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君子》白熊与羊驼

13、第 13 章

　　花了好大功夫，叶听之才说服阿奴相信了自己没有中毒。

　　可她还是不放心，上下打量整个人从脖子一直红到了耳朵的他：“那按说也不该全身无力，肤色有异啊。”

　　“不行，我得回去问问那条蛇精。”

　　不等他解释，阿奴便又急急转身，朝山腰跑去。

　　半妖本来见他二人走远，才舒了口气，却又看到山底下气势汹汹而来的黑少女，惊得连滚带爬躲到了方才倚着的那块大石头后面。

　　“干、干什么……？”

　　少年可怜巴巴地探出半张脸。

　　仿佛对面才是十恶不赦的妖怪一样。

　　“我就是想再问问，你真的没有对我们门主做手脚？”

　　不趁此彻底解决，只怕会留后患。

　　阿奴不想因为疏忽而耽误了美人儿。

　　半妖却翻着白眼：

　　“姑娘，你觉得我一个连修全人身的上进心都没有的半妖，还有心思练其他本事吗？”

　　“我不过就是尾巴绞了他一下而已。”

　　“天知道这是个戏精！”

　　还想再说，半妖看见山脚下不紧不慢背手而来，却周身散发着煞黑斗气的玄衣罗刹，便识相闭嘴。

　　“反、反正我啥都没干。”

　　阿奴叹气。

　　看样子这半妖没有说谎，许只是美人儿门主对爬行生物过敏？

　　她要走，转身前瞥见半妖撂了一半、没来得及藏到石头后面那条伤痕累累的尾巴，不免心生愧疚。

　　“对不起，我也是一时救人心切，下口狠了些。下次有机会我再来找你玩，跟你做朋友，成不成？”

　　她又看不到身后，可人家蛇妖看得到啊。

　　后头那团黑雾都快具现化，只差直直杀蛇而后快了。

　　半妖哪敢应她。

　　只能苦着脸，摆摆手示意她赶快下山：

　　“不敢不敢，您还是快请回。我自己好好修炼全了人形交朋友去，不劳您老人家。”

　　阿奴噎了噎，心念是不是自己又被嫌弃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憋屈地转过身，却抬眸看到面前不远就杵着的叶听之。

　　他面上潮红已经消了不少，只是面颊眼梢还是有些痕迹，加上那被自己扯开露出半边肩头的衣裳……

　　这画面风光旖旎，似是有些熟悉？

　　阿奴试图回想，不想刚刚好与那梦境对应上。

　　不消说，心脏立马停跳几拍。

　　她的脸儿也刷地一下涨成通红。

　　“阿奴？”叶听之怎会没有发现她脸色忽变，便关切地上前一步。

　　“我、我……”阿奴不知道为何忽然心存负罪和羞耻感，分明她什么都没干。

　　她只是无措地急急从他身侧穿过，一个人径直往山下跑：

　　“这山上果然有些古怪……我怎也脸上红了，腿脚发软。还是快些走的好！”

　　想要示好表达关切，却被躲掉，叶听之愣在原处，心里登时溢满酸楚不甘。她转身回来一刹捺下的杀气便腾地再度燃了起来，那黑色火焰竟是烧得比方才还高了许多。

　　目睹一切的半妖躲在石头后面，怕得整个儿盘成了一坨，只能抱着自己瑟瑟发抖。幸好，那戏很多的黑衣男子只是咬牙抬脚追了下山，再没回来。

　　“呼——！”

　　“原来人类这么可怕……”

　　“还是我们蛇蛇好，‘嘶嘶’交谈，大家都心平气和，一点都不会这样冷热无常。”

　　**

　　鹤云峰，云堂别院。

　　“少主，桃花！”梅花一路跌跌撞撞，从前院跑来，简直恨不能插翅而飞。

　　桃花老远听到她喊，便站在院门口迎。

　　得亏桃花伸手一把拦了，梅花才没因着脚下太快，忽地停下而绊倒。

　　“怎么了怎么了？你好些走路，这么大个人了倒像是阿奴一样调皮。”桃花无奈地伸手去点梅花鼻尖，却被一巴掌拍下。

　　噎了口水，梅花缓了口气，道：“对、没错儿。就是阿奴！阿奴、阿奴她来信了！”

　　“当真？！”

　　桃花这才注意到梅花手里执着一封书笺，信封左下确实署了“阿奴”二字没错。她再顾不上方才自己教育别人的话，却伸手抢过那封信，拉上梅花手腕，带头开跑：

　　“重阳人在藏书阁，快去找他！”

　　重阳听说阿奴来信，第一反应自然是高兴。

　　可他拆信一看，却再笑不出来。

　　“少主、少主，您快读读看，阿奴都写了些什么？”梅花在旁催促。

　　桃花也很急切，伸了脖子想要看：“她可曾说过想念我们？”

　　可少主却敛了舒展的眉头，有些恼怒地将那张信纸团成一团丢到地上，并不作答。

　　“啊呀！您这是做什么？”

　　梅花忙弯腰去捡，桃花接过小心翼翼展开，二人一字一字读完，面面相觑。

　　“这不是阿奴写的。”桃花道。

　　“废话，那个丫头不识字。当然是叫人代笔啊……”梅花撇嘴。

　　“不、不是。我是说，这信的内容不是阿奴的属意。”桃花摇头，“她才不是这样的孩子。”

