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屑老板吵醒之后》糖霜泡芙

44、第 44 章

　　有时狛治怀疑，这样的生活实在是惬意过头，就像虚无缥缈的梦。

　　年幼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做过梦。父亲身患疾病、失去母亲，家中贫穷。偷窃后因为太过弱小，狛治被富人的保镖们殴打到满身伤口，大概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对方并没有把他提到官府去。狛治跌跌撞撞地回到家中，那天晚上，他做了梦。

　　不是噩梦。而是久违的、有些温柔的梦境。

　　梦中没有病痛、贫穷，父亲不需要忍受那些异样的眼光。在谁也不用遭受苦难的世界里，他们紧紧相拥——但狛治同时又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因此他总在半途被惊醒，然后暗自下定决心，不让父亲失望。

　　最终他还是失望了吧。狛治看着自己的双手。

　　和恋雪在一起后，每天都像是轻飘飘的梦境，因此，他倒是没有再做过那些充满期望的梦。他很清楚，自己只需要保证恋雪的幸福就好。

　　让恋雪幸福，不知不觉取代了他生存的意义。

　　月光之下，想起这些事情，他的面部柔和起来。

　　“那傻乎乎的笑……还真是难看。”

　　冷清的声音响起。狛治感觉到身体绷紧了，唯独在这个人面前，他能够感受到威胁。

　　“无惨先生。”

　　“哼。还记得我么。”男人的脸上露出一个七分嘲讽意味的微笑，“还以为你已经忘干净了。”

　　“不会忘记的。既然是我请求您帮助我，就会坚持到底。”

　　无惨皱起眉头，“真是古怪的家伙。”

　　狛治很害怕他，他是知道的。鬼身上血的气味、过去的那些事情带来的杀伐之气，都是不会散去的。威慑人类当然是轻而易与，狛治见到他不需动手便让前来找事的地痞散去，似乎以为他足够强大，向他求助。

　　希望自己也变得强大——他这么说。

　　“虽然你那么说了。”无惨双手环胸，有些不愉快道，“想变强的话，去找叫作庆藏的人类学习不就好了。他是开道场的吧。”

　　因为这小鬼找他，他才会半夜跑出来。还以为是什么紧急的事情，结果不过是“想要学习变强的方法”。

　　“我想学的是——”

　　“喂，人类。”无惨叹了口气，“你总不会是想学会杀人吧？这个我倒是很擅长，教你也无妨。”

　　狛治眨了眨眼，好像得到了自己意料之外的答案。无论如何，杀人这件事他还是不敢想的，此时却被无惨轻描淡写讲出来……他到底求助了什么危险人物啊。

　　无惨更迷惑了：“哈？不想杀人的话，去找道场的人类，或者漆原那家伙不就好了。”

　　狛治的目光却变得古怪起来。他本性善良，虽然曾经误入歧途，还靠一人之力击倒许多成年人，但用武力杀死某个人还是想都不敢想的。难道这是考验吗？

　　他坚定目光，抬起头来：“那，请您教我能够杀人的强大吧。”

　　“……”

　　无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迟疑道：“你啊，该不会漆原那家伙对你说了什么吧？”

　　“漆原先生说。”狛治努力斟酌词句，“我已经从庆藏师父那里学到了足够的武道知识。如果跟随无惨先生的话，就能够学到更多足以保护恋雪的方法。”

　　最近，附近的道场频繁来找他们的麻烦。不只是光明正大地发起挑战，然后被自己击退。有时他们甚至会在暗处做一些小动作。狛治十分担忧这会扰乱恋雪的日常。

　　“如果你想学让他们能多躺会儿的卑鄙手段，可以去找无惨。”——漆原是这么讲的。

　　对于自己的恩人，狛治深信不疑。忍着面对无惨时会产生的不适感，他找到了对方。

　　但无惨看起来很不愉快。

　　狛治完全不知道是哪句话讲错了，心中忐忑不安。不过很快，眼前苍白的男人便换了脸色，狛治感觉到自己身体更加发冷的同时，无惨冷笑起来：“原来是被其他人类欺负了啊。也罢，我就帮你一把。如果他们变成了尸体，就不会来骚扰你了。”

　　“等等，变成尸体的话，稍微有点……”

　　“哼。既然来找我，就该有心理准备。不过我现在不杀人，只杀鬼，能教你的有限。”无惨居高临下，“断骨头也不要抱怨。”

