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阑珊》素日盛长

19、第16章 三个人的自习

　　高三的日子过得飞快，时间是以月计算的，每次月考结束，夏阑就在手账本上划掉一个星星——到高考之前，他们还有9次月考。每次考试她都给自己设定具体到每一科的目标，成绩出来后再把错题原因总结进手账本里，不断对照自己的目标调整用功的方向，两次月考后，她已经进步到文科第10名。

　　“咱们阑阑真棒”，夏爸爸一边喝着茶一边对着成绩单喜笑颜开，“爸爸妈妈也不给你太多压力，就保持现在这个排名就行，别太累了。这个成绩我看去N大就好得很。”

　　夏阑笑笑，不置可否。她的野心大得很，岂止一个N大可以满足，她想去的，是全国最好的P大。

　　然而在目标实现之前，她谁也不会告诉，只是悄悄地把它写进日记本中，时时翻开勉励自己。上了高三以后，她的日记每每都是关于学习，也关于未来。

　　夏阑在图书馆二层自习室有一个秘密座位，她喜欢自己一个人学习，所以连绫络也没有告诉过。三楼自习室最为安静，但是人多，二楼紧挨着社团办公室，中午吵嚷一些，去的人很少。她心安理得地挑了柱子后面的座位，那里偶尔只有一些情侣会去，低头学习的时候把周围的一切都当做白噪音，专注度反而提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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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天中午放了学来到二层自习室，她发现她的秘密座位上赫然摆着一本数学习题和一张空白草稿纸，她好奇地翻开，没有署名。于是只好在旁边的座位坐下，翻开笔记开始整理早上上课的内容。她有避开用餐高峰的习惯，中午放了学常常是先到自习室学习一会儿，等到食堂稍微空下来，再逆着人流去吃饭。但一直等到她起身去吃饭，书的主人还是没有出现。

　　“你怎么会来这儿？”吃完饭回来，远远地她就认出了座位上那个少年的背影，瘦瘦高高的，后脑的头发安静地垂下来，从窗口斜溢进来的阳光为他的发镀上一层金光。她有时候总是想，为什么每次他的出场都像精确计算好角度和时间，为什么风和阳光总是配合他不露痕迹地耍帅？

　　“这是你的东西啊？”苏星洋转过来一脸茫然。

　　废话，难道你不认识我的书包么？她心想。不过也许他从来未曾留意过。

　　“这个位置是我的，我中午来这里学习有两个月了。”她在旁边坐下，指了指他坐的位置宣誓主权。

　　“哦”，他头也不抬地说，“从今天开始我也来这儿学习了。”他突然霸道起来。

　　“为什么？”她不肯退让。

　　“用你们地理的术语说，这儿区位条件好啊”，他转过来一脸无辜地看她，“人少，虽然吵点但基本上听不清在吵些什么，还有这个柱子挡着，天然的学习圣地啊！我们班那几个傻大个，最近学烦了中午开始在教室玩三国杀，我嫌太吵了。”

　　她只好悻悻翻开书来，却感觉书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开始写日记以后，她疑神疑鬼地练出了侦察这种蛛丝马迹的能力。骗子，她笑，他明明翻过这本书，封面就写着她的名字。

　　“笑什么？”他用笔捅捅她的手肘。

　　“没什么，笑你眼光还不错，发现了这个地方。”仍然是抑不住的笑。

　　“我有时候发现你真挺自恋的，夸别人总能顺带着夸自己。”少年无奈地摇头。

　　“彼此彼此。”她冷面假装客气地说，心里有某种甜蜜在蔓延。就这样一直学下去吧，可以一直学到天荒地老。

　　“为什么总是这么晚去吃饭？”某天吃完饭回到自习室，苏星洋问她。

　　“很明显，晚点去人少，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排队上。”她摊手。

　　“那，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别，我习惯一个人吃饭”，她赶忙摆手，“我吃得慢，别人等我我有压力，吃得快又消化不良，为了不苦自己也不苦别人，我还是自己吃吧。”

　　“难怪也很少见你和绫络一块儿吃饭。”

　　“绫络中午习惯在教室背书”，她想了想认真地说，“我们彼此会留足空间，高三了还是不要互相影响好，只有周六中午我们会一起去吃好吃的。”

　　其实这话她也是说给他听的。和他一起自习了一周，她从一开始的小鹿乱撞到现在的心如止水，天知道她花了多少力气克制自己。她安静享受这种美好相处时光的同时，更希望他们俩都不要因此影响学习效率。

　　中间休息的空当夏阑低头看到自习桌上布满了字体不一颜色不同的涂鸦，大抵都是少男少女的青春心事。

　　“XXX我喜欢你。”

　　“要毕业了，不想和你说再见。”

