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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个澹澹 ...

  •   从修文馆出来,学子们都由家中仆从接走。

      行道漆黑,聂珏接过太监递过来的灯笼,转身往回走,于夜色中如孤魂,不见一丝对黑夜的恐惧。

      “她一个女儿家竟敢独身行走,不同寻常,”陆鹤吾抚道,他眉间的困惑愈加会聚,“她莫非会武功?”

      高庭渊看着她单薄的背影渐渐隐入黑暗中,回道,“据我所知,应该是不会的。”

      孤女出身,估计遇到的虎狼之辈不计其数,再胆怯的性格也会变得刚毅,她的脊背直如松竹,孤身入名利场,也不曾被吓退,女子如她,趟这淌浑水所为哪般?

      聂珏走过了两个坊,纸灯的光拉长了她的影子,有脚步声不疾不徐的跟了她近一刻钟,她暗自思忖,想不到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对她动手,她回过身去,那脚步戛然而止。

      她顿在那里呼了一口浊气,“阁下跟了我这么久,若是要杀人灭口,还是趁早的好。”

      无人应答,四周空气静的让她近乎以为之前是自己产生的幻觉,她又道:“既然不杀我,那想必有所诉求,且出来一续罢。”

      依然没人,聂珏心中有了掂量,举着灯笼往那脚步声停止的地方走去,光将黑暗驱逐,显出了人影,跟着她的是一个少女,衣衫褴褛,面容模糊,此时被她看着,局促的又躲进了黑暗中。

      聂珏又走近她,灯笼的光使得少女无处遁形,“为何跟着我?”

      少女不答,眼中却忽然蓄满了泪水,轻轻一眨,就落了满脸。

      聂珏看着她哭,没再问话,直到她哭的打嗝,才伸出右手轻声道,“走吧。”

      少女哭花了的脸先是呆了呆,随后便慌张激动的点着头,她垂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脏的不堪,又见伸在眼前的这只手纤细干净,只得把手背在身后不敢碰。

      聂珏看懂了她的心思,缩回了手,打着灯笼朝前走,听到后面的人跟着,便柔声问道,“你叫什么?”

      “夏招娣。”

      招娣招弟,“往后就叫瑞禾吧。”

      瑞禾入聂府,愁坏了王婶,聂珏一下朝,王婶就与她抱怨起来。

      “大人您带回的这个瑞禾,奴实在没法子给她安排,吃的比谁都多,让她做事总做不好,打坏了不少碗,力气又大,让她去砍柴,柴没劈多少,斧头倒弄坏了一把。”

      聂珏听得发笑,“王婶莫不是夸张了,瑞禾和骁骁一般大的年纪,力气能大多少?”

      “大人不信奴,您可自己去后院看!”

      王婶这回真生了气,垂着手站在她旁边,一副她不去管管就不罢休的样子。

      聂珏摇着头,跟她去了后院,还没进院里,就听到骁骁的数落声从里边透出来。

      “笨蛋!又被你弄坏了一把!”

      王婶急急冲进去,看着他们哎呦了一声,“弄坏两把了!蠢力气净做坏事!”

      瑞禾捏着半个斧柄慌的眼泪打转,再看见了跟在王婶后面的聂珏,吓得扑通跪了下来,“我,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大人!她笨死了,砍柴还能弄断斧子!”

      骁骁想来对她很不满,“早上王婶让她去厨房帮忙,她还打碎了一只锅。”

      他还抱着猫,那只猫惯来娇气,觉着他们吵,便跳进了聂珏怀中。

      聂珏摸了摸猫,先叫了瑞禾起来,“骁骁再拿把斧子过来给瑞禾。”

      “大人,不是奴说,她就不是干活的料子,这得坏掉多少把啊!”王婶舍不得再坏斧子,苦日子过来的人,小事物上总会显出吝啬。

      聂珏安抚道,“且让我瞧一瞧,好能再作安排。”

      捏着新斧子,瑞禾惴惴不安,不知要怎么做。

      “之前怎么做的,现在来一遍,不用怕,”聂珏道。

      得了她的嘱咐,瑞禾便如先前一样,提了木头放在垫基上,照着木头的文理上手一斧子,直砍而下,她似乎控不住力道,斧子最后砍到垫基上,那垫基是石头做的,却硬生生被砍出一道裂痕,斧子的柄也开了裂,倒是木头被劈成了漂亮的两半。

      聂珏放下手里的猫,走到瑞禾身边,拿起她的手观察,有些粗糙但也修长,就是不大像女子的手。

      她拿过斧子,捡起那半个木头,也照着文理砍了一下,果然不能一次砍开。
      “瑞禾,你能抱动王婶吗?”