　　“切，这可难说。谁会费心思写这种东西作弄她呀。阿奴也不是什么修仙奇才，长得也就那样儿，人家留她图个啥！”梅花气得嘴都歪了，“我看她就是被那传说中的叶门主迷了心窍！居然说什么‘乐不思蜀’！都会说成语啦，可不能死她！”

　　二人各说各话，彼此劝服不了，只能抬头去看重阳。

　　只见重阳脸色难看，倒绝不是生气或是怨怪阿奴的模样。硬要说那神情，还是满怀担忧比较恰当。

　　他默了片刻，最后一捏拳，决心道：“不行，我得去一趟沧澜门。”

　　桃花忙点头。

　　按她想法，当初阿奴出发，少主就该跟着一道。

　　却不知道门主想什么，非按着少主去做旁的事情，死活不让送，只叫阿奴自己远行。

　　阿奴自打七岁上山，就没离开过镇上。

　　孩子没丢，到底是安全抵达了沧澜门，这都是老天眷顾，是阿奴这个傻娃娃的福分。

　　梅花也很赞成。

　　可是她却担心地咬了嘴唇：

　　“可要是门主不让您去，可怎么办？”

　　重阳沉了口气，答：“若不让，我便自作主张。”

　　上次阿奴出发，爹爹硬将自己支开。他担心阿奴不识途，特别关照门下分堂一路照应，暗中保护，还好一路无惊无险，虽闹了些笑话倒也是花钱就能打点平息掉的。就这样，他也总觉得心有亏欠。

　　毕竟阿奴好端端是代自己去的沧澜门，也不晓得叶听之那家伙有否为难她。

　　这书信字迹重阳也认得，那笔锋银钩虿尾、运笔鸾跂鸿惊，便是叶听之的手笔，错不了。

　　他怕他把对自己的愤懑和怨气全都泄在阿奴身上。可阿奴何其无辜，她分明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知道。

　　重阳去见墨远山，表明要去沧澜门的想法。却不料墨老门主竟只是挽了手中茶盏，笑意盈盈道：“去吧。”

　　重阳谢过要走，却又被唤住。

　　“重阳，我知道当初送阿奴走，你万般不舍。这次你去沧澜门，便将她带回来吧。”

　　“若不履行赌约，仙门各派要说我墨远山不守承诺。”

　　“可我送了个门生去了段时日，这次你再去，便假托说是自己换她。”

　　“叶听之但凡还顾念沧澜门的名声，都不会不顺着这杆子往下爬。”

　　“他定不会留着阿奴，也不好意思真的押你留下。”

　　墨重阳愣了。

　　能接阿奴回来当然好事一桩。

　　可父亲忽然态度大变，说起阿奴不再是吃干饭无所用的一条狗，而是好声好气的一脸笑意。

　　他觉得哪里不对，却不能直言，只低头领命匆匆往外走。

　　回到别院，桃花梅花两个已然收好了行囊，各自背着褡裢，还提溜了少主的行李，毕恭毕敬候在院中央。

　　“你们这是……”

　　“我们也跟少主一道去看阿奴。”二花齐声答。

　　“顺便见见传说中美绝仙界的小仙男……”这是梅花独个儿悄悄的嘟囔。话还没说完，她就被桃花一把掐了腰，剩下没说出口的便都化成了一串哀嚎，咽回了肚。

　　重阳无奈，点点头，道：“也好。我接她回来，一路上孤男寡女也不方便。你俩照应着，总归合了礼数。”

　　“诶？阿奴要回来啦？”桃花惊喜不已，拉着梅花齐齐拍掌。

　　于是三人出发，变成乐滋滋喜洋洋的接娃回家旅行团。

　　行到半途，住店歇脚，顺带吃上一餐。梅花耳朵尖，偷听隔壁桌的几个修士唠些江湖八卦。

　　“嗳？老兄你可曾听说，最近沧澜门的少年门主亲自下山，在附近降妖除害呐。”

　　“嚯，真的假的？不是说那门主生得细皮嫩肉，完全就是个虚有皮囊的空架子嘛？可千万别被那些精怪吓破了胆，嘤嘤哭得像个女孩！”

　　一听事关此行终点站，还扯上了自己心心挂念的美男，梅花来了劲，还伸手扯扯桃花一起竖起耳朵听。

　　“咳！他不哭怕不是也像个女孩啊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修士不怀好意地哄堂大笑。

　　重阳本来没怎么在意。听到隔壁一阵嘈杂，又见桌上两个丫头都屏气凝神起来，便也不自觉侧了半边耳朵凑过去。

　　“喂喂喂，话不是这么说的。人家能做门主自然也有他的强处。”

　　“他能有什么强处。你没听说吗？他一共就灭了两处的精怪，两次出马身边都带了个黑壮敦实的姑娘。梨山的蛇妖到处抱着残尾跟其他妖怪哭诉呐，说是那姑娘啃的他，凭白损了人家百年修行的灵力……”

　　“哦，我明白了。所以其实真的厉害的是那个黑胖女娃？”

　　“谁说不是呢！最近这风声传得可盛。估摸但凡是在设了耳目的仙门各派都已知一二了吧。也不晓得这叶娘子是从何处挖到的宝贝，要是让我寻着这么一个得力的仙童相助，那还不是躺着收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