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一只小傻子》绛鱼鱼

2、笑里藏刀

　　出动这么大规模寻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在宋逸辰看来，就是小题大做。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有消息了。

　　宋逸辰前脚刚到，警察后脚就领来林渺的班主任，班主任身边跟着他们班一个学生，个头挺高，两手插兜一幅你能奈老子几何的模样。

　　一看就是专搞校园霸凌的小混混。

　　班主任从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林渺入学时，没人告诉他那冷脸小屁孩就是宋家养子。

　　他们这是贵族学校，除了个别撑门面的特招三好贫困生，其他学生头顶二代光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在学校里分三五九等，毫无身家背景的林渺就是最末那等。

　　班主任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结结巴巴半天终于把事情解释清楚。

　　林渺成绩好，独来独往，无权无势，又是个哑巴，放一高这地儿，就是有苦喊不出的小绵羊，班上几个学生常捉弄他，这回也不例外，他们把林渺关进了体育器材室。

　　何从晖气得面红脖子粗，勃然大怒地呵斥：“你这老师当得太不像话！”

　　看人下菜，老师也不例外。

　　宋逸辰倒没什么好惊讶的，这种事国内国外都一样，恃强凌弱哪儿都有。

　　“行了老何。”宋逸辰悠悠闲闲的，像来度假似的，目光温和投向恨不得把脑袋埋进土坑里的班主任：“带咱们去吧。”

　　体育器材室在操场边上，天色彻底暗下来，操场的照明灯明晃晃刺眼。

　　宋逸辰回头嘱咐：“老何，既然人找到了，就都散了吧。”

　　宋逸辰阻止了试图打开器材室门的班主任，使了个眼色，让乔牧把现场一干人等全带走。

　　何从晖弄不懂大少爷戏里唱哪出，吞吞吐吐地纳闷：“辰少爷，您这……”

　　“本来就是我们宋家的钱，”宋逸辰脸上笑眯眯的，插在裤兜中的双拳紧捏成拳，“我找他要要，这不天经地义的嘛。”

　　乔牧坚决执行宋逸辰的命令，双手微张拦在何从晖跟前，不让他迈进一步，面冷话更冷：“何律师，少爷家事，您不便参与。”

　　何从晖咬咬牙，转身招呼在场的人散了。

　　所以林渺在宋家到底什么地位？宋逸辰没搞明白，难道老头子就那么恨他，宁肯把一辈子辛苦挣下的家产给一个非亲非故的孩子当嫁妆，也不肯留给自家儿子？

　　说不失望不可能。

　　虽然宋逸辰活这么些年，和他爸妈待一起的日子屈指可数，但毕竟血浓于水，听说老两口意外去世，宋逸辰心里沉重得像压了块大石头。

　　听说遗产给林渺领养人时，最初是难受，渐渐地，便想通了，甚至琢磨出一些咬牙切齿的恨意。

　　宋逸辰从小没爹没妈，在美帝那里受尽白眼，好容易揍得白皮猪心服口服，又让宋家夫妇兜头丢进加拿大深山，那会儿心里不忿，没日没夜地想，为啥他爸妈就那么铁石心肠。

　　后来想通了，成，我宋逸辰就是没爹没妈。

　　他想通的那一年，宋家夫妇接他回国，张嘴继承祖业，闭嘴只考美院。

　　本以为宋家夫妇良心发现，没想到他们压根没拿他当人，宋逸辰当时就问：“我只是你们拿来吆五喝六的工具？！”

　　和他爸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谁也不肯退后一步，宋逸辰吵累了，心累，提上行李走人，临走前有幸得他爸一句：“出了这个门，你就不是我宋子荣的儿子！”

　　呵，宋逸辰毫不在乎，冷冷一笑，头也不回走了。

　　十年孤身在外，经历过多少困难，深夜时流过多少汗水和眼泪，只有他自己知道。

　　宋逸辰拼着一口气，要出人头地给宋家两口子看看，结果没来得及回宁北耀武扬威，那两人便永远的离去了。

　　离去前都没忘恶心宋逸辰一把，宋子荣真当没他这个儿子，宁愿把钱给一个领养的，也没留一个子儿给亲生的。

　　行啊，宋子荣不想把家产留给宋逸辰，宋逸辰偏要拿到这笔财产，有朝一日到宋家夫妇墓前撕钱玩儿，让他两在地下都不得安生。

　　听林渺班主任的意思，这小老头打从上高中以来，就没在班上开口说过话，估计是个哑巴。

　　宋逸辰没深究，溜达到器材室门口，乔牧将钥匙递给他：“场子清干净了。”

　　宋逸辰闻声回头，偌大的操场，连根人毛都没有了。宋逸辰拍拍乔牧肩膀：“去订家酒店。”

　　乔牧困惑：“不回宋家？”

　　宋逸辰转着手里的钥匙圈，吊儿郎当道：“我闻不惯那对夫妇的味儿。”

　　宋家父子矛盾太深，就算一方死了，那矛盾仍旧根深蒂固，乔牧了然：“行，我现在去。”

