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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个澹澹 ...

  •   操持农事也不过是做个样子,女帝站在牛耕旁,看着那牛缓缓前进,后边的地便被耕刨出来,她只动手抽了鞭子,其他活计都没做,不消片刻,一小截地就耕到头,她把鞭子扔给了贾子兰,与那群大臣道,“爱卿们开始吧。”

      重臣入地,都像模像样的耕持着,一时竟有了农时的乐趣。

      女帝从田里回到座位上,脚下跺了一层污泥,沉甸甸的,还显得脏,虽然骨子里厌恶,可她是一国之君,这种东西也得忍着,她朝聂珏招了招手,“聂爱卿行事不便,坐过来些,与朕说说话。”

      宫人便抬着聂珏的座近前,女帝与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由于昨日的事,竟莫名生出亲近,连笑里的防备也少了,“聂爱卿伤了脚,要不然也得下地磨一磨。”

      那地里的老臣汗流浃背,勉强弯下身子劳作,瞧着就十分辛苦,聂珏看过去,大部分都是糊弄了事,然而高庭渊和杜修彦倒做的极认真,高庭渊长手长脚,那牛在他手里异常乖顺,仿佛他做得不是农活,而是在御马,杜修彦虽不若高庭渊,可他更细心,便是田埂旁边生着的草都除掉了,可见其熟谙农事。

      “全赖陛下宽待微臣,微臣才得有此闲适。”

      女帝由贾子兰服侍着净了手,日头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她靠到后面的垫子上,道,“这群老臣每日除了上朝,便缩在家中,早该拉出来晒晒,省的整日有闲心想其他。”

      她话里有话,聂珏还不能顺嘴说下去,只得打着囫囵道,“各位大人矜矜业业,或有不足,然在微臣看来,皆是为国为民。”

      女帝听出了她的囫囵话,明白她心细谨慎,不会恶意趁此良机进谗言,心中不觉高看了她几分,“聂爱卿讲话纤悉无遗,朕便是欣赏你这一点,朕平素也没多少时间与爱卿交流,对爱卿了解甚少,倒是埋没了爱卿的才华。”

      聂珏不能站起,垂着首由她称赞,既不能表现的过于怯懦,又不能太过洋洋自得,只作谦卑状。

      女帝又道,“朝里这十几年都沿袭旧制,难免腐朽滋生,朕盼着爱卿能带来新生呢。”

      聂珏接道,“微臣愿以微薄之力助陛下荡清陈腐。”

      这便是表忠心了,她要成为女帝手里的刀,替她辟陈开新,而这新是大齐的新,还是其他的什么新,就看她聂珏自身的想法了。

      女帝正是需要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旁人或许不知道,可她自己清楚的很,六部明面上各司其职,就如今的形式来看,却是各有了主,这主各占威风,中饱私囊有之,贪污腐败亦有之,她强撑了十几年,却找不到一把合适的刀,只能由着这帮蛀虫来侵蚀着她的国家,那国库中日益减少的储存时时在吊着她的心,如果这样下去,这大齐必将不是她的大齐,她必须要把这群人连根拔除。

      “那朕就等着爱卿了。”

      聂珏与她相视一笑,一切都在无言中。

      却说老臣们耕了半天地,都不顾身份坐到埂上歇息,竟无一人有心思说话,气氛沉闷,想来锦衣玉食喂养出来的,多少也熬不住这一番折腾。

      那跪坐的农人这时挑着不少吃喝的东西,都是庄稼地里长出来的,经过了太监银针检验,一个一个的送了过去,一脸纯朴的笑。

      截至想递给女帝,却被护在周围的翊卫拦下来,庄稼人老实的很,慌的就跪在了地上,不停的叩头,“草,草,草民就是怕陛下饿了,没,没有要做甚的意思……”

      女帝摆了一下手,令翊卫退下,对那农人道,“不要怕,拿来与朕尝尝。”

      那农人抖着手将那玉米做的馍馍奉过去,满面提心吊胆的看她吃。

      馍馍出奇的香,是在宫廷里吃不到的味道,女帝侧首和聂珏说话,“这地里种出来的东西,便是御膳房也做不出来那滋味。”

      聂珏歪首同她一笑,才要说出话,竟瞥见那农人猛地抽出了匕首朝女帝刺来,这位置离得太近,唯有她能挡得住,霎时便拼尽全力扑到女帝身前,“陛下!小心!”

      倏忽危机乍现,匕首刺入肉中的钝声清晰的传入女帝耳边,她只来得及看清聂珏朝自己扑来,隐在暗处的内卫便冲了出来,刀光剑影里,那农人已被内卫挟制住。

      “高氏!今日你侥幸逃过一劫,我虽赴死,然必将有千万人不拒死!”那农人说完话,当即抿紧了嘴巴。

      女帝立喝,“别让他自尽!”