　　这个人在讲什么怪话啊。

　　迷茫之中，狛治感到了剧痛。

　　“我来教你杀人的方法，但是，是否杀人这个选择由你自己来选。”

　　无惨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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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狛治君最近身上添了很多伤口。”少女有些担忧地垂下眼，“我知道有人盯上这间道场，不过，没想到狛治君也会受伤。”

　　她手中捧着热茶，身旁坐着看起来有些古怪的男人。

　　毕竟没人会在室内还戴着斗笠。

　　漆原自己也觉得难受，如果换用头巾，就更热了，他可不喜欢那种感觉。要是能和无惨一样，拥有纯粹的人类外表就好了。

　　“放心，他不会有事的。”漆原微笑道，“伤口也不是因为那些事情……他最近在特训。”

　　“特训？”

　　“嗯。似乎是为了更好保护你所做的特训。”

　　恋雪的脸上浮现出红霞。她不可能不知道狛治的想法，因此才会更加担心，怕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在她眼中，狛治远比同龄人要稳重，但也有不可忽视的、会钻牛角尖的地方。她只能尽可能用温柔来化解，希望他能够看到光明。

　　漆原以手背支棱着侧颊，因为要见恋雪，他特地没有喝酒，“恋雪还真是个坚强的好孩子。”

　　“咦、也没有那么了不起。”

　　“不要那么紧张嘛。唉，如果狛治君有你这么可爱坦率就好了……虽然现在也很可爱啦。”漆原不满道，“真希望他能变得更阳光。”

　　实在忍不住操心。

　　如果实行放养的话，狛治确实是让人省心的类型，他能自己处理事情，大概丢到深山老林里几天也能活下来吧……可相应的，漆原完全无法判断他是否真的走出阴影。

　　“狛治君……以前是什么样的？”

　　恋雪微微抬头，询问道。并不是出于好奇，而是想要了解他，才会去询问他的过去，她的心思非常纯粹。

　　“唔。倒也没什么。”漆原耸了耸肩，“擅自讲出来不太好。不过，我保证他是个好男人。”

　　“漆原先生，和狛治的名字不太一样呢。”

　　“欸？我从出生开始就是这个名字，没有姓氏啊什么的区别。但你好像误会了什么，狛治和我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只是监护人而已。”

　　漆原替她又添了茶水，这是珠世的秘方，据说有很厉害的功效。不过他当时没有认真听就是了。

　　恋雪仿佛第一次听说，睁大了眼睛：“咦……我还以为……”

　　“不不不那不可能吧。我还是单身。”

　　漆原笑了起来，“像恋雪这样的漂亮女孩子，人生至今为止只遇到过四五回哦。”

　　越想越可悲了。完全变成别人之间的红线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什么时候才会有某个女孩子对他有好感呢？

　　恋雪抿唇轻笑，“那是我误会了。还以为无惨先生与您是一对。”

　　“喔……嗯？”漆原发觉自己忽然变得语无伦次起来，“等等、为、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是直觉。不过现在看来，是我感觉错了呢。因为漆原先生总是提起无惨先生的名字、之前偶然看到你们，打招呼时，无惨先生露出了很奇怪的眼神呢。”恋雪陷入回忆，笑容不减，“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盯上时的反应呢……不过很快就恢复平常了。”

　　这话题好危险啊。漆原感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僵硬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他平常就是那副别人欠他钱的脸吧。倒也不是针对我。”

　　漆原解释道。恋雪惊讶地遮住自己的脸：“呀、不小心说多了，失礼了！”

　　她的唇角还带着那股古怪笑容，片刻后才消失。少女变回以往安静的她，有些犹豫地看着手中平静的液体，那里倒映出她的脸，正露出害羞的表情：“漆原先生。之后的花火会，邀请狛治的话，会成功吗……？”

　　“如果不成功的话，我的名字可以倒过来写。”漆原眨了眨眼，心中有一丝自家小鬼拐到儿媳妇的莫名愉快，“放心去邀请他吧。看到你的浴衣，他说不定会直接晕倒呢。”

　　“诶，会、会吗？”

　　“开玩笑的啦。不过应该也差不多。”

　　恋雪白皙的双手交握。她纤长的睫毛闪了闪，口中莫名喟叹：“真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但是谁也没有听到这细小的声音。她看起来就像是说了太多话而陷入疲劳一样，半阖上漂亮的双眼。