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一只小傻子》绛鱼鱼

22、第二次分别

　　张舒遥和宋逸辰端菜上桌。

　　张大小姐完全没了先前与林渺独处时盛气凌人的气势，倒真像个贤妻良母，温柔地招呼他：“林渺，饿了吧，来吃饭。”

　　他们真像一对夫妻，林渺出神地想着。

　　灵魂离开身体，冷漠地俯视这一切，□□不由自主走到餐桌边。宋逸辰将筷子递给他，林渺伸手接过。

　　无话可说，餐桌上唯余寂静，只有沉默的饭菜咀嚼声和吞咽声。

　　——“如果为了宋逸辰好，你就该离开他。”张舒遥的话反复在脑海中，像个幽灵般回荡。

　　平心而论，张舒遥手艺一般，但也没到难吃的地步，与宋逸辰做的不相上下。林渺没胃口，筷子戳着米饭，慢吞吞扒一口，食不滋味。

　　三人各吃各的，宋逸辰也没像往常，见林渺吃的少，会给他夹菜。

　　冷淡有时候突如其来。

　　林渺兴致缺缺，囫囵吞下几口，没怎么挑菜，放下筷子，起身钻回客卧。

　　张舒遥待到九点半，和宋逸辰聊了些有的没的，基本全程都是她在没话找话，宋逸辰偶尔答一两句，偶尔直接不答，只是微笑，看得出他兴致不高。张舒遥提上包包，踩着高跟鞋离开。

　　林渺一直竖起耳朵聆听客厅动静，张舒遥走后，他紧张地猜测，宋逸辰会进来找他吗？会听他解释为什么不想去致远吗？忐忑不安的心绪让他手心渗出细汗。

　　然而，他只听见开门关门声，宋逸辰也走了，他今晚不在家过夜，离开前也没有跟林渺打招呼说再见。

　　不大的单身男士公寓瞬间安静下来，甚至冷清得可怕。那份严寒直逼心坎，冻住了所有残存的温情念想。

　　这就是答案了，林渺睁大眼睛，凝望黑暗中的天花板，彻夜未眠。

　　凌晨，远在宁北的郑管家收到短信，来自林渺：郑叔，我明天回宁北，麻烦你到机场接我，谢谢。

　　林渺来时没什么行李，郑管家打包寄来不少，林渺收拾不了那么多，就挑捡了一些重要的——比如宋逸辰买给他的睡衣——塞进行李箱，买了机票，孤身踏上飞回宁北的航班。

　　郑管家准时在宁北机场出口等候他，林渺颓丧地走出人群，郑管家急忙迎上前，接过林渺的行李箱，小心翼翼地询问：“小林少爷，辰少爷赶你走了么？”

　　林渺摇摇头。

　　察觉他心情不好，郑管家没再多问，只提着行李箱，一条手臂抬起虚虚揽着林渺，护他上了宋家前来接送的黑色SUV。

　　赵姐早已备好饭菜，等林渺回来。

　　尝到熟悉可口菜肴那瞬间，酝酿已久的泪水哗然落下，林渺擦擦眼睛，埋头刨饭，狼吞虎咽地咀嚼起来。

　　宋逸辰发现林渺不见了，是在林渺悄无声息走掉的那天晚上，他浑身疲惫回到家，本以为客厅的灯会是熟悉的大亮，而那个孤寂清冷的少年总是窝在沙发里，裹着毛毯等他。

　　他想清楚了，和林渺好生谈谈，最后能将林渺送回学校，这对林渺对他都好，如果林渺实在不愿意再去念书，那就给他请家教，让林渺在家里学习。

　　拿出钥匙，开门。

　　入目一片黑暗，客厅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难不成睡了？宋逸辰轻声喊：“阿渺——”

　　无人回应，冰凉的空气轻微震颤。

　　宋逸辰若有所觉，飞快脱下鞋子，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冲进客厅啪一下打开灯，没人，林渺没睡沙发，然后是主卧、客卧、浴室、厨房、阳台、书房，到处都不见林渺踪影。

　　他去哪儿了？宋逸辰摸出手机，强迫自己镇定，打通林渺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郑管家。

　　“哦，辰少爷啊，小林少爷今天早上回来了，对，回宁北，您不用担心，暂时不会去上滩了应该。哎，小林少爷一回来就把自己关进画室，我们也不清楚他怎么了，您让他接电话？好，我这去问问。”

　　……

　　“辰少爷，小林少爷不接，他躲画室里，不让我们进去，都这么晚了，小林少爷也要休息了，欸，您明天再打吧，不过小林少爷不爱用手机，您打座机，我接了告诉他。行，再见，您在外注意安全。”

　　林渺走了，说走就走，连个预兆都没有。

　　宋逸辰将手机丢进沙发，颓然跌坐，后脑勺枕着沙发靠背，抬手遮住眼睛。

　　走了啊……

　　就走了呗，宋逸辰咬紧牙关，一个麻烦的小屁孩而已，回宁北岂非正好，免得浪费他宋逸辰时间，还要他花费功夫照顾他给他收拾烂摊子，这下好了，省去一大堆糟心事。

　　这么开心的时刻，不庆祝一下，简直说不过去。

　　宋逸辰摸手机，触上绵软的引枕，上边绣着两只比翼鸟，是林渺常靠着的引枕，少年总是斜倚引枕，等宋逸辰来抱他，然后张开双臂，温热的身体拥入他怀里。

　　连呼吸都带着可怕孤寂的冰凉，宋逸辰一拳砸入引枕，仿佛要击碎那两只缠绵的比翼鸟。

　　他给乔牧打电话，乔牧在陪女友，宋逸辰转而给狐朋狗友发微信，约着喝酒，很快，好哥们邱朗回复他：“来啊姓宋的，我们在东大街Fresh酒吧，嘿嘿，赶紧来，当心迟了没你挑的。”