      王婶老脸一红,她身形可比一般女子要壮实,瑞禾才十四岁,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抱得动她。
      瑞禾不知其用意,绞着手指道,“我,我没试过。”

      “何不试试?”聂珏促狭的怂恿着,又对王婶道,“王婶不要介怀。”

      王婶当然不会介意,招了瑞禾过去,“丫头来吧。”

      瑞禾的双手仓促的在身上擦了两下,抄手一上一下就将她轻松抱了起来,她人长的纤细可爱,却能抱动比她重的人。

      这架势便是聂珏也惊了,她只在书中见过这样的奇人异士,如今出现在她面前,竟不知所感了。

      “王婶,我是捡到宝了。”

      她话说的是既惊又喜,随后亲切的拍了拍瑞禾的头道,“往后要仰仗你护佑了。”

      余下几人皆不明白是何意,聂珏也不解释,只对瑞禾道,“随我来书房。”

      到了书房,聂珏跪坐于席背上,望着满面紧张的瑞禾,“你从小就这样吗?”

      瑞禾老实道,“回,回大人,我小时候还是与常人力气一般的,大了以后才变得……”

      变得跟妖怪一样,家里人都认为她不吉利。

      聂珏没往下问,开口道,“昔时我曾在一古书中看到过一种奇人,食斗米,天生神力,能够力拔山河,以己身挡万千将士。”

      她笑吟吟接道,“瑞禾你,便是那传说中的奇人。”

      “我,我……”瑞禾瞪大了眼,从来没人说她是奇人,见过的都当她是什么不干净的邪祟,便是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聂珏眉眼弯弯,笑得舒妍好看,“只怕是老天爷照拂我,将你送到我身边。”

      “大人,你,你是在与我开玩笑吗?”她惊道。

      “怎会?我从不玩笑别人,”聂珏敛了笑,郑重道。

      瑞禾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人!我把命给你!”

      聂珏从席上坐起来,摸出袖中的玉佩,托至她面前,“君报我以命,我还君为荣。”

      瑞禾小心的把那玉佩拿到手中,眼中的红蔓延出来。

      “我欲送你进周家军,你可愿意?”聂珏又问她。

      “……大人做事皆有道理,我自是愿意的,”瑞禾小声道。

      聂珏观她神色,“战场便是生死场,杀伐随时显现,你若不愿,我不会怪你。”

      “我愿以军功报大人另眼相待,”瑞禾迎向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年关将至,许多守在边关的军士陆陆续续回了燕京,武官回京,朝廷一般设接风宴款待,以示天子对军中将士的犒劳,宴会由礼部奏请举行,光禄寺督办,满朝文武都需参加,不得推辞。

      腊月初九,女帝于延清宫设宴,百官按官职大小由宫人引入席。

      殿中的灯火都挂起来了,人还没来齐,大大小小的官员三五成堆聚在一处寒暄。

      聂珏坐于殿中偏后,与她临席的是周筱妤,两人当年在国子监便交好,科考之后,已有大半年时间没见面了。

      周筱妤瘦了不少,她长了一张清丽秀气的脸,原先在京时面皮还很白皙,打巴南回来整个人黑了一圈,束着高马尾,既飒又野。

      “精神了不少,”聂珏端量了片刻,伸出手与她牵在一处,“吃了不少苦罢。”

      周筱妤朝后一仰,整个人摊进椅背里,“也没,就是伙食不大好。”

      “今年侯爷不回来吗?”聂珏环视一周,在殿中没看到平南侯。

      周筱妤叼着酒杯,“我阿爹忙的很,”一杯酒下肚,她捏了一下聂珏道,“阿珏,我给你带回来一个小玩意儿。”

      “还能想着我,不枉我挂心,”聂珏一脸欣慰。

      周筱妤冲她一笑,还想说什么,眸光不经意转到殿门,突然眼神微怔,竟忘了说话。

      聂珏偏过身,将好萧继庆走了进来,朗目星眉,瞧着好不得意。

      他也望见了她们,颇为不屑的哼出声,连招呼都不打,眼睛朝天的走了过去。

      聂珏探过手扯住周筱妤的衣角,“琬珲。”

      周筱妤回过神,不好意思的冲她笑,“一时疏忽,疏忽……”

      “原不该我说你,但他都不待见你,”聂珏说。

      周筱妤管不住眼睛又看向萧继庆那边,不过被他一眼给瞪回来,撑着下巴讪讪的笑,“谁叫我待见他呢。”

      聂珏哭笑不得,“行行行,腻歪坏了。”

      时近酉时,待众臣都入座,女帝登了位,因是晚宴,她未着平日冠冕,眉目露在灯下显得艳丽冷肃。

      “今日这宴原是为了给周爱卿和陆爱卿接风洗尘的,可惜周爱卿分身乏术,赶不回来,两位爱卿劳苦功高,朕在这里敬你们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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