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JO]Carnevale di Aprile》樹与

28、[花与断头台·其二]

　　十二月中旬的最后一日，为了修缮校园设施，那不勒斯高级中学提前开始了年休。
　　学生们把复习学期内容所需的课本和资料统统塞进背包，一边相约新的日程来填满假期的愉快时间一边离开校园。即使是再没有底线的黒帮，也不会闯进学校去对着一米出头的小孩大开杀戒，或者专门挑女人们聚集在一起的地方搞破坏，无论她们是在做饭还是在做弥撒。黒帮的世界似乎有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谁的片区，牵扯进无关的女人和小孩都是“违反规则”。但，对于这些因提早拥有选择的机会而显得尴尬的十四五岁年轻人，只要走出名为学校的安全区哪怕只有一步，保护就不复存在了。
　　即使如此，他们也跃跃欲试地享受着这种特权般的危险感。
　　清斎院知良在山脚附近的公寓楼给女儿买下了一小间住处，虽然只有十几平，约斯那一个人住也绰绰有余。从学校去公寓中途需要乘坐有轨，巧的是她在车站遇到了没拿任何行李的乔鲁诺。说是遇到，也许用“看到”才更准确。少年不同以往，穿着靓丽得像某种植物的粉色套装，头发整个撒上了轻盈的黄金，即使是背影也在人群中显眼得卓然鹤立。他单手抄着裤袋，悠闲地靠着候车席的侧面浏览一本小册子，看不出是个放假的中学生。
　　约斯那没有上前搭讪，只是保持着一些距离跟在他后面，直到两个人登上同一趟车，直到车到了站。她并没有特意隐藏自己的跟随，因为知道乔鲁诺不会回头。少女左手拉紧背包的肩带，隔着两三个行人和性格爽朗的同学沿着相同的路线前行了一段，如同这样做就能让自己真正走上对方的道路一般。
　　她裙子的口袋里揣着第三道命令。
　　相片背面，剪贴自报纸或者杂志之类的字母拼凑出两条信息，一是名字，二是地址，和能击杀吸血鬼的银色子弹一样，都是波尔波的魔法道具。天才法术师精通让一切自然而然发生的方法，灰姑娘将不是被突然出现的仙女教母变成大小姐，而是在自己的意志下，一层一层穿起厚重的晚礼服。
　　或者，至少她自己会这样以为。
　　约斯那把包和衣服都挂在进门右手旁的衣架上，然后将不大又用防盗网封严的窗户上挂着的白色纱帘拉好。安心似的舒出一口气，她倒向弹簧都陷下去了的皮沙发。任务的准备期很充裕，波尔波不说时限，就能够宽松地以完成为标准而不是时间，所以她才从月初拖到了现在。目标是个名叫安德列的人，混迹在斯康比亚靠近赛康迪亚诺的地带。有两三次任务的先例，约斯那基本能料想到这次的对象是什么样的麻烦人物，不过她打定主意听命于波尔波，为了获取信任，必须控制自己不问多余的话。
　　**
　　方块电视里的女播音员用略带谴责的语气在短短三天之内报道了四起有关斯康比亚的消息，都不是什么好事，两起针对商店的财物抢/劫，两起暴/力冲突。卢阿诺的人看来确实对PASSIONE在卡索里亚弄出的麻烦很不满，以至于动了这么大的手脚。十几二十岁的年轻小子们热血上头，随便挑拨一下拱拱火就会和自己人大打出手，要是再有什么便利的火器流通，就会像现在这样鸡飞狗跳。约斯那的消极怠工起了不错的推动效果，一个小麻烦并不会让人关注，但这样纠缠着搞幺蛾子惹怒所有人后，警察那边也会对PASSIONE“忍无可忍的应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斯康比亚并不是波尔波的辖地，原则上，动起来前她必须和片区干部通气。不过波尔波在做自己片区管理者的同时又负责整个那不勒斯的人员审核，是老板面前不可动摇的红人，其他干部在面子上不会介意把雷交给他的人来排。