　　乔牧一走，宋逸辰将钥匙插进锁孔，向右转一圈半，防盗门应声敞开。

　　角落里蜷着一团。

　　宋逸辰站在门口，操场过于刺眼的灯光让他高大的身影遮去太半，不过那并不妨碍他看清小老头全貌。

　　林渺的人就和黑白照片上一样，小鼻子小嘴巴，眼睛挺大，稚嫩又漂亮，就是清清冷冷的，目光落到宋逸辰身上，像一道冰凉的风拂过面颊。

　　林渺头发长了，遮住半只耳朵，刘海也挡住了眉毛。他抱着膝盖，后背贴墙，看了突然出现的宋逸辰一眼，张了张嘴，终究一言未发，扶墙爬起身向门口走去。

　　奇怪的感觉浮出水面，宋逸辰好像听见一声喘|息，熟悉又陌生。

　　那个梦！

　　宋逸辰瞪大眼睛，林渺冷漠地越过他，试图走出器材室。

　　小孩周身仿佛围绕着冰冷的风，经过宋逸辰让他打了个寒战。

　　那阵冰冷蓦然唤回神智，宋逸辰抬手按住林渺肩膀，这小屁孩还在发育中，顶多一米七。

　　秋末冬初，林渺一个人在器材室待了整个下午，身上说不冷那是假的。

　　触手衣料冰凉。宋逸辰想也没想，一把将林渺推回器材室。

　　他手劲大，林渺又毫无防备，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踉踉跄跄跌坐在地，后背撞上铁架，扑簌簌掉下灰尘，两个足球抖落，砸歪了他的肩膀。

　　想想应该挺疼，林渺愣是没吭声，挪到墙壁边，避开摇摇欲坠的铁架。

　　乔牧将打印好的领养协议和签字笔送过来，看看一身嚣张跋扈的宋逸辰，又瞅瞅弱小无助可怜浑身散发出冰冷气息的林渺，犹豫再三，退下了。

　　宋逸辰说一不二，他做的决定，谁都劝不住。

　　宋逸辰走到林渺跟前，林渺扶着墙颤巍巍站起来，操场的灯光都让宋逸辰遮住了，林渺置身于名为宋逸辰的阴影中，抬眼沉默地凝视他。

　　“签字。”宋逸辰笑得温柔得体，就差头上横幅书“绅士”二字，他将领养协议支到林渺面前：“签了这份协议，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放你出去。”

　　宋逸辰抬手轻拍他肩膀和发上灰尘，林渺偏头避开。

　　宋逸辰没恼，温柔和煦春风化雨，循循善诱：“你看这个家产，你也拿不到，我是宋子荣亲儿，做过DNA鉴定的，本就是咱们宋家的钱，你不如行个方便，签了这字儿呢，我宋逸辰保证放你海阔天空。”

　　林渺垂眸，视线扫过毫无温情可言的领养协议，当着宋逸辰的面，接了协议，然后撕成碎片。

　　全程林渺都是冷冰冰一张脸，宋逸辰却从其上看出两个大字：休想。

　　宋逸辰微笑：“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转身走向防盗门，林渺试图趁机跑出来，前脚还没迈出门槛，后脚就被宋逸辰揪住衣领扔了回去，林渺再次撞上铁架，这次掉下来五六个球，足球篮球砸了小孩一身。

　　终究知道疼了，林渺缩在角落，惨兮兮地捂住了脑袋。

　　宋逸辰扔给他一只手机，只能打电话的老式直板机。

　　砰地一声，防盗门关闭，器材室重新陷入黑暗。

　　宋逸辰在外边优哉游哉地喊：“小朋友，你啥时候想通，啥时候打通讯录第一个电话，哥等着！”

　　要是想不通呢？

　　宋逸辰转着钥匙圈，哼着小曲儿，单手插兜溜达走了。

　　想不通，那就关到他想通为止。

　　那时候宋逸辰心里清楚，他把对宋家夫妇的恨，全发泄到这对夫妻照顾了十年的养子身上。

　　他未曾得到过的父母疼爱，与宋家非亲非故的林渺都有。

　　那种潜意识里的敌视与仇恨，压下了林渺和那个梦带给他的熟悉感。

　　收拾了不听话的小屁孩，宋逸辰心情舒畅，回到酒店呼呼大睡。

　　他第二天还有一大堆通告，天还没亮便起床赶飞机回上滩，对待工作，纨绔子宋逸辰比谁都认真。

　　若是没有那份认真，他也走不到现在。

　　忙完一档综艺节目录制，两个广告，一场MV拍摄，晚上饭局应酬，然后乔牧接他回公寓。

　　宋逸辰把林渺忙忘了，他也没再做那个纠缠他的噩梦，一夜好眠。

　　翌日神清气爽，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宋逸辰刷牙洗脸精致护肤，然后慢条斯理拿起水果机。

　　陌生号码，一个字：饿。

　　宋逸辰斜歪脑袋：“？”

　　这人可能是他的粉丝，本着善良大度宠爱粉丝的原则，宋逸辰贴心地回复陌生人：“饿了就去吃点东西，少喝奶茶少吃零食，乖。”

　　宋逸辰扔下手机，把这条短信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