　　“我喜欢你，但你不会知道。”

　　“你对我会有一样的心情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明示的暗示的，奔放的含蓄的，直抒胸臆的欲盖弥彰的，全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这桌面不知记录了几代人的青春。原来世界上这个年纪的人们，所想的大抵都不会离这件事太远。

　　夏阑一条条地认真读过去，一直读到“今夜月色真美”时不禁蹙眉。什么时候声哥讲的这句话这么广为人知了？又或者是他们班哪个人写的？

　　见她在端详，苏星洋凑过来看：“字真丑。”——好了，这下她至少知道不是苏星洋写的，她的自作多情也可以告一段落。

　　“那天我们语文老师请病假，声哥过来代了一节课。所以也有可能是我们班谁写的吧。”周围的人都在学习，苏星洋用气流发声，她艰难地听懂了。

　　她突然想起来朱萸在走廊哭泣那天，她看到9班的黑板上也写着这句话。原来如此。

　　“朱萸怎么样了？”她忍不住询问。

　　“最近好多了，情绪稳定一些，因为要高考了，现在住在爸爸家。只是排名还是一直徘徊在200名左右，我觉得她好像找不到方法。”其实，瀚海中学理科班的200多名，也可以去到不错的985大学了。

　　“那你还不给人家补习？”话说出口她有些后悔，显得她和苏星洋多亲密，朱萸多像外人似的。

　　“那你不又该不开心了？”苏星洋飞快地说了一句，就转过头去写题。

　　留下她满脸通红地怔在原地。原来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开玩笑的，每天晚修前我都给她补课半小时呢。”他头也没回地轻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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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中午都回去午睡了？总不见你在教室。”课间于湛问她。

　　“没有，我选了一个好地方学习，教室太吵了。”

　　“在哪儿？”

　　“秘密。”她转过头去。

　　“切，小气。”她发誓这绝对是第一次她听到于湛用这样嗔怪的语气说话，破天荒的头一次。
　　于湛疑惑地看她笑到上气不接下气，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瞬间她忽然发现于湛的表情和苏星洋居然有些相像，虽然他们其实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说真的，明天开始给我留个位置吧，最近教室越来越吵了。”于湛又恢复到一贯认真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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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一起自习，夏阑坐在中间，她努力让自己心无旁骛，事实上她也做到了。有时把耳机戴上，一整个中午可以不和旁边两个人说一句话。只有在需要讲题的时候他们会互相交流一下，而后又心照不宣地重新投入学习。她享受这样的氛围，被两个年级学霸熏陶着，也许自己就可以冲进文科前五了呢。

　　但是这个宝地很快也被别人盯上了。从十一月开始，一对低年级的小情侣开始常驻在对面，有时窃窃私语，有时眉目传情，夏阑很想不去注意，但正对面的视觉冲击很难回避。

　　“咳咳。”于湛用咳嗽提醒对面宠溺摸着女朋友头的男生。

　　两个人似乎没听到一样继续旁若无人地甜蜜，偶尔叽叽喳喳地说话。

　　“同学，你们可以注意点吗，这里是自习室。”于湛忍无可忍，开始端起干部腔说话。

　　“这层明明是社团办公室，你们想学习可以上三楼去。”对面满脸青春痘的男生不服气地顶嘴道。

　　于湛无奈，只能戴上耳机。苏星洋却幽幽地说了一句：“庄主任来了。”

　　一句话就惊散了对面的“鸳鸯”。

　　“骗人，这里我明明考察过了，中午不会有老师过来的”，不一会儿青春痘男生气急败坏地折返回来，“就许你们仨在这里玩暧昧，我们说会儿话就不行吗？”

　　夏阑涨得满脸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她素来是不会吵架的。苏星洋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冷静，又轻声地问青春痘男生：“你高二？”

　　“对啊，怎么了？你们高三了不起啊！”

　　“期中考多少名？”

　　“98名。”青春痘男生骄傲地说，旁边的女孩也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的男朋友。

　　“拿去。”苏星洋从书包里抽出上次月考的年级大榜，大笔一挥，把他们三个的名字和排名圈了出来。”苏星洋：理科第2；于湛：文科第1；夏阑：文科第8。”

　　男孩仿佛一只泄了气的斗鸡，悻悻地拉着女朋友离开了。

　　“考到前十了再来这里谈恋爱！”于湛也冲着他们的背影补了一句。

　　夏阑突然觉得，坐在他们两个中间，真的是一件超有面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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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每个人的少年时代，都会有过这样相似的甜蜜又酸涩的瞬间，说甜蜜是因为你离他很近，说酸涩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对方是怎样想的。
但不管怎样，那些年在少年身边的时光，总归是记忆里最美最美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