　　晚上十一点多，约斯那穿着黑色的兜帽上衣和牛仔裤，站在安德列暂住的板楼下，掖了掖不打算用但还是带着防身的“蟒蛇”，轻脚走进楼门。骨折的右手还需静养，可带着臂吊特征就太明显了，她只能将那只手和石膏绑紧，一起安置在口袋里。
　　板楼的内部曲曲折折四通八达，她在基层摸了十几分钟才用左左右右的路线记忆法登上了一层。安德列人在三层，但二三层之间的栅栏门锁着。约斯那随手掏出别针自力更生地拨开铁片，微小的摩擦被零星响起的狗吠所掩护，没有任何人发觉。她找到房号，用软头鞋尖碰开虚掩着的铁门，径直走向最里端隐隐透出光亮的房间，埋下头掀开珠帘。
　　“安德列？”她粗着声音问。
　　床铺上，年轻的男孩女孩正挤在一起跟着电视里的舞曲热唱。“你是……嘎！”卷着被单滚起来想要喊叫的安德列被红宝石周二一拳命中面门，仰面倒在床上。但这不够致命，约斯那走上前，让替身碰了一下青年的脖子。在青年恐惧的神情和电视里吵闹的舞曲声中，他的脖子从圆柱逐渐崩毁成一块块像是彩色瓷砖的东西。女孩从口袋里拽出黑色的垃圾袋，把瓷砖块一把一把丢进去，然后提着转身。
　　褐色皮肤的，安德列的同居者已经跑到了门口，脸上从迷幻的惺忪转变为清醒的惊恐。
　　“Misa！Misa！”她的嗓音破了，趁暗杀者还没决定怎么对待她的时间差甩头就要往外跑，还糟糕地喊着信号。约斯那并不知道那个人名似的单词是什么意思，但喊叫本身就足够麻烦了。“……又要失败了吗！”她咬了一下牙，快走两步撞开珠帘支使替身追去，抓着那女孩的头毫不犹豫地扣进旁边不怎么结实的墙里。“这可是我们的片区啊，私下再怎么冲突也不该来妨碍组织行事吧？”
　　令人讨厌的是，组织中从不缺对立派。年轻人们似乎觉得只要领头的是PASSIONE，具体领导者和取得位置的方式都不重要。正因为过了两三分钟都没有其他反应而想要松气时，约斯那突然眼见着对面的一些门缝被点亮，紧接着“Misa”开始一声一声在楼间回响。
　　她觉得延迟的时间之中一定有什么问题，但也无暇观察，在电视舞曲声的遮盖下一边回收褐肤女孩脖子变成的瓷砖一边思索脱身之法。环顾一周，她掀开被帘子挡住的阳台门，矮身借阳台的外沿作掩体闯进了隔壁。很幸运这似乎是个没有人的房间，外面的嘈杂中夹着愤怒的吼叫，涉及到了两个名字，安德列并非其中之一。
　　“原来如此，捅娄子的人不是我……”房间内有陈旧的尘土味道，大部分家具都破破烂烂。她在两个并排摆放的沙发之间的缝隙里，充分发挥了身材灵活的优势，与黑暗融为一体。在某一刻，她突然有如芒在背的不适，感觉有人正在注视着自己，但随即想那大概是紧张过头的幻觉。
　　手表的分针跑了表盘半圈后，楼间才重新安静下来，人们都聚集到了对面。约斯那从后窗翻出楼外，像个外墙翻修工人或者攀岩高手，在红宝石周二的帮助下爬到了基层，跳落在砂地上。她靠着墙蹲下去，深深吸了两口气，感到罢/工的肺重新开始输氧到四肢和头顶。
　　整顿一下精神，女孩站起身拍拍裤子和后背，用路人的态度一步步远离夜幕里那座危险的灰色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