      内卫中有人出手卸掉他的下颚,可还是晚了一步,那农人满口鲜血喷出,溅到女帝的衣角,她面上凝了阴寒,默不作声的看着底下仗马寒蝉的一帮大臣和翊卫。

      有顷,她才想起聂珏,低首间,才发现她已人事不省,那后背上的匕首只余把柄在外,全部没入到聂珏的身体里,血液渗出了衣服,淋淋漓漓的滴在地上,那农人是端着必要杀死她的心来的,要不是聂珏这一挡,她大概真要下黄泉。

      女帝令左右宫人把聂珏搬入行宫内,扬手对太医方向招招,道,“聂爱卿那伤你们也看见了,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人要给朕保住,要是保不住,朕就保不住你们了。”

      几位太医战战惶惶的伏首磕头,随后脚不沾地的跟去了行宫。

      女帝的手上,衣服上都有血,她拿着手帕极缓慢的擦抹着,“这些年的安逸日子,你们大概都过得忘了居安思危,今日唱的这一出大戏,叫朕也觉得甚为荒唐。”

      她把脏了的手帕叠好,送到贾子兰手里,继续说,“刚刚朕身边站了这么多翊卫,都是吃干饭的?朕记得不曾短你们俸禄,如何到了危急关头,还不如聂爱卿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她连问了两句,一声轻过一声,被指名的一圈翊卫立时跪地,这是他们的疏忽,谁也不能狡辩。

      女帝撑住手,望向礼部尚书崔事泉,“崔爱卿,你说怎么办?”

      年年来姑苏台都是由礼部监办,往年从不曾遇到过刺杀,今年突兀出了这档子事,即使不是他们的责任,也得捏着鼻子扛下去。

      崔事泉忙跪地,老泪纵横,“陛下!微臣难辞其咎……”

      女帝捏了捏太阳穴,忍着怒气道,“你们礼部一年到头不过就这几件事要办,人员排查便就这么轻松让人带着利器进来,朕若是你,就自己请辞!”

      崔事泉抖着身体哭道,“陛下!念在这些年里微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陛下开恩啊!”

      女帝连手都懒得动,道,“崔爱卿,算起来,你也快六十了,是该回家颐养天年了。”

      崔事泉双手撑在地,声泪俱下,“陛下!求陛下给微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微臣保证不会再发生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女帝却是铁了心要办他,向旁边的内卫招手,看着他被拖走,那地上还留了一滩水迹,竟笑起来,“既然礼部尚书空了缺,归程不待人,朕也不等着你们自己给朕举荐了,朕这里有一个人。”

      仿佛之前的刺杀不存在,她身上的阴霾散尽,“徐爱卿何在?”

      徐仲潭应声伏地,“回禀陛下,微臣在此!”

      女帝说,“徐爱卿,这礼部尚书的职便由你担了吧。”

      徐仲潭本身是御史大夫,监管百官,昔年女帝登基为帝,他曾言道,只要百姓喜乐安康,大魏可授民乐,大齐焉有不可?故朝中百官里,他是最向着女帝的。

      “是!微臣定不负陛下期望,”徐仲潭喉音沉稳,抬臂作拜。

      女帝心情又好起来,叫了吴柏梓,“吴爱卿,今日谁赏谁罚可记下了?”

      吴柏梓道,“回陛下,微臣已记在脑中,不会偏颇。”

      到此,女帝才罢手,抬手搭着贾子兰的手背去换冕服,留了一地人。

      高仲瑾一把老骨头被女帝搓的碎了半截,先卸禁军,现当众办崔事泉,崔事泉一直依附于他,这分明是不念亲情,要让他不好过啊。

      礼部已经不姓高了,下一个有可能是工部,也有可能是刑部,他要早做打算。

      他把脸转向牧甫,竟不见对方幸灾乐祸,反而略显沉思,稍一想,他就懂了,今日女帝能拿他高家人开刀,那他牧甫自也逃不了,就是个先后的问题。

      高庭渊甩了两下脚,烂泥附着的感觉很难受,他干脆脱了鞋,让宫人重新拿来旱靴换上,对还跪着的何孝道,“回去让他们去练武场等着。”

      翊卫操练都在练武场,南衙卫去的少,一般北尉军常驻。

      何孝一听他话,就清楚了意思,在练武场呆一天,对他们来说,比巡查皇城还累,“真要去啊……”

      翊卫犯错,就算女帝没有说高庭渊,但他必须要给她一个交代,“刚刚圣人不是说了,你们吃了这么多干饭,总要找点实事做,往后训练强度翻倍,谁要偷懒被我逮到,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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