　　Fresh酒吧大名宋逸辰略有耳闻，这间高端会所只对会员开放，会员大都是高官政要明星二代，有陪酒小姐，也有陪酒牛郎，宋逸辰很少去Fresh，主要是离他家太远，懒得跑。

　　但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可挑挑拣拣的？

　　宋逸辰二话没说，回复邱朗：你等着，哥来了。

　　他一路车飙得飞快，风驰电掣闯红灯，像一阵疾风卷去东大街。

　　Fresh外场群魔乱舞，舞池中男男女女随着五彩斑斓的灯束摇曳摆动，仿佛油漆倾洒于摇曳的海草上。

　　宋逸辰深吸一口气，很快，换上属于纨绔的漫不经心的笑容，在侍者带领下，去了邱朗所在的内场。

　　内场安静多了，没有刺耳喧嚣的音乐，巴赫乐曲静谧流淌，给宁静气氛增添了一些小点缀。

　　邱朗坐在吧台，远远地招呼他：“老宋，这儿！”

　　邱朗和他一样，都是当初从选秀比赛中出头，在乐坛摸爬打滚至今的歌手，两人曲风有所相似，是故惺惺相惜。

　　宋逸辰循声望去，邱朗身边站着一小男孩儿，年纪看上去很轻，还穿着臃肿笨重的高中校服，手里捏了一杯鸡尾，没喝，只是捏着，和邱朗一道望向了宋逸辰。

　　宋逸辰纳闷，大步流星到邱朗旁边，坐下，熟稔地招呼调酒师：“约瑟，谢谢。”

　　年轻老练的调酒师动作潇洒流畅，宋逸辰闻到了威士忌溢出的香味，调酒师将柠檬片串进吸管，递给宋逸辰。

　　邱朗掐了一把男孩屁|股，那男孩极为羞赧青涩，脸红着笑了笑。

　　好友荤素不忌、男女通吃，宋逸辰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了，瞠目结舌，夸张地说：“老邱，搞未成年人犯法，三年起步上不封顶。”

　　邱朗一愣，和男孩对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随即噗嗤笑出声。

　　男孩指了指自己：“哥哥，我二十四。”

　　宋逸辰：“……”他指着附有致远校徽的制服：“那你穿这校服？复读五年励志上一本？”

　　邱朗哈哈大笑，食指指着宋逸辰上下摇晃，笑得直打嗝，说：“呸吧你，人家正经陪酒的，这是情趣，制服play懂吧？你这老古董！”

　　“……”

　　宋逸辰打了个寒战，林渺去上学的时候，这套校服就是宋逸辰亲自给他套上的，天下校服一般丑，致远校服尤其丑得没边，不过衣服再丑，丝毫拦不住林渺美貌。

　　漂亮的人只会把衣服穿得更漂亮。

　　“我们家林渺穿上就比你好看得多。”宋逸辰吃笑，摇了摇头。

　　邱朗重拍他大腿，一脸打探八卦的好奇：“哟，林渺谁？老宋你可是出了名的亲朋死绝鳏寡孤独高不胜寒，咋地，是你那个小弟弟吗？”

　　宋逸辰突然多出远道而来投奔他的弟弟，这事圈子里传开了，邱朗也略有耳闻。

　　“他回去了。”宋逸辰脸上笑容凝滞，露出不太愿意再提这个人的表情。

　　邱朗意味深长地哦了声，揽住了身边的男孩，喝下对方喂给他的酒，瞅着宋逸辰若有所思。

　　宋逸辰拎着鸡尾酒，有意无意地打量男孩，视线停留在他那身制服校徽上，眼中流露出一闪而过的失落与颓唐，邱朗让男孩俯身，手蒙嘴，在他耳旁耳语，男孩狡黠地转着眼珠，款款离开了。

　　没多久，男孩领着另一个制服少年过来，邱朗说：“小暖，给宋逸辰介绍下。”

　　小暖就是先前陪邱朗喝酒的男孩，他拉扯身边转身欲离开的少年，推他到宋逸辰身边，笑呵呵地说：“哥哥，这个是小超，刚来没多久，嫩着呢。”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拉皮条，宋逸辰脸色顿时拉黑，盯着邱朗不悦道：“你自个儿荤素不忌就算了，别给我找事。”

　　“诶诶，”邱朗拍桌，语气暧昧，“你想些啥呢，人家正经陪酒，怎么，不尊重人职业呢！别想歪啊你！”

　　这解释太过于此地无银三百两，宋逸辰莫可奈何，摇摇头，笑了笑没说话。

　　邱朗凑近他，悄声说：“先试试，你宋逸辰不是出了名的温柔无情嘛，就喝个酒而已，老是跟女的玩多没劲，偶尔换口味。”说完拍拍宋逸辰肩膀，冲他挤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