪开。
　　俯视的楼梯呈四方形地回旋，他在棱角分明的螺蛳壳里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怎，怎么回事啊……这不是拉里吗，上，上次见还不是这样……”门宁的脚腕有些打软。人类动物性的求生本能让她能够判断对方的强弱，不要说现在的年纪，即使再年轻个三十岁，她也绝不愿意和这样的人有什么交集。但在她了解的情况里，这个孩子并不是这样的。仅仅只是小半年没见面就发生了如此剧变，心中担忧着友人的处境，她敲了敲被拉里甩上的铁门。
　　门一打开，门宁就调动起情绪，像以前一样“锵锵”地把包装精美的自制甜点举到对方眼前，可话在看到对方的脸时戛然而止。
　　“惊喜！圣诞快……你怎么了？！”
　　**

　　一起逛街吧！下午一点在凡什软冰见，不要迟到哦

　　上午十点多从上次的女孩们那里收到了这样的邮件后，约斯那套上柜子里唯一一件刚好要丢掉的，老气的旧外套，谨慎地锁好了门离开公寓楼。
　　从她所在的位置到托莱多并不费力，沿着拐出住宅区就能看到的，安静的柏油路走个三四分钟，在车站乘C16路巴士到派出所附近，再从复活节道绕过去就是了。约定的时间在下午，而她提前出来的原因很简单，在见面之前买些新衣服。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绷断了，自从拿到了被用环扣链串起来挂在脖子上的这枚徽章后，她感到整个人变得有些自由过头，从头顶到脚趾的末端全部轻飘飘的。丰厚的酬劳恰到好处地在旁鼓动，她近来甚至在吃饭方面都称得上出手阔绰。比起偶尔走过的人们，穿得稍显老气和臃肿的女孩按动自动售卖机的按钮打印出今日份的车票，坐在月台的塑料椅子上等待。
　　巴士在二十多分钟后到了这一站，她把票交给脸上写着想要赶快回家的售票员，但对方查也不查，只是随便挥了挥手示意她找位置坐。今天是平安夜，虽然知道意大利人的圣诞节大概和日本的不同，她也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区别。街市的喧闹从九日前后一直持续到现在，落了叶子的树枝挂着灯串和零碎的小装饰品，人们挤在屋里店外，买着最后一批前几日没能买齐的装饰和食材。
　　约斯那坐下后拄着窗沿，透过车玻璃看着车旁掠过的一张张相似的笑脸，压下心中不能实现的模糊期待，摆弄起特地带出来的相机，趁巴士到站的空隙拍了几张照片，打算在节后影印出来寄去撒丁岛。
　　巴士靠站，她扶着把手下车，随口对司机道了一句祝贺。
　　拐出复活节道后沿着街道向南走一段路，约斯那来到一家主打独立设计的服装店。柜台小姐正在整理橱窗里价格惊人的展品，余光扫到有新的顾客，忙带着没来得及收回的期待晚餐的喜悦转过头来招呼她。“欢迎光临女士，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吗？比如……也许你想试试新上架的外套？”
　　女孩点点头，环视了一下店内悬挂着的样品，拎了两件款式不同的米色风衣，掀开布帘进了更衣间。这间店的更衣区域是在水管和承重柱的中间强行分隔出来的，房屋设计上没能保证完全的隐蔽，有一扇被砌住一半多的窗子。约斯那把旧衣服脱下来塞进提兜，打算之后丢掉的时候，听到窗外传来呼唤的声音。
　　那是个熟悉的名字，她用食指挑起窗帘，侧头去看单行的街道对面。有一位打扮入时，系着花头巾的老妇人正拉着另一位，穿过车道走向杂食铺子。
　　“是布加拉提，”约斯那从易于辨识的外表特征认出了在铺子前拿着一块热气腾腾的披萨的青年，“看样子是来求助的，真受欢迎啊。”在斯康比亚的观光并不全是弊端，至少让约斯那有机会以新的角度看待这名有一面之缘的黒\帮。她兴趣盎然地拨开窗闩，等待接下来的发展，看到布加拉提被店老板再三推拒后收回给披萨付的钱，转过头用熟络的语气和被他称为门宁女士的长裙老妇人打了个招呼。
　　这位门宁女士此行是来告状的。
　　她拉着眼角淤青的另一位老人，和布加拉提抱怨说那位的儿子总是殴打她。这种对话发生在警署很正常，但约斯那的视线范围内，有的只是一条随处可见的单行道。“……这种事可不是黒\帮的日课啊。而且，和药品没关系的话倒好，万一和药品扯上关系，立场上会有麻烦吧？”
　　她容身的组织在那不勒斯的片区划分十分规整，基本以每个区作为单独的片区并指定一名干部。片区划得比传统黒\帮更大，因此干部们在自己的领地内可以像单独的小帮派一样，藉由指定更细分的小片区和负责人获得主宰的权力，到此为止都可以说是一般的黒\帮模式。
　　PASSIONE格外不同的特征，在于药品。
　　对于黒\帮来说，稳定且高质量的货源正是财富的保证，而PASSIONE手里，老板建立起的这条路线，放眼整个欧洲都是独一无二的。作为老板起家的凭借，线路的地位自不必说。药品小队的干部受信任的程度明显够高，主管着从来源到流通的一切事务，还有直属于自己的势力保证隐蔽。
　　无论是自家片区的干部，还是其他组织，想拿到好货都要通过药品小队，换句话说，这是一群得罪不起的人。
　　但相对地，为了保证平衡，药品小队也在老板的默许下明确限制了自身的行动，即“绝不插手药品在片区与地区的售卖”。这是“拐杖糖果”事件后卢阿诺怒气冲天，也是其他干部们慌张表忠心的原因。通常有什么问题，他们都只需要敬而远之，等着老板收拾残局，但这次的人会落入警察手里却是意料之外的大麻烦。这种紧张的情形下谁也不想被当成内鬼，北边那几个区更是如此。
　　便于联络又深受信任的波尔波，在老板既不见首也不见尾，第一亲信只会单方面下放命令的组织里，得到了来自其他干部仅次于老板程度的尊敬。约斯那是个地位不高的新人，她不知道自己以上的组织结构如何，也无从了解药品事务具体是怎样运作的，但波尔波在那不勒斯地位非凡这件事，从他能保住自己的命这一点就看得出来。
　　听到那位儿子不肖的女士说出了孩子可能在嗑/药，甚至她还在抽屉里偶然瞥见过一次“类似糖果的可疑东西”后，约斯那撂下窗帘，对着全身镜系上扣子。地位高意味着举动会更加收敛，约斯那能确定，就算布加拉提把这件事上报，深谙生存之道的黒\帮干部也只会一笑而过，叮嘱自己中意的手下不要多管闲事。
　　“不过……”
　　她决定把两件风衣都买下，在刚才那位柜员劝阻一位声音耳熟的男性顾客不要在女装店门口探头探脑的功夫，叠好了其中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